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杀机

虞昭宁颤巍着娇小的身躯,几乎是一步一挪的,爬上了那铺着大红金鸳鸯锦被的床榻。

捂着狂跳的心脏,暗暗说服自己不要紧张,如果他真是谢景行,那按照她对这位重度洁癖,且从不近女色的高岭之花死对头教授的了解,他应当不会轻易染指她这个敌人送来的棋子才对。

然而,即便如此,她的脑海中还是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关于眼前这位“玉面阎罗”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绩,三日沉江、头骨铺路…

她不知道他是何时穿越来的,又在这个位置上经营了多久,才养出了这般狠戾乖张的性情,想到要与这样的政敌做夫妻,对方还有可能就是她的死对头,就令她脊背发凉。

就在她如同风中秋叶般瑟瑟发抖,心神紧绷至极点时,察觉身侧的床榻微微一沉。

谢景行俯身而来,昳丽的容颜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同时,一股清冽中带着冷甜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如同密密麻麻般逃不脱的网。

虞昭宁只觉得心脏几乎骤停,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如鸦的羽睫因恐惧而剧烈颤动,胆战心惊的等待着狂风暴雨。

然而,预想中的侵犯并未到来。

他只是俯身,一把攥住了她受伤的手腕,他的手虽冰凉,力道却不容抗拒。

虞昭宁痛得轻嘶一声,不明所以地睁开湿润的杏眸,却恰好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

烛光下,他那张昳丽的脸如同雪雕玉砌般,看不出情绪,可她却敏锐发现他眉心微皱同时,薄唇竟在无意识轻抿,这个小动作如此的普通。

落在她眼中却如遭雷击,只因这个小动作她

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是从前谢景行每次火力全开,毒舌挑剔她博士学术成果时的标志性动作。

她正走神间,突兀的,感觉腕间一痛,竟是他借了她的血,滴了几滴来落在床榻上那方洁白的喜帕上,如同红梅绽放。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松开她的手,取出雪白帕子神经质般反复擦拭手指,仿佛触碰了什么不洁之物般。

一样的微表情,一样的洁癖,下一秒该毒舌了?

果不其然。

“今夜之事,若敢泄露半字,”他声音冰冷,目露杀意道,“本相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虞昭宁明白,他是在伪造落红,刻意维持这场婚姻表面上的“圆满”。

好歹算是逃过一劫,她松了口气,乖巧的垂头敛目,羽睫犹在抖动,声音微颤:“妾身…明白。”

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

至少,暂时安全了。

紧跟着,他褪去外袍,只着中衣在她身侧躺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掌距离,红帐内气息交融。

“睡吧。”他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对病秧子没兴趣。”

虞昭宁望着他挺拔的背脊,心想这人连后脑勺都写着“别扭”二字。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和深不见底的死对头同床共枕,应该保持紧张的时候,她竟然很快就沉入梦乡。

*

第二天早上,虞昭宁是在被一种被猛兽盯上,毛骨悚然的感觉中苏醒的。

还好,没死,还活着,手腕也被包扎好了。

然而就在她刚松了口气,就猝不及防的与一双含笑的妖冶美目对上,这才发现那危险的疯批死对头谢景行竟然就半跪在塌前。

他换了一身月白锦袍,如鸦的长发未束,几缕垂落在他昳丽的脸侧,更衬得他脸色病态苍白,唇色却殷红如血,指尖正把玩着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金色匕首,那寒光闪闪的刀刃令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公主殿下,醒了?”他轻笑,凤眸中却无半点笑意,只有一片探究的冰寒,“这饮血刀锋利精巧,臣很好奇,用它来取血解蛊,效果是否会更好一些?”

虞昭宁头皮发麻,只觉心脏狂跳。这疯批死对头,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只见他手中那柄匕首优雅的转了一个刀花,那刀刃便在瞬间精准的抵住她喉咙,可他低头望向她脖颈的眼神却阴鸷而痴迷,似乎只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

“解药。”他俯身,冰冷的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如同恶魔低语,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别考验本相的耐心。”

“郎君…” 虞昭宁强迫自己冷静,压下骨子里翻涌而上的恐惧,用上了她能想到的最亲昵的称呼,声音带着刻意的示弱与柔软,“若杀了妾身,您…您能安然无恙吗?”

尽管她心里怕的要死,语气却尽可能保持平静,心知现在如果示弱,只会死的更快。

这声突如其来的“郎君”,似乎让谢景行眸光几不可察地一凝。

她趁势抬起手,不是去扒扯他的手腕,而是颤巍巍的指向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他的心口,因为窒息而泛红的杏眸却带着一丝细微的挑衅,“郎君,不防先感受下…”

谢景行轻笑了一声,眸中戾气却更盛,手下匕首力道又重了几分,然而,几乎是同时,他眉心紧紧蹙起,脸色惨白了些,额角冒出些细微的冷汗。

他猛地松开了她,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

虞昭宁立刻弓起背,爆发出剧烈的咳嗽,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刺痛。

“昨夜洞房花烛之夜,皇叔在那杯酒里给你我二人下了傀儡蛊,因你我意外鲜血交融,发生了异变。相爷博览群书,难道没听过‘同心同命,一损俱损’的古籍记载吗?”

她趁热打铁,眼神丝毫没有躲避,看向榻边那手中匕首仍未入鞘,美眸中带着半信半疑光芒审视自己的谢景行。

“若是郎君还不相信,妾身还可以试验。”

她强撑着这两天饱受折磨的病弱小身板坐起身来,目光锐利的扫过榻边梨花木小几旁掉落的那根银发簪,毫不犹豫地拿起朝着自己右手食指指尖一刺,血珠立刻沁出。

几乎在同一时刻,身旁的谢景行,持刀的右手食指指尖竟然凭空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

谢景行猛地抬手,瞳孔骤然收缩,眼神有些不可置信,深沉的眼底却多了一丝被冒犯的疯狂杀意。

“看来…有效距离内,物理伤害共享。”虞昭宁拿出了平时做实验记录数据的严谨与冷静。尽管因为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这疯批死对头政敌给一刀毙命,心脏几乎快跳出了嗓子眼。

“那么,再来测试一下感应距离。”

她忍着浑身酸痛,踉踉跄跄的下榻,一步步倒退着向殿门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起初并无异常,但当她退到约莫十步开外时,一股强烈的心悸感猛地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而另一边坐着的谢景行,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额角渗出更为细密的冷汗,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那心悸感便稍有缓解。

虞昭宁又往回走了几步,喘着粗气平静道道:“看来,超出一定范围,蛊毒就会反噬,倒逼我们两人靠近。”

内心却在疯狂吐槽,这什么鬼强制绑定机制,怎么比公司上班打卡还严格?

就在她以为谢景行的沉默是相信了,被刀的危机短暂解除时,却突然被他一把拽住手腕,往怀中一带,那力道大的几乎快要捏碎她的腕骨,身体被冰凉的怀抱禁锢,雪白的刀刃再次贴上她娇嫩的皮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不是吧,谢景行,她已经足够严谨了吧,还来?

虞昭宁再次被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

他的眼神毒蛇般锁住她,声音阴鸷的几乎快滴出水来,一字一句的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问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你、究、竟、是、谁?虞昭宁那个草包,绝无此等心机!”

虞昭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是吧?她这么快在死对头面前掉马了?内心疯狂吐槽他这洞察力还真是和从前般毫无差别,敏锐的惊人,可面上却强作镇定,大脑飞速运转。

“我是谁不重要。”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无法动弹,强忍着被他拽得生疼的娇弱手腕,看着他美眸中变幻莫测的神采,决定再加一把火。

她索性挺直了背,直视着他,用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平静语气说道:“郎君若始终不信,大可现在就杀了我,用您手中的匕首即可。只是,您敢用您的命,来赌妾身所说的是真是假吗?”

“本相最恨受人胁迫!”谢景行似乎成功被激怒了,晦暗的眼底翻涌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即便同死,又何妨?”

玩脱了?!虞昭宁心脏骤停。

但箭已在弦上,她把心一横,非但不退,反而伸长雪白脖颈迎着刀锋向前一凑,脖子上立刻传来轻微的刺痛令她眉心下意识一紧,她却没有躲闪,她拼了,就赌他也会惜命。

谢景行盯着她,那疯狂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真当我不敢?”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殿内阴影处一道寒光乍现,一名隐匿已久的暗卫如同鬼魅般袭向虞昭宁前心,显然是谢景行暗中下达了格杀令,要做最后的试探。

虞昭宁心里怕的要死,但不躲也不避,惨白着一张脸,索性把心一横,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暗卫的匕首还未碰到虞昭宁的衣角,攻击却突然诡异地僵在半空,随即闷哼一声,软倒在地,不知死活。

殿内死寂。只剩下谢景行粗重的喘息声。

他轻轻抹去自己脖颈上凭空出现的血痕,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一种癫狂的意味:“好…好一个同命蛊!虞昭宁,你好的很!”

半晌,那把精巧的匕首以一个干净利落的刀花入了鞘。

总算是…暂时相信了。

虞昭宁一张娇美的小脸上冷汗涔涔,虚脱般靠坐在榻边,内心欲哭无泪,说服一个死对头疯批,更比她通宵赶一百篇论文还要累一百倍。

*

然而,未等她喘过气,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喧哗声。

多件甲胄碰撞的整齐声音,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数道正气凛然的高昂呼喊:

“公主殿下既已嫁作人妇,便应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岂有已婚妇人继承大统之理?请殿下莫要违背祖制,即刻公告天下,放弃帝位继承权,以正视听!”

“谢景行!你胁迫公主,强逼成婚,妄图以外戚之身窃据国柄,其心可诛!立刻释放公主,自请卸职,否则格杀勿论!”

什么大统?莫非先帝真将皇位传给了她这个仅存的唯一不受宠公主?

可到底是谁提前放出了遗诏风声,又好心的公开了遗诏?

她正愣神间,谢景行却好整以暇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嘲讽:

“听见了?”他唇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虞銮也就这点能耐。对了,忘了告诉公主殿下,昨夜,臣已差人秘密将先帝真诏送予太后公之于众。

遗诏明文,传位于你,可未曾言明‘未婚公主’方可继位。他想用‘已婚’二字便否定先帝旨意,未免太不把先帝放在眼里。”

他缓步走向窗边,眼含笑意听着外面的喧嚣,语气却满是嘲讽:“至于胁迫成婚?殿下,您可是亲自接了赐婚圣旨,凤舆临门,天下皆知。此刻,您已是名正言顺的大晟新帝,而臣,自然是先帝亲自下旨赐婚、昭告天下的皇夫。至于,他虞銮…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狗急跳墙罢了。”

真是好心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虞昭宁脑中轰鸣,所以原来她的替嫁也都在也都在他的应酬帷幄之中?

他不仅要利用她的身份,更要借着这场“合法”的婚姻,彻底堵死虞銮的路,先帝遗诏加上众目睽睽之下的明媒正娶,显然让虞銮的指控在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虞銮不仅主动上当,还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愧是她导啊,虽然是她一直看不惯的死对头,她还是暗暗佩服他的谋略,可随即却为自己这个毫无实权的病弱傀儡竟真要被推上皇位而感到荒谬头疼。

她一边瑟缩起身子,战战兢兢的听着叛军即将破门而入的巨响。

虞昭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谢景行会护她这个手无实权的死对头草包傀儡吗?如果任她被叛军绞杀了,他直接借着皇夫身份名正言顺篡位,岂不是更便利?

她青葱手指用力攥着衣角,惨白嘴唇几乎被咬破,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听着殿门一点点被撞开的声音,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恐惧。

就在殿门即将被撞开。

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沉重的殿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随即,一枚薄如柳叶的飞刀破空而出,精准地钉穿了最前面那名叫嚣的最厉害的虞銮亲信的咽喉,那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鲜血便如瀑喷洒,瞬间倒地而亡,死状凄惨。

谢景行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整理好了衣袍,束好了长发,重新变回了那个睥睨一切,狠戾肃杀的丞相。

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在逆光中更显挺拔,月白色锦袍无风自动,如同神祇降临般,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他淡然扫过门外惊骇万分的叛军,最终落在脸色惨白虚弱的虞昭宁身上,薄唇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本相的人,”他华贵的靴子轻踏过地上的血迹,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也是你们这些杂碎能碰的?”

得,暂时安全,小命又苟住了。

虞昭宁刚松半口气,就看见他回头,下一句明显是朝着她说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浓浓嘲讽:

“陛下若是这般无用,倒不如直接拟了退位诏书算了,省得拖累臣一同赴死。”

这嘴还能再毒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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