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已经过去整整两日了。
黎墨从魔窟内等到魔窟外,从哲衍城周边等到周围,再从周围等到附近,最终从附近等到了城门口。
他隐身于死角处,表情苦闷。在想好理由,免使自己失了身份前,绝不能轻易露脸。几经深思熟虑,发觉再也没有比假装路过更为合情合理的了。
他解除法术,双手背后,挺起胸膛,昂首阔步,准备假装不经意地一晃而过。就在即将完全晃过时,余光一瞥,停了下来。
城门口空空荡荡的,一个妖影都没有,方才那一通操作原竟是出独角戏。
这家伙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跟着一陌生妖跑了!
黎墨气呼呼地转念一想,她是失去了畏惧的能力,所以才未能多加防范。对此,他要负上绝大部分的责任。
再顾不得其他了,心想自己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已全盘托出了,过这结界应不成问题,可再度被挡在了外面。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绕着哲衍城反复查探,这结界固若金汤,且到处都是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笼罩于上,覆盖得严严实实,无从知晓城内情况如何。他泄愤似的不断击打着,试图以蛮力砸出一道突破口。
“这啌啌哐哐、地动山摇的,老夫还以为是谁在这里搬山呢,原来是黎墨老兄。”
黎墨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来者,有些意外:“你怎会在这儿?”
扶辰驾着祥云,悠闲道:“老夫在这儿附近挑选蜜糖。”
“你们神仙不都只吃甘露吗,怎竟瞧得上凡人的糖浆。”
“甘露虽好,却不是老夫想要的味道。”
怪不得修得真君品阶后就再无长进,原是将心思都花在了这上面。黎墨本不想再搭理,可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他要找的味道,莫不是那凡妇做的糖水?
念及此处,不禁多问了一句:“那你可有找到?”
扶辰叹了口气:“颇为接近,可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黎墨心底莫名一软,一反常态道:“都一把年纪了,莫再挑剔了。”
扶辰不领情,连连摆手:“黎墨老兄,此言差矣。老夫追求口腹,就同你修炼一样,都是有讲究的。未达心中所求,怎能糊弄自己,得过且过呢?而且你莫要小看了这糖,这其中也是有学问的。”他越说越得意,摇头晃脑了起来:“糖简单分为蔗糖、蜜糖、饴糖三大类,蔗糖又可细分为白糖、黄糖和红糖……”
黎墨后悔极了,他不该多管闲事,给他好脸色看的。
终于,在讲完糖的制作门道后,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总算是停了下来,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
“怎不见沈姑娘?”那嘴再度张开道。
“干你何事?”黎墨早已没了好脾气。
“她真弃置了四魄吗?”扶辰向他确认道。
融魄壶的事儿,他那不争气的徒儿皆一五一十禀告给了天庭。不过话说回来,这趟回来,这泉眼似是脱胎换骨、大彻大悟了,先是去了肃慎那儿深刻反思了原先的过错,说是愿以此心境,诚心实意地重新受罚。随后他还主动交代了这趟下凡擅闯地府,查阅赏罚轮回簿之过。
想完这一溜儿回来见对方神情严峻,不由痛心道:“她少不更事也就罢了,你作为师父怎能任由着她胡来?你应当将利害关系逐一分析给她听,耐心引导才是。正所谓‘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念在相识一场,再三忍让,他却不识好歹,得寸进尺起来。
黎墨忍无可忍,正打算拂袖而去时,他接下来的话却令他茅塞顿开:“即便她不听劝,你也应言传身教,亲自为她取回四魄才是。”
取回四魄?原来如此!他知道为何自己进不去这哲衍城了!
“老夫虽道行不及你,但为人师表的时间比你长。所以你听老夫一句劝……”
扶辰还想继续分享经验,可这唯一的听众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下嘴,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不知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黎墨看似凶恶,实则心思单纯。诸神欲除之后快,不过是因他的存在干扰了三界秩序,与天道相悖。然这三界向来是天界独尊,专断之道又岂能真正做到公平公正?”
她说这番话时容光焕发的样子是如此记忆犹新。
他胸无大志,当个闲散小仙便足矣,什么三界,什么秩序,什么天道,他无心过问。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更为重要。
他不想她失望,更不想她受伤。只是此事他帮不了她,唯有愿黎墨真如她所言,莫再叫她伤心了。
·
“曹余氏听信神婆服下了滑胎药,”到了结局处,乔宣又卖起了关子,“你猜结果如何?”
沈昭昭席地坐于树下,兴致勃勃地配合道:“如何?”她全情投入其中,早就将缚谎索抛却了脑后。
“流出的竟是一男胎!”乔宣绘声绘色道:“曹余氏怕被婆家发现,谎称是女婴,又心虚不敢假手他人,只好亲自动手,连夜埋在了老地方。经此一番折腾,她失血耗气,再无法生育了。”
“真是自食其果。”沈昭昭拍手叫好。
“姑娘说的是,曹余氏落得这般下场,算得是大快人心。”
随着乔宣纸扇一合,第十个故事落幕了。
经这番相处,沈昭昭愈发觉得他温柔可亲,同他说话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
“乔城主,你怎会知道这么多故事?”她问。
“小生早年未修得人形时,因根颈受损外加冰雪侵害导致躯干空洞,命悬一线,后幸得神力滋养,才保住性命。只是经此一劫,落下了病根,自此之后,城里人一有心事便跑来向小生吐露。”乔宣拍拍自己的肚子:“所以这树洞里装满了他们的故事。”
这次她未如预期中那般展颜,而是面色沉静道:“背负了这么多秘密,一定很辛苦吧?”
乔宣愣了愣,几百年来,他一直被迫着听尽了凡人内心深处的卑劣龌龊,鲜有可以倾诉而出的机会,更是第一次被询问关心。
“确实辛苦,但同姑娘分享后,轻松了不少。”他真诚地深望着她:“小生说了这么久,是否也该轮到姑娘了?”
沈昭昭有些为难,苦笑道:“我阅历疏浅,恐怕要让乔城主失望了。”
“无妨,就说姑娘你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便好。比如,”乔宣神色微变,意味深长道,“你和那鬼煞魔罗是如何结识的?”
·
黎墨取出融魄壶,看着快被浊色浸染的瓶身,回想起了在里面的情形。
那时他的恨意被挑拨了起来,就在这关头,壶外传来了她的声音。
他听见她为他辩解,听到她说,她相信他。
似有什么东西被唤醒,压制住了一雪前耻的冲动。最终,他念在当初昭熠未下死手,决定大魔有大量,放她一马。
可他的宽宏大量未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他找不到她,怎么样都找不到她。
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都是神仙用来糊弄那些凡人的,他定是与她待久了,所以才昏了头,一时间竟信了这鬼话。
他可是魔,注定要为非作歹,违天逆理。他怎能忘了,他怎可忘了?
此事甚是窝囊,他宁可被误解,也不愿被他者知晓。想来就是因为隐瞒了这事儿,才入不得哲衍城的。可即便是事到如今,他仍不愿让沈昭昭知道实情。不敌融魄壶、破不了结界,自寻找四诚以来,他在她面前已丢过两次脸了,事不过三,万不能再多加这一次了。
既然不能实情相告,那就另辟蹊径。只要将四魄取出,也就不存在隐瞒一说了。
能想出这个办法,当真是智谋双全、聪明绝顶。黎墨颇为自豪,自信十足地再度投入了壶内。
那马妖说精诚便可达心中所至,上次之所以失败,许是因为当时尚不能将沈昭昭与昭熠区分开来,心中所念的也是二者穿插在一起的。
他闭上眼睛,屏息凝神,努力描绘着她。这一次,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弱小却坚定的身影。
“快跑!”
“你没看到那、那个啊?”
“半妖?!”
……
“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求你。”
……
“我能同你一起走吗?”
“我想活下去。”
“不怕。方才所有人都希望我死,是你救了我。”
……
“如此说来……你是答应收我为徒了?”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不会背信弃义的。”
“礼尚往来,现在轮到师父给弟子涂了。”
……
“师父,我好高兴!”
“高兴你担心我啊!”
……
“对,喜欢你。”
“你教我法术,包容我,纵容我,不嫌我吵,任由我闹……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将难过的事情暂且放下,做最快乐的自己。所以,我喜欢你……”
……
记忆绵延,与她相关的一切皆是如此愉悦舒适,若是能早些察觉这一点,或许他便不会将她与昭熠混淆了。
“我当是谁呢,原是我最敬爱的师父。”
是她的声音!他找到她了!
黎墨欣喜地睁开了眼睛。
·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这里。”沈昭昭叙述完毕,见乔宣凝视地看着自己,眼神比之前厚重了几分,不禁问:“怎么了?可是我说得太无聊了?”
乔宣收回目光,轻轻摇头:“姑娘说得很好,小生只是替姑娘感到不值。”
“此话怎讲?”
“自相识起,魔罗就一直在欺骗算计,他配不上姑娘的真心。”
沈昭昭付之一笑:“乔城主言重了,他也有好的一面。”
“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施舍罢了。”
一时兴起?真是这样吗?沈昭昭及时止住了这个念头,想要快些结束这话题:“我都未介意,乔城主何必如此义愤填膺?”
乔宣看出了她的回避,硬逼着她直面问题所在:“倘若真不介意,方才魔罗坦白时又为何会难受?”
沈昭昭漫不经心道:“乔城主多虑了,我只有三魄,无怒无哀无惧,是不会难受的。”
乔宣未有表露出诧异,平静道:“你无法愤怒、哀伤、畏惧,但未丧失感受,只是抒发的途径变了。万感由心抒,心底最深处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例如,”他引导道,“听了他的自白后,姑娘心里的有何感受?”
那时心里面确实怪不舒服的,就像被糊上了一层纸,又闷又堵。听到他提及昭熠后,又觉得空落落的。那感受就像是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终于抵达了憧憬已久的酒楼,点了招牌菜,结果不仅味道不如预期,还被邻桌食客分去了一半。
她没有回答,乔宣却已了然。他没再追问,摘下了左手食指上的木戒。
戒指一脱指,即刻变为了一节绳环。那绳环由草绳编制,编法简单随意,毛毛躁躁,松松垮垮的。
他将绳环套上了她的手腕:“轻陋小礼,聊表心意,还望姑娘笑纳。”
语毕,绳环便自行收缩至合适的大小,然后摇身一变,化为了羽毛模样。在她梦境中,昭熠就是如此佩戴金乌翮的。
不仅被东施效了颦,还被鸠占了巢。是可忍,熟不可忍!金乌翮气鼓鼓地扔下白玉戒指,啄向它,想将它赶跑。
就在此时,一沉闷的爆破声轰然响起,周边的一切在顷刻间剧烈晃动起来。
沈昭昭大吃一惊:“这是缚谎索?”
“不错。”
乔宣望向四周,草木扭曲着变成了无数珍馐美馔,一盘盘、一碗碗、一笼笼,堆叠成了一座座高山,耸入云霄。
“结界由佩戴者的认知构成,”他忍俊不禁道,“原来姑娘的内心世界是这样的。”
·
“师父,我已袭得衣钵,您可还满意?”
沈昭昭在缭绕的黑雾中悠然而来:“您的复仇大计成功了,徒承师业,接下来该轮到我了。你猜,我第一个要报复的是谁?”
未等他反应,她的眸中掠过红光,魔雾应念汇聚,栩栩如生的场景铺陈而开,他认得,那是帛棠的老窝,紫徽殿。
只见帛棠一反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端坐在白玉案后,威严道:“你以为这点惩戒就能抵消他的罪孽吗?永生永世、不死不灭?”他喃喃着勾起嘴角,睨向殿下,狭长的眼睛里全无笑意:“你这是罚他呢,还是在保他?”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里匍匐着一个伶仃的身影。
素淡冷清,与他记忆中的一样,同时又孱弱卑微,令他感到些许陌生。
“尚岸村的惨状上神可是亲眼目睹,为何还要袒护他?”说话的是站在帛棠身侧的肃慎。他还是老样子,一本正经、苦大仇深的,紧拧的眉头和下板的唇角让他看上去更沧桑了。
“那些凡人愚昧残暴,死有余辜。”
她一开口,他便寻回了那个他熟谙的昭熠,即便屈着身子,也绝不屈服。
肃慎失望道:“善恶生死之论断,天规已有说明,是黎墨独断专行,是他僭越了。”
“天庭撰拟天规律令可曾集思广益?独断zhuān zhì又何必按部就班?”
她的诘问字字铮铮,帛棠脸上的假笑是再也挂不住了。
以前他常同她讲神仙是如何傲慢,天规是如何不公,可无论他如何愤慨,她都只是听着,既不附和,也不反驳,就连简单的敷衍都没有。
原来那些话她有听进去,有放在心上。原来,他误会她了。
若这件事是他误会了,那其他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有可能都是误会?
他猛地发觉自己卑鄙极了,如今真相摆在了眼前,他竟还在怀疑她。
喉咙紧得发疼,四肢发麻,动弹不得,直到猝然轰起的电闪雷鸣,劈回了他些许神智。
“放肆!”
他听到肃慎厉声呵斥道,而帛棠又变回了那副凡事尽在掌握的讨厌模样:“你赞同黎墨屠村的行径,那许氏呢?她可也是死有余辜?”
“许氏秉性善良,她的枉死确实人神共愤,法令不容。”她哀痛道:“但,杀害她的并非黎墨。”
帛棠扬扬眉:“此话怎讲?”
“性命是判定生死依据中的一条,对有些凡人而言,尊严远高于性命。许氏早就死了,早在被做成人彘时便已经死了。”
肃慎闻言脸色骤变,愈发难看了。
帛棠倒是面不改色,轻飘飘道:“尊严可凭努力争取,活着便有希望。”
“五识被夺,面目尽毁,奄奄一息还怀有身孕……”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似是在强忍着什么,“这般处境,倘若神仙搭救,尚有一线生机。但天规有训,不得干预。所以我们只可袖手旁观,任她听天由命。敢问天君,”她抬头,仰望着那居高临下的天界主宰,“如此矛盾之下,何来转机?”
帛棠神色依旧,反问:“这些话可是黎墨教你的?是他告诉你许氏生无可恋,主动求死的?”大概是早就料到了答案,抑或是对答案压根儿不感兴趣,他没给她回答的机会,紧接着道:“邪魔向来言恶坏道,魔罗更是擅于以妄言绮语扇惑,怎可听信?”言之凿凿,不可一世。
“他自诞生起便被认定为污秽之物,被各路以‘替天行道’之名围剿诛杀。”她微攥起双手,挺直身子,努力正视着对方:“他所述的一切皆是切身经历……”
“不错,”帛棠傲慢地打断了她,“正是出自于切身经历,所以才不可信。他是由煞气凝聚而成的魔,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所知所感,他注定局限于此,所以他永远是愤怒的、偏执的、片面的。”
“凡人尚知不以出身取人……”
“‘尚知’?”帛棠再度出声,玩味道:“你又何尝不是在‘以出身取人’呢?”
她僵硬地垂下了头,许久没再说话。
“你位居上神不久,根基不稳,轻虑浅谋,情有可原。”帛棠更加得意了,以胜者的姿态退了一步,好进而继续他的说教:“就以许式举例,她确实生不如死,可凡人的意志向来摇摆不定,想要摆脱痛苦是本能,苟活求生同样也是本能。黎墨在许氏身上感受到了绝望便武断杀了她,他这么做,不过是选择了他想看到的而已。”
“我找到了许氏的转世,我有问过她……”她似是垂死挣扎般地说道。
“前世的选择与这一世未必相同。”
“同样的三魂,怎会不同?”
“魂与魄加之ròu tǐ才为一人,魂虽为主导,不随魄散而尽,却逃不过被其熏染,而魄又易被外因影响。所以,尽管世世皆是相同的三魂,思想却不尽相同,所做的选择也未必一致。”帛棠犹如智珠在握,如愿以偿地看着她节节败退,给出了致命一击:“况且,她肚中还有一人。那孩子呢,那孩子是否想活下去?即便许氏真心求死,她是否有权决定孩子的生死?倘若她不行,黎墨又有何资格肆意剥夺?这难道不是滥杀无辜,罪恶滔天吗?”
她被说服了。通过她颓然的背影,黎墨知道,她被说服了。他能感受到她的迷茫、失落、愧怍,还有绝望。
“万事由天,万物有法。”帛棠的声音飘了过来:“你与黎墨同时诞生,是因有明必有暗。所以,制衡黎墨,除魔荡秽便是你的使命。你若愿顺从天意,将功赎过,天庭可以既往不咎。”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即便他猜到了结果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惶恐。
“明暗相克,却也相生。我的使命亦有可能助他放下怨恨,弃恶从善。”她倔强地说道,用他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帛棠不悦道:“他所犯下的罪孽尚未清算,尚岸村不过是其中一桩,有何资格弃恶从善?”
“我与黎墨彼此许诺要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他的罪过,我愿代为受罚,望天君成全。”她匍匐在地上,磕头恳求着,是那样卑微,那样低声下气。
帛棠眉目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开口的,是噤声良久的肃慎:“倘若消业后他仍执迷不悟,你的付出岂不徒劳?”
“徒劳便徒劳吧,我想要相信他。”听上去是像站在他这边的,但声音中透着的寂冷表示着她已没有原先那般坚决了。
这动摇自然逃不过老奸巨猾的帛棠,他矫揉造作地叹了口气,一副迫于无奈而不得不妥协的模样:“好吧,这次便随了你的愿。阿慎,你看该怎么判?”
“纵恶不惩,同流合污,按照天规,天雷轰顶,贬入凡间,受五百年轮回之苦。”肃慎照例背着天规,没有片刻的犹豫。
“不懂转世之别,得此一罚,亦算是天意。”帛棠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看向她:“这轮回之苦可不比寻常的下凡历劫,所有劫数属心结最难渡。此刻萦绕纠结,令你凄入肝脾的是什么?”
她惨白的脸上划过悲凉,而她的回答更是几近将他击垮:“永生永世皆被至爱所弃。”
“师父,这个仇我报得如何?可算得上青出于蓝?”
沈昭昭看着僵硬的黎墨,欣赏着他的愧疚与懊悔,就像那日在忠雍城他报复她一般。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