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吾道何孤?(十四)

姜嬴对外面的局势一知半解。她不是曾经的亲历者,对那个天道与众神的纠纷的了解全部来自系统,而系统也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她也不知天道苏醒,对自己这边,是好事还是坏事。

系统回答:“我还未想起究竟是因为什么。”

姜嬴晕倒的瞬间,莫名的愤怒席卷她全身,她顺着作用在姜嬴身上的力量一路追踪,追着那股力量穿过小说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屏障,来到现实世界。相似的场景让她回忆起从前。

“究竟是为什么,天道想毁灭我们众神?”

她只记得灾祸来得突然,她们神明战斗了许久,才在某一刻猛然发觉,一切的主使是天道,才不可置信地明了天道的用意是让天地间,再也没有神明的存在。

双方撕破脸皮,战事变得胶着,那是一场生物与天地自然之间的大战。

“那时我不是总在外面。”系统回忆着山洪、风暴、雷暴、地动、干旱等等频发的年代,“有时候是山洪这类冲击力大的灾祸,有时候则是干旱瘟疫这些持续性强危害范围广的灾害,有时候则是天道胡乱制造的没有理智的魔物。无论是哪种灾害,我的攻击性不强,她们一般不让我上前线。”

“她们”自然指的是与字灵并肩作战的神明。

但是字灵也不是全然无用,相反,她的作用如此巨大,以至于天道专门为了杀她布置一场局:她用计将她从文字世界激出,引她步入诛杀之阵。

“因为我掌管一个文字世界。在这个文字世界中,我的地位甚至比祂还要高。就算祂进来了,也要受我掌控。”

文字世界是她的领域,在这里,一切都听系统指挥。若是有人一时不慎被拉进这个世界中,即使是天道,只要系统想,也可以将祂击杀。但是当时,她们没有想到用这个方法,神明们是天道的造物,她们不理解天道为何要赶尽杀绝,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天道能够及时收手。

“所以我的作用就是后勤和医疗。天道不敢进来,这里又由我掌控,于是所有受伤的神明,都被我拉进来,等她们恢复好,我再将她们放出。”

相当于游戏当中,回血的泉水。

姜嬴明白了她在战争中的定位,点点头,了然。算是BUG一样的存在,虽然不会给天道带去伤害,但也足够让祂头疼,难怪祂会设计将系统引出去。

“虽然最后我没完全被杀死,但也受了重伤,后来就不省人事了。”

系统对后面的事作出猜测,“我想我应当是被她们救下,送入文字世界之中。”

字灵重伤,被送入文字世界沉睡,无神可再操纵文字世界,还留在外面的神明的结局显而易见。

姜嬴回想着晕厥时见到的记忆,那记忆会与诸神陨落有关吗?但是,会有什么关联呢?

虽然还无法关联起来,但是鬼女明显占了大头,于是姜嬴询问系统:“这一切又与鬼女有什么关联?”

“啊?”系统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啊,我记得天道发癫之前,鬼女就又一次离开了,后面直到我重伤沉睡,她也没有回来。”

鬼女很少回来,回来也只和【神】亲近。偶尔有神明能够在鬼女手下撑过几招,才会让她多看几眼。字灵因为诞生得早,陪【神】共同走过一段鬼女走后的孤寂时光,才在鬼女心中留下一点痕迹。

但是如果与鬼女无关,那为何她又会在不知何人的记忆中见到鬼女,且不是一般的鬼女,是把她杀了的鬼女。姜嬴将昏迷中见到的景象和盘托出,再次确认,“你刚刚说,那股力量的背后是外头的天道?”

系统点点头。

世界意识,也会害怕吗?

姜嬴陷入沉思,系统望着桌上乳白色的汤水,拿起勺子刮开表面的油膜,初春的夜晚不算温暖,汤已经凉了一半。鱼汤凉了,内里的腥味便格外明显,没有热时那般好吃。

就像物是人非的世界,和想要把她们赶尽杀绝的天道。其实那个家伙,在没有“发疯”之前,也是十分和善的。

鬼女回来之时,总是会和【神】分享她在外头遇见的新鲜事。

鬼女不搭理其她神明,但其她神明若是想偷听,她也不会驱赶。字灵仗着自身优势,从不缺席每一次鬼神两姐妹之间的分享会。另一个从不缺席的身影,是天道。虽然她们从没见过面,但却是最熟悉的听友。

“明明热的时候那么鲜美好喝,为什么冷下来这么腥呢?”系统放下勺子,又扔出一个炸弹,“天道或许在尝试侵入文字世界。”

“那统妹你不是很危险!”姜嬴站起身,靠近系统,大脑飞速运转,系统虽然苏醒,但仍旧处于能量短缺的困境,不然她们俩也不用打着拯救男配的名号在各个世界穿梭。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天道真的入侵成功,大家都会有危险,而首当其冲的,就是系统和她。

何况三姨现在也在文字世界中。

真是夭寿了。她来之前还跟老妈大姑说这事真没危险,让她们放一百个心吧!

“其实问题也不大。”系统又拿起筷子,戳起已经冷掉的饭菜,“那家伙当初铁了心要诛灭诸神,自己却也得不到好处。不然,她也不会沉睡那么多年,现在才醒。”

系统虽在后期重伤沉睡,但也知道,以同伴的性子,她们决不会坐等死亡。众神临死的反扑,已足够天道喝上一壶。况且,不同于字灵,其她诸神都是世界土生土长的一份子。天道不管不顾将其毁灭,相当于企业裁员切到了大动脉,就算诸神不反抗,对天道来说,这个决定本身就会让她元气大伤。

所以系统才说她发癫了。

系统把玩着筷子,筷子不小心在桌子上划过一条扭曲的短线,油渍在低温的作用下飞速凝固。系统心虚地放下筷子,斟酌字句:“我猜测那场战争最后的结局是,神明死去,天道亦因损失太大而陷入沉睡,人族存活下来,但是内部却被男人夺了权。但男人是没有创生之力的,所以牠们抢占了女人创生的成果,又通过不断打压她们持续窃取她们的创造。”

“于是出现了所谓产翁制、所谓父系传承”,系统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细数,“隐藏卵子的主体性,将雄配子称作精子,让所有人都把精子当作出生前的主体,将畸疤和□□当作诞生点和发源地,而父父男男爹爹无穷尽也......”

姜嬴搓了搓手臂,“但这些都是谎言和假话,我们不都知道这不是真的吗?”

说罢,她想到了昏迷前触碰的那两个畸形的玩意儿,拔高了声音,“不会是真的吧?!”

“自然不会是真的。”系统摇了摇头,她也正好要讲到卖沟沟是如何产出那两个畸形东西的,“我上述提到的这些谬理,虽然很荒谬,一眼假,但是架不住外头信的傻子多。”

“这几千年下来,也慢慢在外头世界的法则体系中,生出了一些畸形玩意。”

世界的形成需要法则架构,在天道沉睡之后,法则会自发运转,维护世界稳定,不然世界早就毁灭。

“法则肉眼不可见”,系统抬起头,“如果姐你现在身体好的话,或许我还可以让你用我的眼睛去外面看看。”

观测法则对神力、身体与神识的要求特别高,以姜嬴现阶段的限制,实在不宜观测。

系统又说回到卖沟沟和男权父系谬理之上,“主要是其中大多数女人对此深信不疑,所以父系遗传这种东西,慢慢也形成了一条畸形规则。这条规则与法则的区别,唔......”

系统指着桌上她刚刚不小心留下的油渍,“大概就是这条油渍和木桌本就有的天然纹理的区别。”

说完,她从姜嬴手中接过抹布,将那条油渍线擦除。

姜嬴问:“然后呢?”

她到现在也没将系统所说的几种东西的内容联系起来。

系统不徐不疾地解释道:“卖沟沟被我们要求一晚上‘生出’些东西来,我们都知道牠做不到,这样做只是为了让牠死得更痛苦些而已。但牠不知道,牠还以为自己有活下来的希望,那么牠在昨晚,定是要尝试各种方法的。牠虽是没有创生能力的男性,但牠的书写者和创造者,却是外面世界的女性。”

“嗯......”系统沉吟了片刻,沾了些茶水欲在桌上写写画画,姜嬴忙将摆在她面前的饭菜拿开。

只见系统在桌上画了个大圈,又在大圈的上面、下面和右面各画了三个小框,与大圈分别用直线相连,若是李梦渔在此,她一定会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因为这是她学校里的生物老师常画的谱系图。

系统点着最中间的大圈,说道:“卖沟沟就是从牠的创作者出发,藉由畸形的父系规则,将与作者有关系的男人的生命力量掠夺过来,‘生出’两个畸形玩意儿。而早上我们屠魔时,是直接隔空将机甲召回,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卖沟沟和那两个畸形男落入太清池中,一路顺着水流飘到了曲泉澄的宫殿中。

当然,牠一个男系统是做不成这件事的。天道慢慢苏醒,正好想溜进来,所以,你懂的......”

系统耸了耸肩,“你懂的。”

“祂也提供了一臂之力吗?”姜嬴猜,那这样子的话,那个记忆,很可能就是天道的了。但是为什么?

姜嬴摸着下巴,她晕得突然,并未好好观察那两个畸形一番,现在那两个东西已经被系统捏碎,她只能凭借记忆回想。目光落到歪歪扭扭的三个框上,三个男人的力量,却只形成了两个东西?

“那三个男人如何?快要死了吗?”

“死的很快。我出去探查的时候,三个男人的皮肉已经枯萎,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白色的被子盖着,若是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人样,差点让人以为是从白布下长出来的枯萎老枝,看上去有点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系统的记忆也浮现在姜嬴的脑海中。

以父男、夫男、儿男身份存在的三个男人,正凄惨地躺在病床之上。牠们突发恶疾,在救护车奔驰着将牠们拉到医院急诊室的路上,牠们身上的皮肤如寿命已尽的花草,迅速枯萎、皱缩、干瘪下去。仿佛皮肉之下,从早到晚奔流不息的血液正在干涸。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从呼啸的救护车到封闭的急诊室,这八个字始终萦绕在医生护士心头。每一个人都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志怪小说、或是电视剧,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妖精。

男人们的症状,恰似被神秘的力量吸干了皮肉下的一切,就像小时候买的吸吸果冻,被吃完时外壳的形状。

救不了,得找外援,一上报,立刻引起上面的重视。正值多事之秋,联系今年发生的怪事,或许鬼神一说是真的也说不定,大多数人都这样想着。

与三个男人都有联系的女人已经哭得撕心裂肺,尤其是哭自己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儿男。她和她的夫男也是医院的常客,不过之前不怎么过来儿科部,两人从前来医院做的最多的是打针拿药,做试管。

毕竟男人的配子质量不行,差到无法做到让女人自然有孕。

真是可怜,来往的医生护士们互相对视一眼,但是都不敢将可怜表露在面上,在医院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共情力太强,好在脸上的口罩十分给力,遮住了大半的面容,连同生动的表情。

突然,女人爆发出更加尖声的哭闹。三个男人,开始喊痛,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肝肾肺脾都呕出来。两个成年的男人可以说话,于是爆发出此生最后一次哭喊,如同回到出生之时。

“痛!好痛!有刀在割我!在割我啊!”

情况太过诡异,就连对唯物主义最为深信不疑的人见此,也不敢说这世上全然没有鬼神的存在。

尤其是男人们在哭喊过后,便在病床上化为一堆灰烬。

好嘛,这下连火化费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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