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贺政柏离开后,房间里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和酒精的味道。

赵粤莓蜷缩在床上,睡意被强行驱散了几分。惊魂甫定后的思绪异常清晰,那惊险一幕的细节在脑中反复回放。

花衬衫和矮个子躲在树影下时,那亮起的手机屏幕,他们不断抬头看向她,又低头看手机的动作,那种精确的比对感。

不是偶然。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不想恶意揣测,但冰冷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

疲惫的大脑高速运转,像一台扫描仪,飞快掠过回广州后接触过的所有人。

赵家老宅那位?还是贺裕?

季茵夏的消息在脑中响起:贺裕被贺建宏打发去京城了。

贺裕在京城?那会是谁?贺裕的爪牙?替他出气的打手?

无数个念头纠缠撕扯,眼皮却沉重得如同灌铅,意识最终被浓重的黑暗拖拽下沉。

贺政柏回到房间,片刻未停,拿起笔记本电脑径直走向书房。

京城的项目并未完全收尾,他几乎是压缩了所有睡眠时间,才在圣诞夜赶回广州,只是想和她一起过节。

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她一身狼狈与伤痛。

自责像藤蔓缠绕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怨自己回来晚了。

庆幸的余波同时激荡,幸好,他终究是回来了。

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处理完紧急事务,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冰冷的文字:H:【调取香江洺苑周边所有路段监控,时间范围:昨夜23:00至凌晨01:00。立刻。】

发送。

屏幕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处理伤口时,那新鲜的、带着尘土和血丝的创口触目惊心。他几乎能断定,伤害就发生在她踏入家门前的那几个小时。

手机被反扣在桌面上,发出轻微声响。

贺政柏重重地靠进宽大的皮质座椅里,抬手用力捏着发胀的眉心。手边的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周身弥漫的阴霾与冷意。

徐聿钦那张玩世不恭又带着几分洞察的脸,不合时宜地浮现在眼前。

洛杉矶项目尘埃落定,贺政柏未作停歇直飞京城。

落地不久,徐聿钦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言辞热切地要“请客”,醉翁之意昭然若揭。贺政柏直接拒绝了。

然而徐聿钦显然深谙“死缠烂打”之道,竟直接杀到了他办公室。

“叩叩——”

“进。”贺政柏头也未抬,以为是助理高铭。

“哟!贺总日理万机啊!”徐聿钦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欠揍腔调的声音响起。

他双手插在笔挺西裤口袋里,踱步进来,没去沙发,反而斜倚在贺政柏宽大的办公桌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八卦探究,像发现了新大陆。

贺政柏这才抬眼,淡淡瞥了他一下:“徐聿钦,把你那副吊儿郎当的劲儿收一收。有事?”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兄弟?”徐聿钦挑眉,话锋却立刻一转,“不过嘛,有人心里有事儿。说说呗,火急火燎跑京城来,总不会真是为了那几个破项目吧?”他意有所指地瞟着贺政柏。

贺政柏握着钢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少废话。”他垂下眼,试图将注意力拉回文件。

“啧啧,跟我还藏着掖着?”徐聿钦嗤笑一声,“我听孟云舟七七八八说了一点,不就是想知道怎么拿下小嫂子吗?放着京城第一情圣不问,你想去问谁?”

贺政柏笔尖一顿,在纸上晕开一团墨迹,抬眼:“问你?我还没落魄到这种地步吧?”

“那你问孟云舟那个笑面狐狸?得了吧,孟家那潭浑水就够他喝一壶的,他似乎也没什么恋爱经验,跟你这万年冰山比,半斤八两!”

他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贺政柏,下了结论,“要不是你横插一杠子搞‘抢婚’,就你这德行,必定孤独终老!”

贺政柏被他气笑了,抬眼,眸中带着冷光:“徐总,你有老婆?”

“嘿!”徐聿钦非但不恼,反而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老婆是没有,但追我的人能绕京城三环一圈!小爷我只是暂时不想被婚姻束缚而已。”他见贺政柏依旧油盐不进,作势直起身,“行吧,贺总嘴硬,那我不打扰了。”

“等等。”低沉的声音在贺政柏开口前先一步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徐聿钦脚步顿住,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精光,重新倚回桌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当贺政柏用最简练的语言讲述完他与赵粤莓的交易婚姻,以及他隐藏的心事。

徐聿钦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拔高声音总结:“我靠!合着你是去年在洛杉矶就对小嫂子一见钟情,然后玩起了苦情暗恋?回国后听说你那便宜弟弟要和她结婚,直接砸了一个亿把人抢回来了,你拍偶像剧呢?!”

“差不多。”贺政柏的声音有些沉闷。

“大哥!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搁这儿玩默默付出、自我感动那一套?”

徐聿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用力拍了下桌面,“你们现在!是!合!法!夫!妻!近水楼台懂不懂?开卷考试啊兄弟!你现在最该想的是怎么把人追到手,让她爱上你!而不是坐在这儿跟我探讨‘暗恋的自我修养’!”

贺政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声音低沉得近乎艰涩:“她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徐聿钦打断他,语气尖锐,“你该问问你自己!万一小嫂子在外面遇到个知冷知热的,自己又真挣够了那八千万,反手就跟你提离婚,你放不放人?”

贺政柏几乎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只要她开口,我放她走。”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放她走?”徐聿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锐利地逼视着他,“然后呢?你是不是还得躲在暗处,像个偷窥狂一样关注她过得好不好?看她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他精准地戳中了贺政柏内心最隐秘的恐惧。

贺政柏身体一僵,代入那个画面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近乎毁灭性的排斥感席卷而来!他根本无法想象!指间的钢笔被捏得死紧。

徐聿钦看穿了他的反应,步步紧逼:“受不了,是不是?”

贺政柏沉默着,默认了这份煎熬。

“那你就得趁现在!”徐聿钦语气斩钉截铁,“想想怎么追!怎么让她也爱上你!”

“怎么追?”贺政柏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和沙哑,像在沙漠中寻找水源的旅人。

“因人而异!”徐聿钦见他终于上道,语气缓和了些,“有人吃软不吃硬,有人吃硬不吃软,还有的软硬通吃。但万变不离其宗,真诚,真诚才是必杀技!”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贺政柏紧绷的肩膀。

徐聿钦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下次我去广州,带上小嫂子,一起吃个饭?让我膜拜何方神圣能让你贺政柏栽跟头。”

“好。”贺政柏应下。

徐聿钦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贺裕那小子,最近一直在京城?”

“嗯。”贺政柏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替我,好好关照他。”

徐聿钦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放心,在我的地盘,我一定替你好好照顾你这位便宜弟弟,走了!”

墙上的复古挂钟指针无声滑向凌晨四点。贺政柏疲惫地捏着眉心,熄灭了台灯,准备在椅子上小憩片刻。

“叮——”

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划破书房的寂静。

贺政柏倏然睁开眼,窗外天色已泛出鱼肚白,稀薄的晨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浅淡的光痕。

六点半。

是高铭发来的监控视频,五个压缩文件,对应着不同路段。

贺政柏坐直身体,点开标记为“南林路”的那段。

这条路人流稀少,是最可能的“作案”地点。他拖动进度条,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一帧画面。

半小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赵粤莓。

她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走着,全然未觉身后如同鬼魅般尾随的两个身影!

接着,是那个突然闯入的醉汉,推搡,摔倒,然后是赵粤莓凌厉的反击!

视频无声,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贺政柏心上。看到花衬衫和矮个子扑上去,看到赵粤莓被推倒在地,看到她强忍疼痛爬起来。

他握着鼠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迅速截图,将花衬衫、矮个子以及地上那个醉汉的脸部特写放大,发送给高铭:H:【查!这三个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的底细挖干净!我要他们所有的案底!够不上把牢底坐穿的,就给我找出够得上的!还有,查清他们最近跟谁接触过!一个都不准漏!】

发送完毕,贺政柏靠回椅背,冰冷的怒意在胸腔中燃烧。醉汉或许是偶发,但那两个持照片尾随的杂碎,绝对是受人指使!

幕后之人,简直愚蠢透顶!害人都不知选个没有监控的地方?这份“大礼”,他会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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