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泠有个秘密,他梦见自己是一部诡异世界观小说的炮灰。
在小说中,异常污染人类,周围千疮百孔,除了主角陆氲宽,没人能活下来。
后续发展、世界真相竺泠一概不知,他死在小说开头,连主角都没出场的时刻。
凶手是他看似温和俊雅的丈夫迟雾揽。
对方会变成怪物,吃掉他,把他当人形血包。
竺泠怕极了,焦虑恐慌情绪逐渐积蓄,终于,在迟雾揽毫无防备陪他切水果时,身体代替思考做出选择,将手中尖刀刺入正前方。
等清醒后,他无措地抱起丈夫又惊慌推开,大口喘气,呼吸不上来,慌乱又难过的眼泪刷地掉落,跟**的血液混合。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尸体要藏起来,搬到浴室,不能被别人发现——更重要的是,他要留出时间,确定自己有没有杀错人。
*
现在,三天过去,迟雾揽依旧只是个普通的死人,没变异,没现原形。
刚才的跌倒使地面轻微振荡,满溢的池子再度落下几条浓稠血线,淅淅沥沥,像是朝地漏、又像是朝他所在的方位偏移。
竺泠重新爬起,看浴缸中的迟雾揽半晌,两手撑住边沿倾身过去。
眼睛警惕且专注,盯视迟雾揽禁闭的眼皮,停顿几秒后,鼻尖怼鼻尖,像猫一样小心嗅闻对方的鼻息。
没有呼吸。
竺泠骤然松一口气,又有些失落地重新滑到浴缸旁,因为刚才的姿势,手指插进血水,在透明指甲上染上鲜红,如鲜艳惹眼的蔻丹。
“不能怪我,老公。”他示好地念出亲昵的称呼,把手擦干净,不太敢直视跟活着时一模一样的丈夫:“......如果我不杀你,你就要杀我了。”
翌日,竺泠正常上下班。
地铁上所有人都在关注“异常新闻”版块。自从一个多月前一家早餐店的老板突然把自己塞进蒸笼里自杀后,“异常”、“污染”等词汇力压一众新闻版块,成为每天的头条。
相似的诡异事件一起接一起,发生在城市各个角落。
目前整体波及范围不广,除了街上那些显眼的、穿明黄色保护服的异常调查人员,绝大多数人都在过自己正常的生活。
竺泠晚上没睡好,白天在工作中犯了不少不该犯的小毛病,歉疚道歉:“对不起,我马上改完。”
周文峰体贴道:“今天先回家吧,等恢复好再说。”
竺泠低头道谢,轻手轻脚收拾东西,并不知道老板只对他有耐心。
地铁最后一站离小区有段距离,需要步行。
站外有三五个瘦弱又亢奋的人举横幅,上面写欢迎加入“慈主会”。异常发生后,有部分人开始信仰邪神,一旦有人经过,他们便凑上前拉拢信众。
也许是看竺泠身形纤瘦,神色恍惚,还是一个人,这群人迫不及待地堵在他身边,见竺泠没有反应,更是直接拉他的衣服:“加入我们慈主会,主会保佑你,等末世到来,迎接你进入主的宫殿。”
“异常是对人类罪孽的天罚,每人都有责任赎罪,以平息天的愤怒。”
......
信徒几乎没心思打理自己,手上一层乌黑油腻的脏污。
竺泠躲避不及,被推搡着跌倒在地,不得不喊地铁站的安保。
最近这种事情很多,安保管不过来,本想熟视无睹,直到看到被扯下帽子的竺泠有一张漂亮到惊人的脸,才走过来用电棍驱赶:“都走开,再不滚我电人了!”
混乱平息,竺泠白着脸,擦身上的脏污。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走?最近太危险。”安保边心疼开口,边用短粗手指盖到他手上,意味深长地勾勾他手背:“要不你等我下班,我送你回家。”
竺泠打掉他的手,一股反胃感涌上喉口,厌恶地瞪他一眼,注意到安保丝毫不怕之后,屈辱地低头离开。
要是有迟雾揽,他根本不会遭遇这些。
*
这种事情不止发生一次,一连几天,竺泠出去买饭,都有可能被黑暗中突然冲出来的恶作剧人影惊住。
三番两次被戏弄后,竺泠抖着手站在门外,对面站着喊住他的邻居虞承白。
这位男大学生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低声说:“那什么......你晚上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房子隔音不太好,你影响我睡觉了,我过两天还有比赛。”
竺泠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虞承白怎么敢这样羞辱他?迟雾揽死了,他去哪里发出声音?
要是有迟雾揽,要是他还在,这些人根本不敢这样对他.....
他“咚”一下紧紧关上门。
虞承白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好像惹人生气了。
可是晚上的声音真的很影响他,又哭又哼的......如果不是最近一直遇不到隔壁的丈夫,他不至于直接跟竺泠说这些,多变态啊,跟小电影里的剧情一样。
虞承白耳朵薄红,赶紧走了。
竺泠进门直冲浴室,因为近些天的窝火遭遇,情绪压抑脆弱到极点。
等摸到迟雾揽手上的戒指,更难过了。
死时还戴着戒指,多爱他。
他久违地怀念起丈夫的好。
两个月前,通过相亲网站认识的迟雾揽向他求婚。
直到流光溢彩的钻戒被举到眼前,竺泠才如梦初醒,问:“为什么?”
迟雾揽单膝跪在地上,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亲昵蹭蹭他如雪似玉的手背:“因为我喜欢泠泠,泠泠喜欢我吗?”
竺泠张了张唇,没立即回答。
迟雾揽英俊,聪明,是年轻有为的名牌大学教授,无论是财富实力还是社会地位都比他高出不止一个阶层。这样的人和自己谈恋爱已经超出预期,现在居然直接求婚。
他抿抿绯粉的唇,缓慢又迟疑地点头。
迟雾揽为他戴上戒指,从善如流地改口:“老婆。”
说这话时他眼里含笑,很温柔。
之后,迟雾揽对他好到几乎可以称之为溺爱,伺候吃饭穿衣,连在床上都听他的。从小到大,竺泠从没有被这般细致地对待过。
竺泠惭愧,他觉得自己不如老公爱他一样爱对方,连结婚都是综合考虑下来自己不吃亏的利益选择。
想到这儿,他拿起丈夫冰冷的手,脸颊贴上去,难过:“老公,你知道吗?他们都欺负我。”
“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血缸风平浪静,一动不动。
......
七点钟,夕阳红光如枫叶一样染红天幕。
竺泠听见有人开门。
他迷迷糊糊地窝在沙发上睁眼,几秒钟后,清醒了。
家里的钥匙只有他跟迟雾揽有,还有谁会开门?
在他僵硬的视线中,门开了。
楼道声控灯随之亮起,高大的人影背光站在门外,漆黑笑眼温柔看他:“老婆,怎么不来接我?”
竺泠被滚滚雷鸣灌进耳膜,失去思考力。
这就是异常吗?还是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污染了。
竺泠被抱起来接了个吻,对方手上甚至有戒指。
迟雾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视线自然又亲昵地转向他的,不轻不重抱怨:“老婆,你今天怎么没戴戒指?”
竺泠不敢直视他:“我刚才在洗澡,摘下来了。”
其实杀死迟雾揽那天,他手上的戒指就在混乱中失踪。
迟雾揽笑了笑,凑近他脖子处嗅闻一口:“怪不得,好香。”
竺泠心乱如麻,直到迟雾揽冰冷的嘴唇咬开他的衣领,沿脖颈一路下滑到锁骨,胸前,他才恍惚推开他的脑袋:“先、先做饭。”
他必须要支开迟雾揽,看浴室里到底什么情形。
迟雾揽没给机会,揽着他的腰亲一口,哑声道:“陪我一起。”
他心情很好,略微苍白的脸庞上带着笑意,切菜:“老婆,我们是不是很久都没一起做饭了。”
竺泠含糊“嗯”了声,视线时不时落在浴室门口。
迟雾揽不太高兴:“老婆,你怎么老是走神?”
竺泠说:“我身体不太舒服。”
迟雾揽抓住他的手,摸到一把潮乎乎的冷汗,担忧道:“好像又发烧了。”
竺泠说:“睡一觉就好。”
晚饭做好,他没胃口吃,迟雾揽同样不吃,搁在冰箱里。
竺泠走进卧室,发现迟雾揽往浴室走,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迟雾揽手搭在玻璃门上,无辜道:“洗澡,陪你睡觉。”
竺泠一点不敢让他看浴室里是什么情况,浴室里的血缸、还有这个活过来的迟雾揽......一团混乱。
竺泠强硬道:“不用洗。”他调整语气,手指暗示性拉住他的衬衫,往屋内走。
迟雾揽笑着看他,没动:“会脏。”
竺泠咬咬牙:“我不怕脏。”
他掩上门,红着脸,主动缠着求欢。迟雾揽今晚格外强硬,他因为恐惧,只能任着予取予求。
午夜。
终于折腾完爬起来的竺泠隔着被褥,摸到迟雾揽手上的戒指,心乱如麻。
他什么时候复活的?还会杀自己吗?如果要杀自己,为什么不动手。
会不会他其实失去记忆了?忘了自己杀过他。
不管未来如何,竺泠打算好好清理一下现场,将搭在腰上的手放到一边,前往浴室。
水声滴滴答答。
他打开灯,准备清理血缸。
刚一拉开帘子,心神俱裂,踉跄后退到门外,往卧室看。
卧室内很安静。
床上有一个突起的黑影,是入睡的迟雾揽——他是迟雾揽,那浴缸里的是谁?
竺泠腿软地重返浴缸前,拿起迟雾揽的手,视线慌乱翻找。
没了,戒指没了。
在卧室那个迟雾揽手上。
他们交换了戒指,肯定见过面,卧室那个骗他,迟雾揽真的死了,也确实是个怪物,表面伪装成失忆,其实在背地里嘲笑他的假情假意。
刚从心里泛起的那点对丈夫的怀念消失得一干二净,而且自己居然和一具死尸睡了一觉,竺泠作呕,几乎站不起来。
他抖着手,先去了一趟厨房,然后回卧室,轻声叫醒丈夫。
迟雾揽魇足地睁开眼,看见老婆神情不对,担忧又宽容地敞开手臂:“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迎接他的不是爱人的怀抱,而是一柄锋锐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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