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对灯光明亮映人,不见星空璀璨,但缭乱的灯光落在谭黎身上,却忽然冷清。
花叶间的风醒来,碰落许多清夜的露水,但在谭黎怀中,乔素竟忽然不再觉得冷,甚至有一瞬感觉到了谭黎曾说过的清净这两个字的意味。
谭黎抱着乔素进了别墅,蒋管家连忙在前引路,带谭黎进到一间客房。
“去洗澡吧,不要着凉,但你身上有伤,注意别沾到水。”
谭黎身上也是湿的,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一般,在沙发椅上坐下,淡漠的看向窗外。
幽沉夜幕之上,灯光迷离如彩色的幻境,但似乎所有的声色犬马在他眼中,都如灰烬碎屑一般,了无生趣。
“你不洗澡吗?”
谭黎眼中终于有了波动,如落雾的清晨,日光的微芒。
“你这是在邀请我?”
乔素一时间并没有听明白,随后一瞬红了脸。
“我是说你身上也湿了,如果不洗澡,会着凉的——”
谭黎起身,慢慢走向乔素。
所有理智的判断都在告诉乔素这个人并不喜欢她,他所有的举动虽然不可捉摸,却不带邪念,但即使理智在竭力阻止,乔素依然忍不住后退,小鹿一样瞪大了眼睛。
谭黎也在看着乔素,在泳池中,那样难堪难受的境地,当他抱起乔素,却能感觉到她的轻颤不过是因为冷,而那一丝轻颤之下,她正在静定的观察着所有人,眼底流露出的那一片冰冷竟如手术刀一般锋利。
而此刻这双眼睛竟没有任何掩饰的看着他,满眼都是探究,像初生的小鹿,从未见过真正的野兽,好奇而迷惑。
乔素确实在迷惑,她感觉不到这个人身上的恶意,更推断不出这个人的意图,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却在渐渐相信这个人不会伤害她,这种轻信太过危险了。
谭黎走过乔素身边,伸手掠过她的头发,冷冽的气息如冰雪之下的流水,潺潺流过全身,只是靠近,乔素就再次感到了真实的颤栗。
“我在车上等你。”
谭黎收回了手,开门离开,乔素慢慢后靠在墙壁,过了许久,才能回神,才敢呼吸。
温热的水流过指尖,无声无息,她并没有洗澡,却打开了水龙头,浴室中水汽渐渐浓郁,如陷入多雾的山谷,连镜中的自己都看不清楚。
乔素走近台镜,忽然就想看清自己的样子,伸手划过满是水汽的镜子,她都记不清了,有多久没有认真照过镜子,甚至连自己的脸都觉得陌生。
乔素看着镜子中苍白憔悴的人,这就是谭黎看到的自己,难怪理智一直在提醒她,谭黎并不喜欢她,她果然是一点也不好看,像还未绽放已先枯萎的植物,无花无叶。
出了浴室,乔素见到屋中床上摆着一套很华丽的衣物,应该是从乔绮那占据了半层楼的衣帽间中拿来的,桌上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乔素没有换衣服,仍旧穿着自己的湿衣服,拿起牛奶杯,感觉到指尖的滚烫,热气敷了眼睛,想到什么,乔素又放下了杯子。
然而乔素刚一转身,就是一阵恍惚,屋中的灯好似忽然熄灭了,随后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似乎坠入了永远的安眠之中,乔素忽然晕倒在地。
谭黎出了客房,蒋管家立刻迎了过来。
“谭先生,您这是要走——”
“你家小姐要沐浴更衣,我不该走吗?”
谭黎看向蒋管家,目光如一场寂静的风雪,几十年惯会察言观色的蒋管家忽然不敢再说话了。
停车场两旁是雕刻玫瑰的路灯,如一片盛开的花海,花间翩飞着持弓的小天使,时隐时现。
谭黎走过灯下,每走一步,便踏着脚下的影子,像被驱赶的回忆。
路灯忽然熄灭,不远处别墅灯火交辉,但忽然降临的黑暗,还是让谭黎一瞬看不清眼前。
耳畔骤起疾风,谭黎站定,却没有转身,忽然翻肘,不差分毫的抓住了偷袭之人的拳头,触手是柔软的肌肤,却裹着坚硬如石的骨。
那人完全想不到一击不中,甚至还被抓住了手腕,却当即抬腿侧踢,那一脚若是踢中,力道几乎能踹断肋骨。
谭黎甩开那人的手,侧身后踹,两人腿骨相撞,都是猛地后退一步,谭黎却在那一步还没踩实之前,几乎从不可能的方向纵身而起,如凌空踏起,横掌如刀,砍向那人喉间。
那人更想不到当年受过极重腿伤的谭黎还能有这样快到极致的身手,不得不再退,双手被动防御成十字,却挡不住飞起一脚,竟被重重踹出几米之外,砰地撞在了一辆车上。
车上警报嗡嗡作响,刺破了空寂的停车场。
而从被偷袭到将人踹飞,一切都发生在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中,警报声中,路灯蓦然再度亮起。
在灯光亮起之前,那人闪身躲到了车后。
“发生什么事了?”
赶来的工作人员四处查看,竟惊起躲在车中的几对男女,尖叫和怒骂交织在警报声中。
“谭先生,这是怎么了?”
谭黎冷冷一笑,并不去找偷袭他的人,却转身再向别墅走去。
深秋的风如怀着忧思,两旁掠过的树如五线谱上高低跃动的音符。
乔素在迷蒙中睁开眼睛,看着那些树,像看着还没完成的钢琴练习,手指不自觉的微动,却传来如被烫到一般的痛。
“别乱动。”
乔素一瞬清醒,她竟然倚靠在谭黎怀中,躺在车后座上。
“这是怎么回事?”
乔素想坐起身,却发现身上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稍微一动,便是天旋地转。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谭黎低头看着她,忽然叹息,却和窗外的风一样轻。
“不记得也好,那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乔素忽然觉得心口都凉透了,谭黎是太过冷淡的人,似乎一切看在他眼中,都是无足轻重,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如归于清净,不要再问,也不能再问。
乔素果然什么都没有问,静静躺着,似乎又睡着了。
谭黎看向窗外,沉静的不知在想什么,却忽然轻轻一颤。
他托着乔素的手腕上竟落了一滴细小的水珠,慢慢泅进衣袖,那是一滴眼泪,慢慢干涸,却如一把细细的冰锥,刺进血肉,甚至切开了血管,只可惜他的血是凉的。
谭黎另一只手抬起又放回原处,终究不会合拢成一个拥抱。
黑色的天空上有流星滑过,追着流星而去的却是一只夜飞的枭,翅膀伸展,如一个符号。
车底忽然传来哐啷几声,车子在平坦的公路上竟然一阵颠簸,之后骤然停住。
“怎么回事?”
司机回头,惊恐的看着谭离。
“好像是绊车锁!”
司机话音刚落,从后面开来的车忽然停住,一个人从车窗中探出身,拿着一把似枪又似弩的黑色射击器,之后车门打开,几个人下了车,提着长棍,径直走来,一见便知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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