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粤莓被他那句关于“喜欢手”的调侃惊得猛地抬起头,正撞进他含着戏谑笑意的眸子里。
脸颊瞬间升温,她慌乱地移开视线,语无伦次地辩解:“没、没有!我…我在发呆!呃,不对,也有在听你说话。”声音越说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贺政柏看着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心底那点想活跃气氛的玩笑,似乎歪打正着戳中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既然不愿深谈,他也不再追问。
目光掠过她身后沙发上那几个毛茸茸的玩偶,话锋一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听孙姨说,你去帮朋友照顾小猫了?看来成果斐然,不仅照顾了小猫,还顺带‘收养’了小兔子、小狐狸、小狗?”他下巴朝玩偶方向点了点。
赵粤莓顺着他的视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谎言被戳穿,她反而松了口气,坦然看向他:“你知道了?”
“嗯。”贺政柏应了一声。
他确实打过电话给孙姨询问她的近况,孙姨只说是去朋友家照顾猫了。他并未深究,也无权干涉她的社交。
直到孟云舟那通调侃的电话,“贺政柏,你家很缺家具吗?我刚在家具市场看见你老婆了!”才让他起了疑。
稍加打听,便知道她租了场地筹备工作室。所谓“照顾猫”,不过是回自己公寓住的借口,那里离她的工作室更近。
赵粤莓直视着他,眼神变得认真而锐利,带着一丝不容糊弄的审视:“你怎么知道的?你派人监视我?”这个念头让她心底升起强烈的抵触。
她最厌恶的,就是以“为你好”之名侵犯私人领域。
“没有。”贺政柏回答得干脆利落,迎着她的目光,“是孟云舟碰巧在材料市场看见你。后来,我才知道你租了工作室。”
赵粤莓点点头,但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贺政柏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感:“赵粤莓,你的私事,是你的自由。我不会过问,更不会干涉。所以,”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你不需要对我撒谎。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只有一点,如果遇到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麻烦,第一个想到我。”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场联姻,他并未从中捞到什么实质好处。
可他对她的好,却处处透着细致周到,甚至,有种不求回报的意味?
这个认知,连同对他那份模糊不清的猜测,以及自己心中悄然滋生的异样感,如同一颗微小的种子,悄然埋进了土壤。
贺政柏见她只是望着自己出神,没有回应,便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发顶传来的温热触感让赵粤莓回神。她仰起脸,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里面是坦荡与温和。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真诚:“我知道了。谢谢你,贺政柏。”
客厅里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宁静。
赵粤莓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滑过凌晨一点。她扭头看向贺政柏,目光落回身后那几个玩偶:“能麻烦你,帮我把它们拿上去吗?”
贺政柏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视线却落在她膝盖的纱布上,眉头微蹙:“我觉得你现在比这些玩偶更需要帮助。”
“我自己能行!”赵粤莓立刻反驳,忍着膝盖的刺痛从沙发上站起来,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但确实能走,“帮我拿玩偶就好!”
贺政柏不想再惹她不快,依言抱起那几个毛绒绒的家伙,跟在她身后上楼。
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手臂虚虚地护在她身侧,以防她脚下不稳。
进入房间,贺政柏按照她的指示将玩偶一一摆放在窗边的软榻和飘窗上。
虽然赵粤莓离开了小半个月,但这间卧室依旧弥漫着她的气息,桌上散落的几本书,梳妆台上熟悉的瓶瓶罐罐,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淡香。
赵粤莓看着他摆放好最后一个玩偶,目光落在他身上。
贺政柏立刻读懂了那眼神里的含义,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我去给你打点热水。”他抢先开口。
赵粤莓愣了一下:“??”
他解释道:“你膝盖和手上的伤口不能碰水。简单擦洗一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沾染了尘土和汗渍的衣服,补充道,“会舒服些。”
赵粤莓这才后知后觉地嗅到自己身上混合着汗味和淡淡酒气的异味,一阵尴尬涌上心头。
他肯定也闻到了吧?是顾及她的面子才没提?她立刻摇头:“不行,我一定要洗澡!有保鲜膜吗?我把伤口包起来。”
贺政柏眉头拧得更紧:“就算包了保鲜膜,也很难保证完全不沾水。伤口沾水恶化,你就只能老实躺着了。”
“我保证!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赵粤莓举起手,眼神恳切,就差指天发誓了。
最终,贺政柏还是妥协了,拿来保鲜膜,帮她仔细地将裹了纱布的伤口层层包裹好。
赵粤莓进入浴室,关上门。
很快,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了起来。
贺政柏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靠在她宽大的梳妆台边,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台面。
那些她搬来那天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如今似乎被频繁使用过,位置有了微妙的改变。这个小小的发现,让他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浴室里持续的水声,滴滴答答,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也仿佛敲打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一门之隔,水汽氤氲,勾勒着模糊的想象。一股莫名的燥热悄然升腾,扰乱了他素来冷静的心绪。
水流声持续了很久。赵粤莓隐约感觉外面的人还没走,试探着唤了一声:“贺政柏?”
“我在。”门外立刻传来他低沉的回应,“要帮忙?”
帮忙?赵粤莓瞬间僵住,热气“腾”地冲上脸颊。孤男寡女,浴室里能帮什么忙?!
就算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那也不行!她用力甩甩头,把那些荒唐的画面甩出去。
“不是要帮忙!”她提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你怎么还没去休息?不用守着我!你刚下飞机,也很累了,快去洗漱吧!”
“没事,我不累。”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平稳。
赵粤莓深知自己洗澡慢,加上受伤需要格外小心,没一个小时根本出不去。
让他一直等在门外,实在太尴尬了。
“你先去洗澡好不好?”她放软了语气,带着点央求,“我保证,有事一定喊你!很大声地喊!”
门外沉默了几秒,终于传来他妥协的声音:“好。”接着是脚步声,以及房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赵粤莓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哼着不成调的歌,慢悠悠地继续洗澡。
一个半小时后,赵粤莓终于洗去一身疲惫。关掉花洒,她伸手去拿睡衣,手却摸了个空!
糟了!忘拿睡衣了!
懊恼地环顾四周,幸好看见置物架上挂着一条宽大的浴巾。
她迅速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像只裹着粽叶的粽子。
贺政柏应该已经回自己房间了吧?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浴室门,刚探出半个湿漉漉的脑袋。
目光瞬间撞上斜倚在梳妆台边的男人!
贺政柏已经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丝质睡衣,湿漉漉的发梢不再规整地梳向脑后,而是随意地垂落额前,还在往下滴着细小的水珠,柔和了他白日里过于冷硬的轮廓。
昏黄的灯光下,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居家气息。
他显然听到了开门声,抬眸望来。
视线精准地落在她身上,那条宽大的浴巾堪堪裹住关键部位,露出圆润的肩头和光洁的小腿。
“赵小姐,”他唇角微扬,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忘了拿睡衣?”
赵粤莓恨不得立刻缩回浴室,或者原地消失!脸颊烫得能煎蛋,她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哈…哈哈…是啊…”
她正想开口让他出去,自己来拿。贺政柏却已先一步走向衣帽间,拉开衣柜门。里面挂着各式她的衣物。
“要哪一件?”他问,目光并未在衣柜里过多流连。
赵粤莓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里面,只想快点结束这尴尬场面:“随……随便!”
贺政柏的目光在一排睡衣上扫过,指尖停留在一件淡蓝色、有着宽肩带和方领设计的睡裙上。他取出来,走到浴室门口,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递给她。
赵粤莓飞快地伸出手臂,一把抓过衣服,像抢什么宝贝似的,迅速缩回门后,声音闷闷地从门缝里挤出来:“谢谢!”
“砰!”门被关紧。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赵粤莓看着手里这条她最喜欢的蓝色睡裙,心跳如擂鼓。
他怎么偏偏拿了这件?
磨蹭了一会儿,赵粤莓终于穿戴整齐,拉开门走出来。
贺政柏立刻上前,动作自然地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引到床边坐下。
他自己则屈膝半跪在床前的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撕开她膝盖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保鲜膜。
低着头,神情专注得像在检查什么宝贝,仔细查看伤口周围有没有沾湿的痕迹,手指轻轻按压边缘的皮肤,确认是否有红肿。
赵粤莓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和认真的侧脸,心中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泛起一阵暖意。她想说:其实不用这么紧张,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检查完膝盖,他又同样认真地查看了她手掌和胳膊上的擦伤。
看着他紧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赵粤莓才小声开口:“没事吧?我就说我会很小心的。”
“嗯。”贺政柏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还算小心。”
他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递到赵粤莓面前。
赵粤莓疑惑地接过:“这是?”
“给你的。”贺政柏的声音很平静,“圣诞节礼物。”
礼物?赵粤莓有些意外。
她看着手中这个盒子,外包装是精致的圣诞图案,像极了品牌推出的节日限定盲盒礼包。
打开盒盖,里面整齐排列着九个独立的小抽屉式盒子,每个小盒子外面都系着不同颜色的抽绳。
她怀着好奇,拉开了第一个抽屉——
不是预想中的化妆品。
丝绒内衬上,静静躺着一条设计精巧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枚小巧别致的蓝色蝴蝶结,镶嵌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她心头一跳,迅速拉开第二个、第三个抽屉……
手链——细链上缀着迷你蝴蝶结。
发夹——镶嵌着珐琅彩绘蝴蝶结。
头绳——丝绒质地,点缀着珍珠蝴蝶结。
……
九个小盒子,九件饰品,无一例外,全都巧妙地融入了蝴蝶结元素!
而且,她认出其中几个奢侈品牌的logo,这些品牌,从不做所谓的盲盒!
这根本不是买来的套装盲盒!!!
而是有人精心挑选、收集,甚至可能是定制,再亲手组装成的、独一无二的“蝴蝶结主题”惊喜盲盒!
赵粤莓的目光落在自己蓝色睡裙裙角那个同色系的蝴蝶结上,又想起那枚婚戒内侧同样精致的蝴蝶结刻纹。
一股汹涌的热意瞬间冲上眼眶,鼻尖酸涩难忍。
他怎么会如此用心?
赵粤莓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礼盒边缘,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小小的肩膀微微耸动。
“怎么还哭了?”贺政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腹轻轻捏了捏她微凉的脸颊。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仿佛被电流击中。
贺政柏猛地意识到这动作过于亲昵,迅速收回了手,指尖残留的细腻触感却挥之不去。
赵粤莓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圈红红的,却努力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带着泪花的笑容:“我感动的哭,不行吗?”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明亮。
她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再次看向贺政柏,眼神清澈而真挚,像落满了星光:“贺政柏,谢谢你的礼物。”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我特别、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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