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绕云已是傍晚,孟章下了马车便去那解君屋子看望,结果那解家人一个在院中修路,一个已经穿上旧衣裳也跟着在打理。
孟章背着手督促一句:“竹元你可以下榻了?”
此为竹元者,正单手扛着一把子木材,她蹬了蹬眼:“大哥你等等。”
“嗯?”
解君轻松地放下木材,她将手掌浮于孟章面前,一团赤火灼烧出现。
“这说明了什么?”孟章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在他眼中这不过是解君的小把戏,用来耍给山下镇子里的孩子倒还不错。
只见火苗在解君的手中变成长枪,枪头赤火盈然,她看到孟章皱了皱眉头,便笑道:“看好了!”
长枪被解君熟练的旋在手掌中,就在摔枪的一瞬息间,枪头的火花变成寒冰,霜结于地面杂草上,冻住了时间。解君抡起长枪在空中又画出一圈,霜花在空中炸开,凝结了生灵,圈住过往。
孟章有那么一下子是惊讶的,可是他的情绪又在片刻后归于理所应当,话出时已很是平静。
“看来恢复的很好。”
“啧,我能将火与冰融合贯通,大哥你就不能惊叹一下吗?”
孟章没有搭理解君这句话,开口道自己所来:“竹元梅元进屋,有事情要讲。”
默不作声的解家小弟看了看他的阿姊,解君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直至进了屋,孟章将应龙所说的一一托出时,两人才知所有真相。
什么边塞路途遥远死个人很正常,什么暴毙南蛮就可以抵消一切冤孽,什么玉人啊,什么玉鸟啊,原来赤龙一族的血债就这番轻描淡写了。
解君黑着脸坐在椅凳上,她看着玉鸟正轻轻啄着她的手心,语气有些生硬:“玉鸟是祖师爷做的第一批木傀儡,由死去含执念的妖附身而来,所以它们通人性而辨善恶,在某种意义上它们已经不算是傀儡了,更像是借着傀儡重生,唯独不同的是它们只听我祖师爷的。”
“那日在边青我还以为是普通的鸟妖……我只知道白檀被逐出师门的时候拿了不少东西,原来还带走了这个。不过我不明白为何玉人会听从白檀的,为何苍楠也会用玉人……”
解君边说边用手指摸索着玉鸟的身躯。
“或许玉鸟用的是苍楠木?”解满放下手中的图纸,他远比解君要冷静,只有分析,“说不定我们都能驱使玉鸟。”
“玉鸟也算是‘物归原主’,嘶。”孟章说着他忽觉肩膀一重,他没吭声,吃痛地伸手捏了捏肩,谁料他摸到一物件。
解君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孟章也有些懵,他只记得肩膀是被应龙拍了拍,好奇下他又摸了摸肩膀,触到流苏一般的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
“啥?”
解君看了看解满,解满头上也打着问号。
孟章弓着背,因为肩上的东西越来越重,他用力扯了一下流苏。恍然间,他的肩膀流泻下一道卷轴,卷轴一口气冲到了解君面前,足足有三尺远。
“这……”孟章睁着凤眸,他有点不知所云,但是肩上的重量是一下子撤走了,他愣了一阵,伸手刚刚触摸到卷轴时,这轴子就化成了粉抹碎在空中。
化成一漆黑令牌,上头镌刻着带翅的龙,浮到解满面前。
孟章忽然明白了意思:“这应该是给梅元的。”
“什?这上面不是应龙的图腾吗?”解君伸出手抓过令牌,翻面一看,惊道,“应龙印?”
孟章想起应龙所言,他迟疑片响问:“听说梅元你要去妖界办公?”
一听到这个解满的眼中出现了坚决,他回答孟章的担忧:“我已决心要去。”
“那这令牌的意思便是有人支持你,不,支持赤龙。”孟章笑了笑,他笑应龙帮人手段的独特,也嘲笑自己没有能力帮解家人查案。
解君苦笑一声,她仰头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幔:“大哥,我过几日修缮好府邸要出趟远门。”
“嗯?”孤家老人忽然觉着不对劲,“你也打算去妖界?”
“倒不是。”解君上前从袖中拿出了一串粉白链子,“我将兮存进了这串链子中,想着去四海山川找天地之灵,也算是陪她完成原来的约定。”
她有些许歉意:“我本想也去妖界……”
“阿姊你不能去,你的身份太招摇了,反倒是我——解家小弟更加适合。”解满说得毅然决然。
孟章觉着面前的解梅元在一瞬间长高了。
“你们行李可有准备好?”他说。
“备好了。”解家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回答了孟章的问题,好似巴不得立马离开这里一样。
孟章哑了声音,他只得颔首,转身抿一口茶水。
解君与解满相视,他们都知道孟章的心情,但是这番离别早就没有挽回的余地,解君动了动嘴:“大哥今晚喝酒吗?”
“你是打算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出门闯荡?”
“呃……”她挠了挠头。
“你记得写信让鹤送过来。阿满,你要是有难处……李玱应该会关照着你。”
解满听到妖界掌权人的名字,便有些不满,他像是赌着气:“不用关照我会自保。”
“你小子敬酒不吃是吧!”解君立马上前给了解满一个轻轻的拳头。
孟章没有说话,他仰头看到窗外云层滚滚。
早知今日天气阴沉,也知道解君虽然脸上看着笑嘻嘻的,其实内心低落的很。既然没法子化解,就让时间治愈吧,这是最傻的方法,也是最煎熬、最固执的选择。
让沿途风景治愈悲伤的旅人。
让成长的少年背上沉重的过往去吧。解家小弟从不喜欢自己的称号,他需要自己去打破,也只有他能给自己戴冠。
吃过晚饭,孟章独自去了降雪园。
白雪替代了梨花,一样的雪白,却不一样的心境,不一样的寒。
好冷。
孟章披着袍子站在檐下,雪花没有光顾今夜,所以月上柳梢格外清明,微光冷清的拢在他身上,他揣着袖子望向明月,眸子里有无尽的江南水,是潺潺不惜流。
过了好久,也吹了好一会的冷风,他才将袖中的陶埙取出,好似是捂热了才愿意拿出。
风瑟瑟,袍子微微动,孟章踱步走到园中最大的梨树下,梨树也拢着月光,伸手摸到梨树冰冷的树皮:“我定会寻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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