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洒在李云霄的头肩。他自幼离家拜师修炼,在严苛的教导下成为了一代理线师中的翘楚。天人合一,是他毕生追求的理想。在寻求与自然之道融合的正道上,他走得笃定,却也走得孤独。同辈人都觉得他孤傲清高、不近人情世故,因而也鲜少与他交游。李云霄却也乐得如此,孤舟独行,自觉清闲自在。
在他的师父临终之时,三十多岁的李云霄已是理线师中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可师父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愧疚和失望:“霄儿,你的心境并不完整。”
李云霄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弟子以为,只有内心充盈、放下外欲的人,才可直面孤独、享受孤独,在其中获得心境的自由和畅达。远离人世纷扰,我得以与自然合而为一。”
师父摇了摇头:“你的自然,有花、有鸟、有树,却唯独少了人……”
李云霄还想辩驳,但却见师父缓缓低下头去,已然仙逝。这场戛然而止的辩论,在他的一生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疑问。他时常努力回忆自己曾打算如何辩驳,可都如雾里看花,没有答案。事实上,他似乎也并未完全理解师父所说的“不完整”。
这问题一留,便留到了他的古稀之年。
在熊熊燃烧的废墟中看到昏睡的江北时,他犹豫了很久,最终放下了青云剑,抱着她踏过周伯雄死不瞑目的遗骸。回望淹没黄江北村的烈火,他在心中默念道:“我李云霄无意闻达后世,不求桃李满门。这便是我唯一的徒弟。”
掐指一算,那也不过是三天之前的事。归雁塔下,他抱着江北踏过重重树影,一路上感受着她的呼吸和心跳,恍惚中觉得彼时独来独往的岁月,从未如此时此刻般真实而沉重。江北一路沉默不语。他以为她已经因为旅途疲惫而睡着了,低头却见她双眼微启、目光涣散。李云霄欲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瞥见道路中央立着一个人影。明晃晃的长刀,如猛兽龇出的獠牙。那人影一晃,便登时从原地消失。
“铛——”长刀与青云剑在空中相触。李云霄左手抱着江北,右手持剑挡下了这千钧一发的一击。长刀自他的颈前,以数寸之差划过。袭击者见他身手不凡,便立刻跳出剑刃的攻击范围,重整好长刀蓄势待发。
李云霄见他二十岁上下,只是寻常的野夫打扮,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无需知道。”野夫架好长刀,作势要再次进攻。
李云霄把江北放在地上,见她依旧双眼无神,便拍拍她的头,低声说:“回白溪镇后,我做木雕给你看。”她木讷地望向那个野夫,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一声暴喝之后,野夫挥着长刀疾冲而来。李云霄握着青云剑挡在江北的身前。长刀与青云剑斜触,沿着后者的剑身擦向夜空,扬起一片耀眼的火星。虽然野夫年轻气盛,刀路猛如狮虎,但李云霄却如春风化雨一般将那凌厉的攻势一一破解。见自己招招落空,野夫愈加急切起来,竟不惜将左臂暴露在剑路之下。李云霄见状便斜剑避让,但那野夫却抓住他的黑袍,挥刀直劈向他的头颈。“嗤啦”一声,凛凛的刀光将黑袍一劈两半,李云霄却不见踪影。野夫抬起头,见空中飘扬的银髯如一条白龙直击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胸口便被青云剑划出一道一尺长的血痕。野夫仓皇地挥刀自卫,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离开了李云霄的攻击范围。
“我们素不相识,你又何必刀刀夺命?”李云霄收起青云剑,背手而立。月光下,深沉的声音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庄严。
野夫捂紧流血不止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对不起。”他低声自言自语道。
忽然,野夫大喝一声,挥起长刀作势又要进攻。李云霄正欲迎敌,却见他侧向一滚,消失在灌丛之中。
不为钱财,不为夺命,那为什么还要舍命攻击呢?李云霄心生疑惑,忽然心中一凛。他猛地回头,发现江北的背包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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