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黎冷冷的看着顾奕君,如居高临下的看一场闹剧。
顾奕君满脸虚假的开朗,表演着真诚,像一株披着向日葵皮的食人花。
“我也算认识乔素,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跟我们走一趟,说清楚就没事了。”
冯利贞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演,只觉得简直没眼看,恨不得自戳双眼,只求放过。
“我跟他们走。”
谭黎回身,乔素已经走到他身边,后面还跟着鱼小沫这条小尾巴。
“有人指控我,想不去也不行。”
平常人遇到这种官司,都得吓得原地懵圈,乔素看起来也有些害怕,但谭黎能看到她眼睫下流溢的冷光,更能感觉到她的冷静。
谭黎俯身,像是拥抱,冷冽的气息滑过脸颊,在耳畔流连。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谭黎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乔素双手撑在胸前,想要推开他,听见这句话,却忽然伸手抱住了谭黎的肩膀。
“谭叔叔,你以为我知道什么呢?”
乔素轻轻笑问,谭黎竟然都僵住了,在这个从不曾想到过的拥抱中,好像有什么脆弱的东西被碰碎了,或许是更早的一滴泪,也或许正如此刻,是词中的吹皱一池春水。
鱼小沫绝对是磕CP的一把好手,别人只见这两人轻拥告别,只有她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那一池春水,看的两眼冒星星,一头扎进春水,像条快乐的小鱼。
顾奕君冷冷的看着那两人,伪装失败,甚至想上楼扯开这两个人,硬生生忍住了。
“不用这么难舍难分的!老冯,叫小赵他们把车开过来,接谭先生去警局录证词!”
“这——”
“嫌疑人和证人必须分车走!”
冯利贞天天看他戏精上身,这会也有想来包瓜子的冲动。
深秋清晨,路灯熄灭,落叶在微濛的雾气中坠落,落在路灯最后投落的光晕中。
警车呼啸而过,碾过落叶,在街角急刹车停住。
“你干什么?”
顾奕君完全忽略冯利贞的怒吼,开门下车,打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坐到前面来!”
“有本事去打小报告!”
冯利贞只暴跳如雷了三秒钟,之后忍气吞声的转到驾驶座上去开车。
顾奕君坐到后座,带着涌上来的寒气,目光森然的看着乔素,想起在给乔素戴手铐时,谭黎看过来的眼神,简直像刀。
顾奕君忽然抓住乔素腕上的手铐,将在后座上缩成饭团的乔素给扯了过来。
“从没坐过警车吧?”
顾奕君的语气像在闲聊,眼神却像是能吃人。
“虹湾影城失火,火灾调查报告显示,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你当时就在现场。”
“我——”
“你打伤校工那件事,那个校工最后交待是他先动的手,而你是正当防卫,但不代表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放开——”
“乔绮订婚宴被安装炸弹,容子嘉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而监控显示你有作案嫌疑。”
乔素放弃挣扎,闭上眼睛,转过了头。
“市医院前连环车祸,我看了无数遍监控,才发现你也在其中一辆车里。”
顾奕君充分发挥着自己泯灭人性的天赋,即使乔素这可怜楚楚是真的,他也完全下得去手。
“昨天晚上的轮*案,当时是在开派对吧?受害人放着那么多男人不提,为什么只控告你一个女人呢?还是说你跟那个虐*待狂开*房后,激发了隐藏的某种属性,所以自己开个副本刷刷?”
手铐磨着手腕上柔软的肌肤,冰冷的触感让乔素想起公路上的那根铁棍,其实那年过后,乔素已经很少有真正的情绪波动了,所有外在的反应都是在扮演一个笨拙的不受重视的养女,但此刻如果那根铁棍在手里,乔素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抡过去,只为了让这个叨逼怪闭嘴。
“你觉得一个正常的守法公民,一生能跟多少刑事案件沾边?而你已经跟很多事都有关了?但我只奇怪一件事,乔家是没人了吗?为什么这些事都跟你有关呢?”
乔素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个叨逼怪的副本才是真正躲不过去,不刷不行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所有这些事,我都只是受害者呢?”
“证据呢?”
“无论我是否有罪,找出证据,还原真相,不都是你的职责吗?”
顾奕君拍了拍手,看着没什么血色的乔素,柔柔倦倦如垂落的花叶,可怜的蜷着,纵然她不漂亮,这样的柔弱却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怜惜,但顾奕君就是不想做人,谁求也没用。
“你如果真的是无辜的,我就把这幅手铐吃了。”
冯利贞在前座开车,忍不住斜眼偷看,又竖起耳朵,恨不能现在就把手铐塞进顾奕君嘴里。
灯光很亮,亮的人根本看不清对面。
原来光亮也会成为一座孤岛,将人困住。
“你认识受害人张阳阳吗?”
“不认识。”
“但昨晚参加乔家派对的人中,有很多人能证明你和她因为参加游戏,在泳池发生了冲突。”
乔素被困在一片白光中,光线似乎都能穿透人。
“我知道她是一个歌手,但昨天是第一次见到她,我们没有冲突,那也不是一个游戏。”
“那是什么?”
苦笑在乔素微白的唇上一瞬而逝,像月下慢慢消融的霜。
“或许也是游戏。”
顾奕君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说:“昨晚有人能证明你大概在九点半进入案发现场,受害人称接到你的电话,也进入了案发现场,而我们在受害人的手机中确实发现了一通从你的手机中拨打出去的接通电话。”
“我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你谭叔叔说他回去找你是在凌晨一点四十左右,之后你们才离开,期间发生了什么?”
顾奕君用力咬着谭叔叔这三个字,像是只要他使劲,谭黎肯定也能感应到疼似的。
“我——不记得了。”
冯利贞记笔录的手一停,顾奕君却好像并不觉得意外。
“不记得了?”
“我好像是睡着了。”
“好像?”
乔素眉间紧皱,努力回想,努力的很辛苦,眼角甚至有在极度痛苦时才会有的微痉挛。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受害人说进到房间后,你给她倒了一杯牛奶,她喝了之后就不能动了,案发现场也发现了一个装过牛奶的玻璃杯,已经送去化验了,如果化验出杯子上有你的指纹,而残留的牛奶又有麻醉成分的话,这就是罪证,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
“我洗了澡,出来后看见桌上有牛奶,觉得有些烫,很烫,所以没有喝,但我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奕君忽然伸手抓起冯利贞的笔录,摔在桌子上。
“就在那个房间里,受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也是女人,要我给你念念初步检查结果吗?而你当时就在那个房间里,你却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明亮的光线如一把刀,剖开乔素所有的微表情,所以顾奕君清清楚楚的看见乔素的瞳孔慢慢缩小,下颌虽然绷紧,唇微微抿起后却又无意识的分开,极其悲伤却又极力忍耐才会有的神情。
顾奕君生来从没怀疑过自己,这一瞬也有了动摇,除非乔素是天生的影后,不然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样以假乱真的痛苦?
整夜加班过后的警局,如调制着万千世态的一茶缸香水,弥漫着咖啡浓茶清凉油的前调,红烧牛肉面的中调,还有后调持久的利群玉溪红塔山。
“真是让人安心的烟火气。”
顾奕君从审讯室里出来,靠坐在椅子上,双脚自动离地,架上了桌子,对桌的年轻女警员恼恨的看了他一眼,心知再泼辣的女人都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只能抱着文件悻悻的走了。
“人家可是警花,对你有意思是看得起你,你没意思就算了,还这么对人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利贞嫌弃的看着顾奕君,说:“豆腐怎么就带出你这种不争气的逆子!”
顾奕君却连接话的意思都没有,继续伸展着懒腰。
“这加班的味道呵!这味道让你知道虽然你在加班,不能睡觉,但别人也在加班,也不能睡觉,瞬间好平衡,神清又气爽,哈哈哈——”
四处斜射过来仇恨的目光,一道道将顾奕君钉在椅子上。
“咖啡来了!”
一群人去抢咖啡了,暂时放过了他们那极不受群众爱戴的顾队长。
顾奕君仰躺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看向一群人疯抢咖啡,围着外卖小哥就像一群蜜蜂盯着花园里仅有的一朵花。
外卖小哥显然也受到了惊吓,简直想扔下外卖箱就跑,却被堵住,安全头盔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相貌普通,看过就忘,唯一的特点是下巴后缩,显得上唇微凸,奇怪的是口齿却很清楚。
顾奕君对一切反常的事都有应激反应,惯性的抬起上身,还没看清,就被挡住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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