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卓月见陈若钰露出一副纠结的表情，也不想再逼问，心中暗暗明白了她的想法。

但陈若钰出言：“可能会吧。”

为什么？

为什么说谎？白卓月皱眉，太明显以至于陈若钰轻易发觉了她的表情不对。

她了解面前的这个人，她一心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国立大学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的家人更加容不下她。

她骗她。白卓月眉头紧锁，眼里光彩越来越暗。陈若钰见状有些懵：“卓月？”

白卓月摇了摇头，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她何苦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呢。但陈若钰又不合时宜地殷勤起来。她福至心灵：“胃病又犯了？没事吧？我包里应该还有药……”

“不用，没犯病。”白卓月打断，她们之间又归于沉寂，如石子砸入水中，只余圈圈波纹。她见陈若钰点点头，停下在包里翻找的手。她包里还是只有那几样东西，符合她的作风。

“希望你，真的能再回来看看我……们。我是说我和见恩，虽然你们掰了，但，她也不是想和你老死不相往来。嗯。”白卓月斟酌用词，心下别扭。她不习惯直接说出口，什么“来看看我”，那是陈若钰的风格。至于谢见恩……原本她不想提她的，只是想……气一下陈若钰。

“谢见恩？”陈若钰闻言一窒，又笑了，“你不用从中斡旋了，我们俩掰得彻底，我不想再见她，道不同不相为谋。”

“嗯。”

这答案也在她意料之中。白卓月知趣地闭嘴，继续机械地吃薯条，却忘了蘸酱。陈若钰则专心致志地舔甜筒。快餐店内嘈杂声音此刻刺痛着白卓月的耳膜。

时间过得比想象中快，甚至不够她们多尴尬一会，心乱一会。飞机快要起飞，白卓月远送到最后，几乎就要跟着上飞机了。陈若钰笑话她，“没买票只能塞行李箱里托运，金主大人。”

金主大人表示拒绝，腹诽道，陈若钰你还是那么欠，十几个小时的航班，自己坐到腰酸背疼也没人管你。她要好好享受周末了，没有陈若钰的周末，格外神清气爽。

但……还有不速之客。陈若钰那边清净了，坐上飞机打扰不了她，这边手机上又来一个电话，白卓月不想接。

谢见恩。白卓月和陈若钰共同的发小。但高中时，陈谢两人大吵一架，就此决裂，删光了所有联系方式，一句话也不愿说。

“月月。”谢见恩的声音甜，明媚带有朝气，和看起来一脸死相的陈若钰丝毫不一样，“陈若钰上飞机了吧？你别因为她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谢老师，有什么事啊？”白卓月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只有她和谢见恩知道这怒气从何而来。白卓月用这种语气说完话又觉失言，她真是脑子有病，在陈若钰面前提和她掰了的谢见恩，又因为那件事，和谢见恩摆谱。

怪不得爸妈说她大小姐脾气。

谢见恩性格好，也不生气，继续缓缓说道：“你也知道我不想让我妈掺和那件事，抱歉了，我也不是因为和她积怨才不帮她。原谅我吧，月月。我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好吧。我也……轻率了。不用道歉。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打电话，应该还有别的事吧？”白卓月语调变得轻快些，谢见恩给了台阶，她顺坡而下。

谢见恩也懂了，道：“下月我婚礼，来当伴娘吧。”

“啊？这么快？”

白卓月是真震惊了，她没谈过恋爱，但曾经谢见恩高中交男朋友，也是牵手接吻循序渐进，颇为守礼，现在她和这个男的，相亲认识，才一个月吧？就要……结婚了？

谢见恩款款道：“嗯，见过家长，定下了。我妈和我哥都很满意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若钰刚走，她又有个好朋友要结婚。白卓月心里有些不舒服，怎么就结婚了呢？她是尊重好友的决定，但不代表不会讶异，不会……质疑。

但谢见恩有主见，甚至雷厉风行。她知道她深思熟虑过。

“好，具体安排发我吧。新婚快乐。”白卓月感到这话违心。谢见恩挂断以后，她仍然回味，想如果是陈若钰，应该也会和她想的一样吧？

她想起陈若钰那天对自己说的话。

“我和同门关系闹得很僵。他们都不认同我的决定，也许还有个原因，我性格招人讨厌。他们之中骂人最脏的那个，祝我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对女人恶毒的诅咒。她叹了口气，还好陈若钰是个硬气的，没机会让她伤怀。

只是，太硬，过刚易折，陈若钰是这样的人。她的家人，应该也和自己的父母一样，老是催婚她吧？

见恩是被逼婚的吗？她希望不是。又想起高三时候，陈若钰翘课打游戏，自己考完试排名掉了偷偷哭，只有见恩，八风不动，从来不气馁，宛如一尊铜像。

这段回忆让她开心起来——见恩那么厉害。她能主宰人生的，白卓月相信。

至于陈若钰，她被催婚一年之后，和父母决裂了，已有两年没和家人见上一面，“不孝子”之名在小区，随着陈父陈母的抱怨一传十十传百。但她没妥协。

她飞去m国了，若在那里落脚，不回家乡也好，以她的能力自有一方天地，白卓月想。她还没有让自己失望过，总是令她嫉妒，令她仰望。

所以，她说会回来，只是一个昭然若揭的谎言，但白卓月仍然不明白，为什么用谎言搪塞她。

一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回了宿舍，舍友们看剧的看剧看书的看书，白卓月感到无聊，开始思考人生。

比如，她的父母也在催婚，她自己会不会就范？

“去他爹的。”

陈若钰的笑骂声不合时宜地在脑子里回放，白卓月感觉找到了答案。

她不会和陈若钰一样宁为玉碎，但，她自诩并非一块平平无奇的砌墙瓦片。

当个伴娘就够了，但她不想接捧花，留给谢见恩的哥哥吧，男人喜欢传宗接代，就让他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