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关于那场和半夏的对话,邬弦意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但他却将程乐瑶、宋子昂、于禹三人叫到自己的房间。
“有些事,我觉得现在应该告诉你们了。”
“就在这里说吗?”程乐瑶隐约猜到邬弦意想说什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头顶。
“没关系,他们已经不重要了。”邬弦意没有抬头。对他来说,有打赏才叫观众,没有打赏,那叫做远方世界永远不会见面的一群陌生人。他们对自己的看法想法,无足轻重。
“关于我的母亲,”邬弦意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两日接连而来的讯息对他的内心冲击也很大,他的大脑像是上了发条般一刻不停地思考着这件事,甚至没有太多地关注副本本身。
“你们或许已经从这些天的只言片语里听到了一些。她是上一任游戏管理员。十年前死于玩家在主城发起的一次反抗行动中。她并不属于蓝星,她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制造了这个游戏的世界。她如何来到蓝星我不得而知,但她先是在蓝星生下了我,后来又在我三岁的时候,离开家,和第一批失踪的玩家一起进入这里,成为这里的第一任管理员。”
“啥?你妈你外星人?”宋子昂的关注点比较奇怪:“那你也是外星人?”
“我……”突然被开除星藉,邬弦意生生愣了两秒,被带歪了思路:“我的父亲是蓝星人,我在蓝星出生,也在蓝星长大。不能算是外星人吧?”
“别打岔,说正事呢!”程乐瑶在宋子昂后背上拍了一下。
“嗷!”宋子昂夸张地叫了一声。
原本还稍微有些沉重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邬弦意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我的积分打赏通道已经被关闭了,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从昨天起,收到的积分打赏也少了很多吧。”
“哎,那何止是少了很多,基本就没有了。等等,我们……靠,原来积分变少不是因为我昨天睡觉从床上滚下来导致掉粉啊!”宋子昂挠了挠后脑勺。
“噗——”这回连于禹也憋不住了。
邬弦意有点无奈的摇摇头,他抬起手,让手上的戒指自然显现出来:“你们还记得这枚戒指吧。”
“记得,这不是不……”宋子昂话说一半,被程乐瑶捂住了嘴:“你继续说。”
“没事,不知楼让我找的,可以提。上个副本孙正可是全程跟我们一起行动的,观众又不是不知道。”邬弦意嘲弄地勾了勾嘴角说:“不知楼靠着售卖情报赚来大量积分,观众打赏对他们来说大概原本就可有可无。”
宋子昂挠了挠头:“我不明白,你妈是上一任管理员,那个世界的人,他们难道不应该对你好一点吗?为什么反而停了你的积分打赏?”
邬弦意:“这件事得从我手上这枚戒指开始说起。不知楼让我找的这个戒指,其实是一个属于上一任管理员的权限道具。”
“类似的道具一共四个,分别是封印,传送,查询,锁定,上一任管理员死后,它们被分散在各处,其中封印和锁定落入了副本中。剩下两枚,传送在霍清辞身上,查询则被分成两半,分别掌握在长峰公会和不知楼手中。管理员候选人只要收集齐这四枚道具,再通关SSS级别副本,就能成为游戏的管理员。”
“我在上一个副本和这枚拥有封印权限的戒指绑定,并且成为了管理员候选人,当时我以为是个意外,但现在知道了,是因为我的母亲。但管理员候选人的并不止我一人,另外四人你们也认识,就是陈彰、离慕、初冬和半夏。他们和我的母亲来自同一个世界。按照那个世界的计划,下一任管理员本应从他们四人中间诞生。”
程乐瑶对当下的情况有了些猜想:“所以游戏针对你,不希望你这个不可控因素变成下一任管理员,故意不让观众对你打赏?”
邬弦意却摇摇头:“陈彰他们有四个人,背靠长峰,自身赢面很大,游戏起初并没有特意针对我。直到……昨晚霍清辞自曝了他与我的合作。”
“谁?!游走BOSS霍清辞?”宋子昂从椅子上跳起来:“咱不是跟他不死不休的么,为什么要跟他合作?”
“你别激动啊,听人把话说完。”程乐瑶拉住他。
宋子昂反问:“你为什么一点不惊讶。他早告诉你了?就没告诉我?于禹不会你也知道吧?”
“额,没有,但我猜到一点点。”于禹用手指比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乐瑶姐比我聪明,她应该也是自己猜到的。”
“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有这么想过,毕竟阿池出现得太突然了,实力又强得离谱。而且他和弦意相处的感觉,跟霍清辞在第二个副本伪装我们队友的时候,有点像。”
程乐瑶说。她没有说的是之前霍清辞在副本里伪装成他们队友的时候,她浅磕过两人的CP,后来又磕邬弦意和阿池。本来磕CP的人就喜欢从细节扣糖,但她扣着扣着,却越发觉得他们跟邬弦意的相处模式简直一脉相承。
“你呢?”宋子昂不相信这里就自己一个笨蛋,他盯着于禹问:“你又怎么看出来的?”
于禹老实道:“我就是单纯感觉像,可能因为画画的缘故,我总是会下意识地观察周围的人吧。”
程乐瑶看着宋子昂沮丧的样子,安慰他:“不怪你,主要是你一直没有机会跟霍清辞打一架,不然你应该是第一个认出他来的。”
“嗯!这倒是。”安慰很有用,宋子昂立刻振作起来。
“你能跟霍清辞合作,一定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原因,比报仇更加重要……难道霍清辞成为游走BOSS另有隐情?他帮你成为管理员,是不是想让你利用管理员的权限帮助这里的人返回现实?”程乐瑶问。
“差不多就是这样。”邬弦意说:“你们是我的队友,其实原本不该瞒你们,让你们盲目地被牵连在危险之中。只是这件事牵涉太多,加上之前很多事我自己也没有理清,对于该不该开口,我也一直有些犹豫。现在既然前因后果都已经大概弄明白了,我觉得还是应该说清楚让你们自己来选,是……”
“打住打住打住!”宋子昂强势打断道:“你不会又要说分道扬镳之类的话了吧?我不干啊我先声明,我不管你是蓝星人还是外星人,反正离开游戏之前我赖定你了。”
“那倒不是。”邬弦意勾了勾嘴角,难得有心情开了个玩笑:“我只是让你们选,是你们自己坐上我这条贼船,还是我把你们绑上贼船。毕竟我可是把最重要的秘密都跟你们和盘托出,如果你们不肯合作,那我也只能杀人灭口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程乐瑶笑起来:“弦意才不会说那种不懂我们的话呢。你这条贼船我坐定了!不,这才不是贼船,这明明是救生艇。”
于禹抱着画板,认真道:“哥成为管理员,以后会留在游戏里吗?如果大家都走了,你会不会孤单啊,其实我现实里也没什么朋友,我可以陪你一起留下。”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这个游戏能消失。消失不了的话……”邬弦意抬头看向虚空,自从打赏关闭后,那些醒目留言的弹幕也几乎不见了,但邬弦意知道有人在看,他勾着嘴角笑起来,带着一股危险又蛊惑的意味,叫屏幕后面的人不禁背后发凉:“换一批玩家也不错。”
正事说完,气氛也逐渐轻松下来。
就在几人嘻嘻哈哈聊天的时候,脑海里忽然传来系统的声音。
【游走BOSS研究会玩家刘泉,死亡。】
原本房间里还算轻松的气氛骤然安静,随后门口突兀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郁晚声量十足地隔着门板喊:“我靠你们听见了吗?出事了出事了,我靠好好的怎么突然有玩家死了啊!”
事情的确很蹊跷。
邬弦意拉开门,下意识地看向从旁边出来的霍清辞,旁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游走BOSS研究会也是听命于霍清辞的。
但霍清辞神色淡淡,好像刚刚死去的人与他全然无关一般。
“去走廊。人是游走BOSS研究会的,这事得问尤冥。”邬弦意说。
邪月和长峰的玩家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但当三个房间的玩家都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却并不见游走BOSS研究会的玩家人影。
“人呢?”邪月公会的罗迈一脚踢开丙字房的门,然而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去哪了?”
陈彰推了推眼镜:“不在这一层,恐怕是下楼了。都说了不要乱跑,这个时候下楼,难怪会出事。”
“我之前试过,我们手里的玉牌只能定向开启三个楼层的传送,一层三层,和我们现在住的这一层。”计轩然说:“三层只有一间闻道殿,没什么特别的,他们这时候在楼下出事,只能是去了一层。”
邬弦意看向传送阵的方向:“等等吧,出了这样的事,活着的人应该会尽快返回的。”
果然,几分钟后,游走BOSS研究会的玩家出现在传送阵里,尤冥的脸色黑如锅底,剩下的玩家里有人愤怒有人悲伤,在他们中间,一人背着尸体,满眼惊惶和茫然。
尸体的死状十分凄惨可怖,指甲和牙齿都被人拔掉,皮剥去了一半,脸上表情扭曲,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应当是致命伤。
邬弦意表面上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有想到游走BOSS研究会的人可能会带尸体上来,所以早早切换了傀儡出来。但他没想到死状竟然如此凄惨可怖,猝不及防看到,躲在傀儡后面的邬弦意简直吓蒙了,傀儡云淡风轻的脸上也不由得流出两行眼泪来。
“嘶——”其他玩家也露出几分不忍的表情。玩家死在副本里是常有的事情,但即便是怪物,也极少有这样虐杀玩家的情况。对方这样做,摆明只是为了让人在死前更加痛苦。
霍清辞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邬弦意的视线,又看向尤冥,替邬弦意问道:“发生了什么?”
“是云无岫,一定是他!”尤冥对着霍清辞说:“他杀我的人还不算,还用这样残忍的手段虐杀。如果不是阿桃她们赶过去,他怕是还要继续折磨大刘呢。”
“你看见凶手是谁了?”程乐瑶问。
尤冥摇头:“没有。但只可能是他动的手!如果是副本里的怪物,不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而且阿桃她们到的时候,插在刘泉心口的匕首处还冒着血,他一定刚刚离开。”
“不意外,云无岫没死,又不在隔壁那群NPC里,有极大可能是附身在当时青云殿里的其他NPC身上。碧萱仙子是引导NPC,云无岫应该还没能力附她的身,那些弟子纯属背景板,跟我们也难有交集,他最有可能挑选的应该是一层那几个有职务的长老和执事。”
“是我的疏忽,应该提醒早点提醒你的,只是我没想到有人这么蠢,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急不可耐地跑去一层送人头。”计轩然毫不客气地说。
“你怎么跟我们队长说话呢!我们队长这也是为了找线索。”尤冥身后一名长得十分壮实高大的女玩家听不下去,想要出头,却被尤冥按了回去。
“阿桃,他说得没错,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行事欠考虑了,害死了老刘。”尤冥沉声道。
“现在追究是谁的责任为时尚早,先说说事情经过吧。”邬弦意终于从看见尸体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从头开始说。把你们知道的一字不落的都说出来。如果动手的人真是云无岫,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你队里这些人里,已经有人变成他的人偶了。”
邬弦意的话让尤冥悚然一惊,他还沉浸在队友被虐杀的悲伤和愤怒里,全然忽略了云无岫最危险的地方正是他把人变成人偶的能力。如果自己的队伍里还有他的人偶,自己却没有发现,那接下来就不止是死一个人这么简单了,不光是自己队伍里这八个人,连带同楼的其他玩家,尤其是邬弦意,也有可能落入危险之中。
“不能这么说吧,又没有证据,我们刚失去了一个队友,你却挑唆我们现在自己人怀疑自己人?”说话的女生身形高挑,眉眼凌厉。
“是不是自己人还不一定。”邬弦意说。
“你!”
“大王,”尤冥拉住那个女生:“邬弦意的怀疑不无道理。云无岫的人偶针非常隐蔽,他若是偷偷动手,的确有可能将我们之中的一部分人变成人偶,是我太过于放松了。隔壁的NPC已经都死掉了,加上他这一整日都没有出现,我以为他短时间内不会找上我们了。”
被叫做大王的女生很有些不服气,反驳道:“那也没有证据百分百证明我们之中就一定有人被变成人偶了,也有可能就是云无岫自己杀的啊。”
邬弦意:“不,我不认为他会亲自动手,他现在的身份是这个世界的NPC,作为一个被幻想出来的角色,他行动的自由度一定远远低于正常人,就像游戏里的一些固定NPC一样,只能按照固定作息在某个固定区域里行动,且行为上受到严格的限制,比如不能伤害这里的弟子。当然使用本命道具并不在规则的计算范围内。”
“所以他一定是先用针将某个人,或者某一组玩家变成了自己的人偶,之后人偶杀死了老刘。换句话说,你们之中现在一定有他的人偶。”
计轩然:“不如你们从头说一说,下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好帮忙分辨一下,哪些人有成为人偶的可能。”
尤冥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损失一个队友已经让他非常痛心,现在还要面对其他队友也可能变成人偶的事实。但他是队长,比起自责,现在首要任务是把人偶找出来:“打坐结束之后,左右无事,我就想着去楼下找找线索。所以没有让队伍上楼,而是直接带他们去了一层。”
“我将队伍分成两两一组,让他们分别潜入青云殿,扶摇殿,纳灵阁,以及丹房进行搜索,我跟一一去的丹房,刘泉和张河去的青云殿,大王小王去的是纳灵阁,阿桃阿碧去的扶摇殿。丹房里都是丹药,没什么特别的发现。我们在里面呆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忽然听见刘泉的死亡信息,之后我们赶到青云殿,人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没错,队长他们是来的最晚的,我跟阿碧对情况了解得相对多一些。”叫做阿桃的女生接过话来:“凶手甚至可以说是当着我跟阿碧的面,把人杀死的。”
“我们负责的是扶摇殿,扶摇殿不大,我们花了十几分钟就检查完了,回到一楼大厅后,迟迟不见队友,就想着去寻他们。路过青云殿的时候,我跟阿碧隐约听见里面有惨叫声,就推门进去看,我们远远望见有个人影,背对着我们,正把老刘压在地上,我们想要过去帮忙,但青云殿很大。那人发现了我们后,立刻用刀捅穿了老刘的心脏,然后跑向青云殿另一边的出口。”
“我们来不及去追,而是先查看老刘的情况,那匕首还在冒血,但下一秒系统的死亡通报已经响了起来。之后我们检查周围,发现跟他一组的老张失踪了。后来他是跟大王和小王一起进来的。”阿桃说着看向那个背着尸体的男人。
“那人影有什么特征没有?”计轩然问。
阿桃跟阿碧摇了摇头:“他们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出来什么特征,加上离得远,连高矮胖瘦都不能确定。不过当时房间里只剩下老刘,所以我们有怀疑过那个人是不是老张。”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走着走着突然被人从背后打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大厅里了。我是被系统通报老刘死亡的声音吵醒的,醒过来后,我感觉头很晕,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就想回青云殿找老刘,走到门口的时候碰上了大王和小王。老刘……”张河脸上的茫然终于转为悲痛,抱着尸体泣不成声:“明明说好了一起从游戏里出去的……”
大王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张河的肩:“我叫王絮,队里的人都叫我大王。我跟小王当时刚刚离开纳灵阁,突然听到队友死亡的消息,我们就第一时间赶向老刘所在的青云殿。进门的时候碰上了老张。我们进入青云殿的时候,阿桃跟阿碧已经在那了。现场情况确实跟阿桃刚刚说的一样,没了。”
“听上去这个老张最可疑啊,他跟老刘一起行动的,为什么老刘死了,他却只是被人打晕。或许是他在无意间中了云无岫的暗算,然后虐杀了自己的同伴老刘,之后被阿桃发现逃跑,又在返回大厅后碰见大王小王。”陈彰推了推眼镜,说出自己的猜测。
计轩然:“你的推测是基于阿桃跟阿碧所说的都是实话的基础上,但反过来,行凶的人也可以是阿桃跟阿碧,如果是她们被云无岫变做人偶,控制着提前离开自己调查的扶摇殿,进入青云殿,打晕老张之后,一人负责将他仍到大厅的角落里,一人负责将老刘杀死,也完全能做到。”
陈彰问:“按你所说,她们既然杀了老刘,又何必留老张一命?”
计轩然:“自然是为了嫁祸,减轻她们自己身上的嫌疑。”
“不,都不对。”邬弦意说:“说不通的,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云无岫为什么要杀老刘?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一定有理由的。”
陈彰皱了皱眉:“疯子杀人需要什么理由。他可是掘墓人公会的,他手底下的人命几百条,难道各个都有理由?”
计轩然却在听完邬弦意的话之后思考了一会儿,改口道:“不,邬弦意说得也有道理。云无岫确实是疯子,但疯子也有疯子的逻辑。他的目标是邬弦意,一个游走BOSS研究会的小喽啰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既然已经成功把人偶放进我们的队伍里,这时候低调地藏好对他来说才是更有利的。他没道理在这个时候为了虐杀一个小喽啰暴露自己引起我们的警惕。”
“没错,所以我认为他当时的目的应该是制造人偶,而非杀人。只是这个过程里出了一些意外,才导致他杀人。”邬弦意将之前几个人的发言结合在一起想了想。
“已知当时他已经有了一到两只人偶,那他去青云殿的原因,应该是为了制造更多的人偶,这个时候,他应该倾向于把人打晕,拖过来,再用针将对方变成人偶,而非虐杀,如果是这样,老张那样晕倒是说得通的……人偶可以反抗云无岫么?”邬弦意分析到一半突然问道。
计轩然:“据我所知,有过这样的情况,只是不太常见。云无岫性格很恶劣,经常喜欢控制一只人偶,去伤害他最在意的人,曾经有一次他控制了一个男人去杀死他自己的妻子,对方举起刀却反手捅进自己的心脏。不过那个可怜的男人在放跑了自己的妻子之后并没有死成,反而被云无岫折磨得很惨。也不知道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那我明白了。”邬弦意:“应该是云无岫让人偶去打晕自己的队友,把他们也抓过去变作人偶。但被控制的人偶并不想伤害自己的队友,所以短暂地反抗了他的控制,打晕大刘的计划失败,而云无岫出现并将人变作人偶的事情已然败露。云无岫为了灭口,必须杀死老刘。”
“同时为了泄愤,他控制那人亲手将老刘折磨得不成人形,直到被队友发现,才匆匆一刀将其了结后离开。”
“这样说起来,其实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怎么会?”一一不解地看向邬弦意:“大王和小王,我跟队长,都是后面才到的,我们根本不在场啊。”
“不,你们的说法看似都讲得通,互相也没有冲突,但事实上,在老刘死亡的那段时间里,你们都有机会下手。”
“老张,阿桃,阿碧的嫌疑,前面陈彰和计轩然已经分析过。”
“至于你们和大王和小王,看似不在场,但也可以是在对老张老刘下手之后,其中一人将老张抬到外面,另外一人在折磨老刘的时候被阿桃阿碧发现,从另一边跑向门外与他汇合。之后两人一起回到青云殿大门处,假装刚到。”
“不对啊,如果是杀人凶手,他身上应该会有血迹吧,或者至少换了衣服。我们所有人的衣服明明都是干净的。”阿桃说。
邬弦意摇摇头:“坏就坏在这里,于禹早上画的那些清洁符,可以瞬间清除身上的污秽,我想凶手正是用了这样的办法,消除了血迹。”
尤冥掏出测谎仪:“不如直接对我队伍里的所有人进行测谎,谁说谎了,谁自然就是杀害老刘的凶手。”
陈彰摇头道:“没用的,云无岫如果控制人偶说谎,那么说谎的人是云无岫,又不是人偶,你用测谎来测人偶有没有说谎,是测不出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尤冥一时也有些没了主意。
邬弦意冷漠道:“云无岫的目的是我,我不会允许可能是他的人偶的人,睡在我隔壁。你们如果不想跟昨晚那些NPC一个下场,我建议你们自己去叫执法队过来。跟他们说你们中有人杀了老刘。”
“你怎么可以这样!如果执法队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都杀了怎么办?”大王不满道。
尤冥也有些为难,下意识地看向霍清辞:“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他这也是在保你们。”霍清辞说:“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登仙楼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我们飞升,你们有七个人,执法队又不能确定凶手具体是谁的情况下,最多也就是把你们关起来。人偶被关着,云无岫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再等下一个把人变成人偶的机会。你们安全,我们安全,人偶也安全。”
“如果执法队能直接找出杀人凶手,那更好,我们直接就能确定凶手是谁。所以眼下让你们去叫执法队,对你们,对我们都是最好的办法了。”
尤冥听完霍清辞的解释,心里稍稍安定,他刚刚还以为自己因为太笨,连累整个队伍都被当做弃子抛下了呢。
“好,我去叫执法队,你会找出云无岫的对吧?”尤冥恳求地看着邬弦意:“我相信我的队友,他们即使变成人偶,内心也一定是不情愿的。我不希望因为我的愚蠢,让他们活在任人摆布的痛苦里。所以就算我求你,一定把云无岫找出来,彻底杀死他,可以吗?”
“当然。”邬弦意答道:“想杀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站在旁边的霍清辞隐约感觉到一些杀气。
为了找到执法队,尤冥先是去找了胡四,告诉他自己的队伍里死了人。
胡四打着哈欠走到走廊上,看到横在中间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气得跳脚:“说了不要乱跑!不要乱跑!这下好了?才第二天,又死一个,还把走廊弄得这么脏,你们一天天真会给我惹麻烦。”
“你们几个,把这里的血迹和尸体清理干净。”他指挥着手下的几个小厮,又对尤冥等人说:“你们七个,跟我来。”
如邬弦意预料的一样,尤冥一行人被执法队关了起来。
聚集在走廊里的玩家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邬弦意敲响了霍清辞的房门。
“请进。”霍清辞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看到邬弦意,轻轻挑眉:“我还以为到副本结束,你都不会主动来找我了,怎么,改主意了?今晚要睡在我这里么?”
邬弦意对霍清辞的话直接选择了无视,径直问:“今天怎么回事?尤冥不是你的人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霍清辞像是有些意兴阑珊:“你该不会觉得,他们下楼是奉我的命令?”
邬弦意:“就因为不像你会做的事情,才让我觉得奇怪。”
这个答案让霍清辞稍微满意了一点:“你说,游走BOSS研究会的名字这么明显,为什么绝大多数玩家却不觉得他们跟我有牵扯?”
“名字太蠢,加上灯下黑。”邬弦意答,反正如果不是霍清辞主动暴露,他也并不觉得这个公会和霍清辞之间能有什么关联。而且自从霍清辞销声匿迹之后,这个公会在十大公会里显得相当低调,几乎和咸鱼养老俱乐部一样,毫无存在感。而且……
邬弦意想起自己曾从郁晚口中听过几件关于这个公会的八卦,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公会除了会长足够强足够疯以外,实在有些乏善可陈,它的成员大多有些平庸,在副本里没什么特别亮眼的表现,队伍减员乃至团灭也时有发生。虽然依靠着旧日的辉煌还能面前苟住十大公会的位置,但和排名在前的那些公会,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让他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公会实力一般,且不够聪明。他想如果是霍清辞掌控的势力,不该发展成这种样子。
邬弦意想到了答案,但同时又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你是有意让他们变成这样的,就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这个公会也听命于你?”
“是啊,我不给他们任何指令,放任这个公会自由生长。只要他们表现得足够平庸,就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我的人。”
邬弦意:“哪怕你的人会因此而死?”
“死人是难免的,这个游戏里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救不了他们每一个,我能做的,唯有终止这场悲剧。”
霍清辞语气一如往常,情绪像深深的潭水不起波澜:“为此,就算今天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也会选择冷眼旁观。只要能将这里的带回现实,只要能让现实的人不再无缘无故消失,我可以不择手段地牺牲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也包括我。邬弦意想。
经过一天的思考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其实他跟霍清辞是一类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只不过他和霍清辞有一点不同,他没有霍清辞那么公平无私的伟大理想,他的心很小。他会将人在心里分成三六九等,他最在乎自己,然后是身边的人,最后才是那些陌生人。至于仇人,那不过都是些会喘气的尸体罢了,早晚有一天送他们入土。
只有霍清辞有点特殊,他幼年曾占据过邬弦意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就算后面成了仇人,邬弦意也差一点违背自己原则地原谅他。只差一点。
晚上九点,胡四黑着脸给玩家送来辟谷丹,同时还给了他们另外一种绿色的丹药。
“这是什么?”宋子昂将丹药塞进嘴里:“没什么味道,不好吃。”
胡四抱着胳膊:“这是用来辅助修行的丹药。要按时吃,不然到时候渡劫失败,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丹药被分发到每一个玩家的手里。邬弦意经过一天,已经大致弄清楚登仙楼这些NPC的想法,他们给的丹药应该的的确确是辅助修行的,所以邬弦意这次没有把丹药交给别人,而是直接吃了下去。
丹药确实没什么味道,像是吃了一团干硬的面粉球,有点噎。
宋子昂嚼着丹药疑惑地问:“这副本怎么奇奇怪怪的,这些NPC像是比我们还担心我们飞升不了似的,上赶着送丹药。”
“不止呢,两个月不能引气入体还直接送金丹呢,这个副本主线肯定有问题。”程乐瑶说。
“看似这是帮我们离主线目标更近一步,实际上却断送了我们唯一可以靠摆烂完成生存任务的可能。原本只要我们反复在金丹期失败,拖延时间,应该就可以很安稳地活过这一轮副本。但现在这里规定,两个月后没有引气入体,或者在金丹期修炼失败的玩家,都会被强行植入一枚金丹,直接跳过三次不威胁性命的小劫,直面大劫。逼着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走这飞升之路。”
郁晚摸了摸耳根:“听起来像是在养猪。想饿瘦点多活几天都不行,必须吃得肥肥的等着被宰?这样飞升……诶,等等,原来你们白天说的飞升可能不是飞升,是这个意思!”
“嗯,你反应好快。”郁青阴阳怪气。
“啊,谢谢。”郁晚一脸被姐姐夸了的开心模样。
郁青:……
能不能来个人把这个蠢弟弟领走?
吃完丹药的玩家们便准备休息了,毕竟第二天一早还要早起打坐。
邬弦意刚要关门,便感觉到门被人从外面拉住了:“真不考虑跟我一起睡?”
邬弦意头也不回地说:“出去,我要睡觉了。”
“睡得着么?”霍清辞倚着门框问。
邬弦意沉了脸,转过身:“不用你管。”
“真的不用?你今天困得都要在修炼的时候睡着了。”霍清辞说:“你知道的吧,这是个主观创造的修仙副本,如果创造者认为修炼的时候睡觉会走火入魔,或者发生什么意外,你就很危险了。”
邬弦意想起白天这人死皮赖脸地非要抓着自己的手,还说什么双休,没好气道:“只要你坐得离我远一些,我就不会在打坐的时候犯困。”
霍清辞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但你总要睡觉的。人不能一直不休息,就算你的身体还撑得住,你的精神也会受不了的。”
“受不了的时候自然就会睡着。”邬弦意垂着眼睛。
说这句话的时候,邬弦意脑海里想起奶奶刚刚去世的那段日子,他那时也曾连续一星期彻夜未眠,困到意识恍惚,在那之前他竟不知道人居然可以这么久不睡觉。到第九天,在困得实在撑不住的时候,他睡着了,虽然只浅眠了两个小时,虽然期间仍然噩梦缠身。
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习惯这样睡觉——困到实在睁不开眼,然后短暂失去意识,继而在噩梦中惊醒。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心里的阴影渐渐淡去,他的症状也好了许多,只要晚上开着灯,总还是能睡一会,只是噩梦还是时常会有。只是进入游戏后,每当进入副本,那股死亡的阴云总是笼罩不散,他便又开始失眠起来。
霍清辞眸色深深地望着邬弦意,心脏不可抑制地疼了一下。像是被一根尖细的毒刺蛰了,起初只是一点刺痛,但那疼痛逐渐扩散,变成一种持续的麻木和酸涩。
“好,那你睡吧。我在隔壁,有事随时找我。”霍清辞退开半步,替邬弦意关上了门。
“这又是在做什么呢?”邬弦意盯着已经合上的门板想,人多的时候非要跟自己坐在一起,要牵自己的手,可以当成是演戏。但现下只有他们俩人,直播那边的观众已经不需要考虑了。总不至于霍清辞是想让自己觉得他对自己有意思吧?
邬弦意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相信霍清辞喜欢自己,还不如让他相信自己是秦始皇。
白天打坐,晚上休息。玩家们的日子过得虽然无聊,却也平静。有了尤冥的前车之鉴,玩家们再也没有踏足过一层。
而宋子昂自从知道了阿池的真实身份后,倒像是更来劲了,一到傍晚闲暇,就要拉着他切磋功夫。因为这里不比在主城,霍清辞下手都点到为止。但重伤没有,一些鼻青脸肿的磕磕碰碰却也难免,导致宋子昂每天看起来都惨兮兮的。
于禹在郁晚天马行空的指导下,尝试画了很多新东西:能将远超自身大小,和重量的东西收纳进去的储物袋;一对一传音,而不会被其他人听见的传音符;有一定防御伤害能力的道袍等等。
也有一些画失败的,比如能窥探其地方的水镜,或者能够让人暂时躲进去逃避危险的芥子空间,以及一些有威力的攻击型法器。
不过最受欢迎的还是他画的麻将,结束一天无聊的修炼以后,到晚上睡觉前的几个小时,凑在一起玩一会儿,已经是一天之中最不无聊的时候了。不仅是邬弦意这边的人在打,其他三个队伍的玩家也各自弄了一套回去。
只有邬弦意的状态每况愈下,乌青的眼底是遮不住的疲惫。原本明艳绮丽的脸上,像是明珠蒙尘,失去了原本的光彩。连唇色都呈现出一点病态的苍白。
于禹尝试画了几张安睡符给他,但邬弦意却不肯用。他不能接受在危机四伏的副本里,自己一无所知地陷入深睡中。于禹只能又画了一些安神香。这次邬弦意没有拒绝,还告诉于禹很好用。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状态并没有变好。
碧萱仙子说快的人几天就能引气入体,但却并没有告诉玩家引气入体的标志是什么。日复一日打坐修炼的玩家们,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同。时间转眼来到第十日,这天碧萱仙子带来一个不一样的消息。
“明天不用来闻道殿打坐了,明日午时,扶摇殿考校。看看你们这段时间的修炼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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