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真买的宠物刚被送回去,就把郑观音难住了,猫还好说,老虎要怎么养?
若他们在宫外开府,那自然有地方,但宫内……东宫位置不小,但很大一部分是李建成处理政务的地方,需要容纳众多官员和侍从,留给后宅的地方自然有限。
而且东宫来往人员很多,这么一只猛兽,好吧,郑观音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小老虎的头,改口,小猛兽,散养着肯定会吓到人,关笼子里又实在可怜,最好是单独给它划分一个区域,但东宫没有。
郑观音拨了一个强壮且不怕虎的人,去照顾这只小猛兽,这才问来人:
“大郎君呢,也去西市了?”
“殿下将大郎君留下商议事情了。”
郑观音微微皱眉,不知想了些什么,轻叹一口气,让人给侍从拿了些金饼,让他回西市去寻李妙真一行人。
她想着,女儿难得出宫一趟,想买的东西定然很多,钱不够用就不好了。
此时的李妙真,正在一家茶坊门口,和魏叔玉见了今天的第二次面。
当然还不止他,还有一群年岁在十二三岁的小郎君们。
这不完全是巧合。
郑二,即郑玄瑾,得知李妙真也来了西市,便问魏叔玉具体情况,他只说郡主要去茶坊,郑二常来东市买些笔墨颜料、各色纸张,对东市很熟悉,几乎不必思考,就判定李妙真会去张家茶坊。
倒没猜错。
随行的侍卫给李妙真推荐了张家茶坊,据说这家茶坊是东市最大的,环境也雅致,内部售卖的蜜饯、乳饼、果饮、蜜浆,颇受小娘子追捧。
李妙真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此时并没有后世已经常发展成熟的炒茶工艺,喝的茶往往是类似于抹茶粉煮水式,还有已经在很多古代背景小说里会当作黑暗料理出现的“一锅卤汤”,即茶加盐加各种香料,有的还会加奶加油。
这些李妙真都喝过,客观来说茶香的确差点事,但味道没有很怪,现代一些少数民族地区也有类似的做法。
比起茶汤如何,她更看重茶点的品质,就像前世有很多人会去甜品好吃的咖啡店、美甲做得好的火锅店、头发编得漂亮的饭店……
两行人就这么在茶坊门口相遇了,遇上既是有缘,又有郑二这么个嫡亲表哥,最终还是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李妙真和郑二更熟悉一点,虽然隔着一道宫门,但郑家作为姻亲,隔段时间也会出现在李渊或李建成组织的宴席上,为表亲近,这对天家父子还会特意让他们带着家中子女出席,陪皇孙们玩耍。
在郑二的介绍下,李妙真这才知道,同行的还有徐世勣的儿子李震,虞世南的儿子虞昶,许敬宗的儿子许昂,甚至还有长孙无忌家的长孙冲。
李妙真不由得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这个表哥,你们郑家不愧是世家,属八爪鱼啊,铁杆太子党的儿子和秦王岳家,名将之子和文学家之子,都是你的小伙伴。
李妙真觉得她都不用问网友,郑家在李建成倒台后肯定没受太多影响。
李妙真多看了长孙冲一眼,这是个微胖的男童,皮肤白皙,比其他小伙伴矮一截,面庞也更稚嫩,想来是年岁更小一些。
李妙真隐约记得他应该是李丽质的丈夫,而李丽质还是襁褓中的婴儿,那长孙冲应该是七八岁左右。
七八岁就能和一群大了四五岁的男孩一起玩,可见心智还是比较成熟的。
几个人互相认识了一番,气氛就重回安静,安静到有点尴尬了。
李妙真和这些少年并不熟悉,原本李承宗作为他们的同龄人,应该更熟悉一点,作为太子一脉和朝中大臣下一代搭建人脉——
但他身体不好,郑观音也不是很支持他冒头。如今看来,郑家或许成了代行者,只不过他们结交的人脉到底是太子的,还是郑家的,就很难说了。
李妙真想想就觉得有点糟心,连带着对郑二也有了一点点偏见。
郑二并未察觉,他试图挑起话题,用他刚买的颜料,那是一块深蓝色泛着幽光的石块,被郑二的手托着放到茶案中间。
几乎可以想象到这种蓝用在画作上,是怎样的神秘又特别。
“它叫什么?”李妙真并没有上手去触碰,问道。
郑二摇头:“不清楚,那颜料商只说是偶然从一名制造舍利瓶的匠人手中所得,说是不知怎么烧出来的。”
李妙真诧异,舍利瓶,在崇佛的当下并不鲜见,尤其是贵族家中,而此时最受推崇的舍利瓶,是琉璃的。
再结合郑二所说,烧舍利瓶的匠人烧出来的。那这应该是烧制琉璃的副产品。
李妙真暗暗记下这个事,准备回去想办法从网友那里套出这种神秘蓝色的真实身份。
郑二看李妙真感兴趣,干脆把其他颜料也从下人那里要过来,形态各异的石头摆在一起,他挨个介绍。
这是青金石,那是朱砂,还有孔雀石,青黛,藤黄……
虞昶和许昂,家中都是搞文学创作的,自古文学、书法、绘画,总是不分家,很多文学家都是多面手,比如“诗中有画”的王维。
而作为文学家的孩子,这两个人对绘画也能插几句嘴,三个人彼此配合,给李妙真介绍了起来。
郑观音也培养过李妙真作画,但不怎么让她碰矿物颜料,觉得对身体不好,因此这些知识,还真是她不熟悉的。
李震不了解这些,也不感兴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旁听。
魏叔玉略感局促,魏家虽然也有些传承,但到了魏征这里已经家道中落,即使魏征如今成了太子宠臣,积累不足及魏征的严格要求,魏叔玉天然缺乏这种拿珍贵颜料陶冶情操的机会。
长孙冲同样不懂,他岁数还小,又并不喜欢作画,只是带着笑听着,时不时还要给小伙伴提供一下情绪价值:
“郑二作过一幅纺织图,很是生动有趣。”
“虞大最爱作经变画,还曾被净业寺法师夸过。”
“表兄为何要作纺织图?”
在此时的贵族子弟中,这的确是个有点另类的绘画方向——类似于文艺复兴之前的画家不画宗教人皇,反而画拾穗图。
“倒是有不少人问过我,但我并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有一次见到阿娘身边的阿婆正在纺布,动作灵巧又迅捷,颇具美感,就画了下来。”
李震嘲笑:
“这有什么美感,还不如画幅打马游猎,骑马踏青。”
魏叔玉反驳:
“打马游猎固然潇洒,男耕女织更是百姓本业,符合礼法。若是画下来,有劝民妇纺织之效。”
长孙冲继续笑眯眯提供情绪价值:
“同美同美,各有所好,何必介意。”
李妙真也打圆场:
“是啊是啊,以纺织场景作画,是爱民;以打马游猎作画,是不松弛武功,可见二位日后一个是爱民官,一个是大将军,也是不辜负父辈期待嘛。”
郑二有点委屈:“表妹,纺织图是我画的,怎么叔玉倒成了爱民官。”
李妙真开始端水:
“表兄能发现常人所不能发现之美,又能以高超技艺画下来,日后必定是尚衣奉御。”
尚衣奉御,也就是皇室私人造型师。
对郑家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官职。
但郑二本身也没有太大志向,并不追求高官厚禄,倒也没再抬杠。
李妙真想起她刚还在想的,找阎立本画东西市的情景,现在看来,找郑二也不错,毕竟表哥还能指挥得动,阎立本可是朝廷命官,她又不是皇帝,哪能指使人家干活。
“表兄,有没有兴趣,画个武德东西市图?”
郑二听这名字先是嫌弃,也太直白了,但又觉得有趣,东西市,场景多,人物多,颜色多,要想画出来,可不容易。
这对一个真心喜欢作画,且喜欢画一些生活场景的人来说,可以说是虽有挑战但更让人着迷的工作。
且他刚发现了一块新颜料,用这旁人没有的颜色,去画旁人未作过的图……
虞昶和许昂也想象了一下那幅图的样子,心动,想插一脚。
李妙真自己也觉得这提议不错,她要做赞助人,若是这画流传后世,那她也是在古代绘画史留名了。
画好后再找几个诗人作诗宣传一下,写几首类似于《观李大娘邀郑二绘长安东西市图,叹其神妙因作》或者《赞李君雅意,暨郑玄瑾丹青之妙》的诗,那文学史也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她一拍手,眼神闪亮,语气蛊惑:
“我们干脆结个画社吧,我来赞助颜料笔墨,愿意画的负责作画,魏郎君和李郎君统筹事务。待画作成了,我们一同献给圣人。如何?祖父日理万机,殚精竭虑,为的不就是百姓安居乐业么?想必他看到这样的画,也会觉得满足吧。”
若只是作画,其他人未必感兴趣,但上升到政治高度,那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对于十几岁的少年,即使他们想出仕都很容易,想见圣人也有机会,但不靠父母、做成这样一件露脸的事,也很让人兴奋。
唉……加班到八点多,天气还不好,打车都打不到。好不容易回家,九点了,今天发得晚了一些。主要是没有存稿[笑哭]发得太心急了,其实应该存存稿再开文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武德东西市图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