听完邬弦意的分析,程乐瑶已经被说服了。但她看着邬弦意还不到自己一半的身高,仍止不住担心:“就算你分析的都对,但你现在身体才四岁,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入口那边情况不明,一旦出现危险你怎么办?”
她叹了口气,不禁嘀咕道:“要是有能把人缩小变大的道具就好了,这段时间我跟子昂学了点防身术,加上体质也升到S了,跟过去好歹能护着你点。”
可惜系统商城里并没有这样的道具,几个玩家手里也没有类似功能的成就道具。
一筹莫展之际,邬弦意伸手拉了拉程乐瑶的衣角,仰着脸宽慰道:“乐瑶姐姐别担心,既然有人设计让我进去,总会保证我的安全。”
“有人设计?”程乐瑶一怔,关心则乱的她一时还没有想通这一层。
陈彰倒是已经理清了前因后果:“没错,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人,但那边的空间里,应当有一个这样的存在在处心积虑地绕过规则,引我们过去。让我们通过传单广告知晓那边的商品内容;再以支线的形式让我们争夺道具奖励。之后奖励中的捐款箱刚好清空一部分人身上的代金券,让大家有了不得不去典当救人的理由;之后再利用画框,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以通过清洁车入口进入对面的人选。甚至就连刚刚传单突然出现,恐怕都不是巧合,是对方怕我们注意不到入口而特意送来的提示。”
“是的,乐瑶姐姐,我想对方这样大费周章地设计了一环又一环,肯定不会是为了把我骗过去让怪物杀死,相反,在达成它真正的目的之前,我应该会很安全。”邬弦意顺着陈彰的话继续安慰道。
“这么说凌一很可能也是对方的人?他也能去到那边?”程乐瑶理清前因后果,随后便联想到凌一身上。
程乐瑶对凌一的观感很奇怪,虽然明知道他屡次出现追杀邬弦意,但更多的时候,在副本里护着邬弦意的人也是他。应该说,在每个副本结束之前,往往他才是邬弦意身边那个最安全可靠的人,可靠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这些做队友的。
“我想也是,”陈彰赞成道:“这样他提示我们看传单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几人说话间,忽然听见旁边窸窸窣窣传来一些塑料纸的声音,下意识地都转头看过去。
闫雀正抱着一个刚刚拆袋的面包准备咬,看到几人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我有点饿了,你们继续。”
程乐瑶看了看她手里的面包,却倏然变了脸色:“几点了?”
“十二点十九。”柳涵江看了看表语气沉重地说:“是该饿了。”
邬弦意自己的本子上也写了,上次大家吃东西的时间是十一点十六前后,而每次饥饿出现的时间间隔,差不多会比上一次晚三分钟。
本子上说,饥饿感出现后,玩家如果不赶快吃东西,饥饿感会迅速加剧,并且令人虚弱到无法动弹的地步。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玩家最终会变得骨瘦如柴直至瘦弱而死。
柳涵江有周小河从一层送过来的资料,对此了解得更为详细:“一层有玩家因为没钱买食物被饿死的,从饥饿出现到人死亡差不多是十五分钟。饥饿感超过十分钟以后,即使再进食,对身体造成的伤害脱离副本前便无法恢复了。”
“十分钟,这时间也太紧张了。”程乐瑶一方面担心正在昏迷中的一众队友玩家的情况。另一方面又觉得邬弦意凭着四岁的小身板要在十分钟内,进入清洁车入口,探索一个陌生未知的危险空间,找到典当行完成典当,还要躲避另一个世界可能存在的许多陷阱危险,这份担子是不是太重了。
她问柳涵江:“有没有办法在他们昏迷的情况下,利用什么别的手段把面包和水喂到他们肚子里,至少先撑过这一个小时?”
“我当然也希望能有这样的办法。”柳涵江说:“如果大家的本命道具没有被封,我手下倒是有几个玩家的道具说不定能起作用,但眼下……”
柳涵江顿了顿,她也觉得不能太寄希望于让邬弦意在十分钟内找到典当行,一方面太为难人,另一方面,她也不习惯将自己队友的命运全都压在旁人身上,何况还是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
柳涵江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让他们接触传单,也变成面具?”
“不可。”
“我觉得不行。”
陈彰和程乐瑶几乎异口同声。
陈彰说:“传单刚刚已经出现过,在短时间内我们恐怕很难再遇上传单,前后还会再浪费一些时间。”
程乐瑶紧接着补充道:“而且就算真把人变成小丑,那么时间是宽裕了,却要让他们多承担一层风险。小丑是不会死,但同样有无法变回人类,甚至永远留在副本里的风险,在找到确定的办法之前,我不同意这么做。”
“十分钟,我觉得足够了。”邬弦意一边往嘴里塞面包,一边说:“乐瑶姐姐,我们现在就行动吧。只要我能让他们在十分钟内苏醒,并吃下面包,喝完水,他们就不会有事的对吧?”
程乐瑶低下头,正对上邬弦意黑白分明的眼睛,年幼的孩子眼里没有一丝犹豫彷徨,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哪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胆小谨慎,谋定而后动的邬弦意?这孩子简直是胆大包天,压根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程乐瑶看着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心里的担心和疑惑搅缠成一种复杂的情绪:“那边什么情况规则都不明朗,走错一步就会死的,你就不怕死吗?”
“怕啊,”邬弦意这样说着,但他的语气里,似乎还并不明白什么是对死亡的敬畏。他只是语气单纯地说:“可是光害怕的话,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只有想办法救活他们,大家齐心协力起来,我们才有希望通关,活着离开这里,对不对?”
程乐瑶将两份面包和水,装在袋子里递给邬弦意:“我不知道那边的空间里,人还会不会每隔一小时感觉到饥饿,未免你不能及时回来,在那边饿肚子,还是先带着。”
“你要记得,如果万一找不到典当行,或者典当行里典当钱的办法存在风险,你也不要勉强,先保全自己。我担心他们,也同样担心你。”
邬弦意点点头,将袋子提在手里,先前拿着的衣服却也没放下。
“还有伞,伞也得拿着,停电时候冒出来的那些蝴蝶用这个能挡一挡。”程乐瑶又把替邬弦意收起来的白伞交还给他,眼看着他一双小手有些拿不过来了,程乐瑶建议道:“把衣服先留在这边吧。”
邬弦意却很固执地把衣服抱在怀里:“我拿得动的。”
“这个给你。”柳涵江递给邬弦意一张特殊的硬质纸张,和一根羽毛一般的墨水笔。
“这是用来传信的道具,虽然只能用一次,但胜在可以无视空间结界,如果有要紧的事情,你就写在纸上,朝头顶扔,这张纸会变成纸鹤回到我这里。”
这边交代妥当,那边闫雀已经按照柳涵江的命令,在地上扔下一个面包的包装纸袋,引清洁车出现了。
邬弦意将衣服面包和水塞成一个大大的包裹背在背上,又把快比自己还高的雨伞抱在怀里。
清洁车缓缓开到几人面前,程乐瑶托着邬弦意胳膊下方,将人举起来。邬弦意单手扒开清洁车上面的入口,下方本该是垃圾箱的地方,却只能看到一片不见底的漆黑。
邬弦意咽了口唾沫。说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对黑暗的恐惧仿佛刻在他的灵魂里,他此时已经有些腿脚发软了。
“我要把刚才扔的包装袋捡起来了啊。”不远处,闫雀的喊声穿过巨大的风噪传了过来。
这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由闫雀丢食物包装袋引清洁车出现,然后在清洁车开到闫雀的位置之前再捡起包装袋,这样清洁车就会离开。而邬弦意要赶在清洁车离开前钻进去。
明白没有犹豫的时间了,邬弦意手脚并用,扒着垃圾车的入口,闭上眼睛纵身一跃。
邢泉站在三楼,沉着脸看着二楼发生的一切,因为有了约定,二楼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隐瞒他们。
邢泉拿起那个已经写下邬弦意名字的画框,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捐款箱:“我怎么觉得,一切像是有人早就安排好了似的,这种被当做棋子的感觉,可真令人不爽。”
“谁把您当棋子,我去跟他拼了。”马金吾粗着嗓门说道。
“行了,你别在这里搅合,本来就傻,这记忆没了以后,人就更傻了。”大姚一瘸一拐地走到邢泉身侧,把马金吾给扒拉到一边。
一个小时前,他被周小河用道具换到二层,他本以为凭借二层剩下的那几个人,不会是他的对手,没想到柳涵江的格斗技巧出色的惊人。这也就算了,如果只是跟柳涵江一对一,他倒也能应付,没想到那个叫程乐瑶的丫头身手居然也不错,而且还来阴的,故意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引着他去破坏旁边的货架和商品,他仓皇收招间被柳涵江寻到破绽,打断了几条骨头,绑了个严实。
后来柳涵江跟邢泉谈判,邢泉便提出条件把大姚要到三楼。但因为没有治疗道具,所以现在骨头还是断着,走一步疼一下,心气也有些不顺。
大姚看着短手短脚,身形瘦小的邬弦意钻进清洁车,有些不以为意:“一个四岁的小屁孩罢了,就算真找到入口又如何,能不能活下来都还两说。”
“不能小看他。寻常的小孩可想不到清洁车上面那个小门,会是另一个空间的入口。”邢泉看着楼下的清洁车,罕见地叹了口气:“当我总觉得这一次一定可以置他于死地的时候,他不仅能巧妙地躲过危险,甚至还能利用我的计划,反手将我算计进去。我现在有点能理解薛傲的感受了。邬弦意明明看起来那么弱一个人,但越是跟他交手,越是觉得心惊。”
“脑子再聪明,命总归只有一条。他已经变成四岁孩童了,我们只要找到机会,杀他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大姚冷着眉眼狠声道。
邢泉却抬手道:“不,轻举妄动最容易落入算计,到时候吃亏的反而是我们。”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告诫大姚,又像是在劝说他自己:“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着急。我们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让邬弦意万劫不复的机会。”
邬弦意感觉自己落在了实处,身下的地面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冷硬,反而有些缓冲,落地的一瞬,倒也不算太疼。
四下仍是一片漆黑,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滴答”邬弦意感觉头顶有一点湿冷冰凉的感觉。他身手摸了一下,没有摸到水珠,但紧接着又是一下。
邬弦意想起程乐瑶说的滴水的事情,连忙将抱在怀里的伞撑开了,展开的伞将他整个拢在里面,像是一个低矮的蘑菇。
他迈着短腿朝前走了几步,地面的触感有些奇怪,邬弦意说不清那是什么材质。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凭着感觉朝一个方向走了几步,便隐约看到远处透出一些光亮来。
邬弦意心里一喜,朝着亮光的方向紧走几步,却在看清的瞬间僵在了当场。那光亮的不是什么灯光,而是成群结队的白色蝴蝶,它们的翅膀在一片漆黑中亮起荧光,宛如光带一般,甚至有些梦幻。
但对于邬弦意来说,这无异于是一场噩梦了,尽管没有了记忆,他也听程乐瑶描述过,那些蝴蝶曾经如何将几个沾了“水滴”的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吸食的只剩下骨头和人皮。
他慌忙地朝反方向跑去,可是身上还背了不少东西,那两条并不算强壮的小短腿,此刻显得格外迟滞。偏在这个时候,邬弦意又觉得脚底一滑,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地上像是垫着什么东西,摔得倒是不疼,蝴蝶群转瞬即至,他将伞盖住头顶,但伞有伞柄,没办法变成一个罩子,将他严丝合缝地罩在里面。
正在邬弦意仓皇无措之际,一束强光从他身后打过来。
先前还汹涌的蝴蝶,骤然接触到这光亮,像是碰到了什么天敌一般,瞬间后撤,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光源由远及近,伴随着皮质的鞋底和不明材质的地面接触,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邬弦意回过神,便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眼前。对方站在逆光的地方,邬弦意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从光影里,辨认出对方的衣服,是白色保安制服。
“你是凌一?”邬弦意猜着对方的身份。
对方没答,却将手电往上拿了拿,光亮照在铭牌的位置,的确是“凌一”这两个字。
“我来给你带路。”凌一带着面具,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劫后余生,邬弦意却并不觉得特别意外。程乐瑶说过,发传单的时候,凌一就给过玩家提示,说明他在游戏里的这个身份,应该是向着这边的。而邬弦意自己也认为,藏在这边的那个同规则对抗的存在,费尽心机让他过来,应该也不是为了看着他死的。
所以让凌一来接他,顺便保护他不被蝴蝶袭击,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对方是游走BOSS,眼下却唯一可靠的人了。
邬弦意撑着细瘦的胳膊,想从地上爬起身,低头的瞬间,却注意到,这里的地面上,竟然密密麻麻铺满了厚厚一层传单,难怪刚刚踩着地面的时候,总觉得脚下的触感非常奇怪。
邬弦意想起不能看传单,不能接触小丑的规则,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如果这条规则还生效,他恐怕落地的一刻,就已经变成小丑了。
“拿着吧,上面会有你需要的信息。”凌一提醒道。
邬弦意点点头,将一张传单捡起攥在手里,坐在地上收起伞。抬头问凌一:“你知道典当行怎么走吗?”
“知道,我带你过去。”凌一朝他伸出手。
邬弦意刚把手递过去,脚接触地面的时候,却感觉有些刺痛。他刚想忍着疼痛起身,便感觉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接着往上一带,他便整个人被提溜起来。
“太轻了,怎么瘦成这般模样。”凌一感受着手心细瘦到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以及轻得像只小猫的小少年,忍不住低声叹了句。
“什么。”邬弦意隐约听凌一说了什么,却因为隔着面具听不真切。
凌一却没有再说,只将手电塞到邬弦意手里:“没什么,拿着手电,我背你。”
邬弦意没推让,他腿脚慢,脚又受了伤,找典当行的事情耽误不得,凌一愿意帮忙,他才不会客气。
他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拎着伞,绕过凌一的脖子,趴到他背上。
凌一托着他腿弯处起身,大步朝前走得既快又稳,同时问邬弦意:“你多大?”
“四岁。”邬弦意爬上凌一的后背,感受着肌肉在发力时微微的紧绷。
邬弦意的思绪有些飘,在他记忆里,也有一个人曾经这样背着他,
是爸爸?不对,爸爸总是喜欢把他扛在肩上。
邬弦意仔细回忆,他记得那个背着他的人后背没有这样宽,步伐也没有这样稳。
是谁来着?
他忍不住将脸埋在那宽阔的后背上,一股好闻的味道顺着涌入鼻腔,那是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像冬日里明媚温暖的阳光,落在地面晶莹的冰雪上。
邬弦意一时分不清那味道来自自己的记忆,还是现实的感知。
记忆里的画面逐渐清晰,那味道的主人成年后的邬弦意不记得,但四岁的邬弦意却记得分明。
连死到临头都没吓哭的勇敢小少年,此刻声音骤然哽咽:“你身上……怎么会有阿池哥哥的味道?!”
给大家推基友的文文,《做宿敌道长的背后灵》——by道玄。
是古耽武侠题材,写得超级棒呜呜。强烈推荐喜欢武侠的小天使去看看,这年月,还写武侠的宝藏太太真的太少了。
——以下是文案——
江世安死了。
一念之差,被人阴了个彻底。千刀万剐,肉身零落成泥。
但他又没有死透。
再度睁眼,江世安竟然跟在了前世宿敌的身边。但这位道行深厚的薛道长,却对他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连句对骂的话都搭不上。
好得很。江世安气得咬牙根,死了你都不肯化解恩怨,多大仇啊,值得么?
可后来,他看着薛道长用一身功力、用一世的修行,为自己一分一毫地,讨回公道。
/
薛简快要死了。
秘术耗尽他的阳寿,两年内便会油尽灯枯。不近人情不可一世的薛道长,要在自己死后,将躯体让给一道他亲手召回的魂灵。
江世安。
所有人都说他残酷暴戾、喜怒无常。被逐出师门的那个雪夜里,师爷高坐堂前,垂着眼睛问他。
“小简,我只有一句话问你。”
膝盖跪进半尺深的雪地里,衬与二十五岁白头的长发,他弯腰磕头。
“值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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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银盛商场规则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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