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训练中心没多少人在，只剩下几个新来的后辈还在苦练十米气步.枪的射击。

一起一落的枪响声中，团团在门口喊了句：“陈循！磨蹭什么呢？快换衣服，牧哥要上来骂人了。”

“谁说我骂人啊？都说了给咱们小循补过生日，我还能骂他？”

说曹操曹操到，教练吴牧背着手上来。

几个新来的后辈听见这声音立刻绷紧了神经，姿势也比之前更为端正。

吴牧是国家队那边下调到省队的教练，实力自然是冠军大满贯，但也是出了名的凶，每个学员在他手下训练都得脱层皮下来。

不过这中年小老头也就是对训练要求严格，私下除了脾气火爆一点，队里小年轻们都挺喜欢他。

吴牧下巴一扬，踮起脚拍拍陈循肩膀，一本正经道：“小循啊，你有什么朋友也一块叫来，今晚开了个大包厢。”

团团笑嘻嘻打趣：“行啊牧哥，这得把私房钱都拿出来了吧！”

“去！”吴牧横他一眼，“你师娘多疼陈循啊，再加上又是王定那小子的退役饭，她说了今晚给我报销。对了，你们多喊点人，别到时候空着位。”

团团应了声，嬉皮笑脸：“那我可把我女朋友带上了啊。能不能再带上她室友？她两个室友都是王师哥的铁粉！”

“带啊，人越多越热闹。”吴牧边说，边撺掇道，“陈循也是啊，你有女朋友也一块带过来。”

陈循捏着手机有几分错愕，没出声。

团团看出他的懵逼，打着马虎眼拉着他一起进更衣室。故意别有深意地问：“怎么样？今晚有家属吗？”

他睨人一眼，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什么家属？”

团团对他这假正经的模样就嗤之以鼻：“别装了，那个漂亮姐姐啊。”

“隔壁徐行师哥也会来，漂亮姐姐该不会要以他家属的身份来吧？”

见他不说话，团团摸着下巴继续若有所思道：“过几天市电视台不是要来给王师哥做退役采访嘛，说不定今晚来了还能先熟络熟络。”

射击运动员在比赛场上都会穿戴专业的衣服，训练的时候也不例外。陈循刚才打掉了5千颗子.弹，出了一身汗。

他脱了外套，没理自顾自说话的团团，进了一间淋浴房。

水声潺潺，搁在最边上的手机屏幕相继亮起几条消息。像是见他没回复，电话又打了过来。

“陈循！”

“嗯。”

他手忙脚乱地关掉花洒，沾了水的手撑在瓷砖墙面上，青筋凸起的小臂被水汽笼着。

男生声音在空间狭小的地方听着很空灵，施尔迟钝地感觉到耳膜福利，揉揉微红的耳朵。

“怎么了？”

问话把她思绪拉回正轨：“刚刚徐行请我去你们组的局上玩诶，你们今晚的聚会有很多人吗？”

“很多。”他想到刚才教练的话，漫不经心地问，“你要来吗？”

她拿腔拿调地说：“你想邀请我啊？这我得想想……”

陈循没惯着她，淡淡道：“不来就算了。”

“哎我没说不来！”施尔急了。看了眼刚把自己拉来恒隆购物的施父，解释道，“但我可能得晚点，我爸拉我来商场买他的结婚纪念礼物。”

“晚点我们应该在纯K了。”

吴牧把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都安排得很紧促，吃过饭去俱乐部打球，最后是去纯K唱歌。

施尔点头：“知道了，那你等我啊。我给你挑礼物去！”

他轻应声，不太在意这个：“不用。算不上正儿八经的生日聚会，人多也只是为了一起热场子。”

“人真的很多啊？是不是有很多同龄的小姑娘？”她故意问。

陈循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如实道：“队友他们会带女生过来。”

施尔脚尖点着光滑的地板：“哼，我给你唱个歌吧。你今晚听到的第一首生日歌一定得是我唱的！”

“……”

他声音低低地，有些心不在焉：“一定要唱生日歌吗？我生日过了快半年了。”

“那我给你唱别的。”

施尔走出专柜，到一边角落的沙发那坐下。清清嗓子：“咳咳！‘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她声线温和，隔着屏幕轻吟了几句副歌部分，刚唱完就急着找他要评价。

陈循还没来得及说话，先是咳了声，嗓子有些沙哑。

施尔注意力被转移，听出不对劲：“你怎么了，这个天还着凉啊？”

他嗓音懒懒地：“你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队里的淋浴房。”

“脱了……吗？”她犹犹豫豫地问。

“……”

把他的沉默当默认，施尔有点懊恼了。

她这人做事风风火火，刚打电话的时候只想着反正他应该也不在训练，就也没顾虑太多。

怕他感冒，她连忙快语连珠地准备挂断：“那你先洗吧，我挂了，晚上见拜拜！”

一声“嘟”响之后，施尔捂着滚烫的手机在心口，有些出神地咬了咬下唇。

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太乖了啊。

哪有为了接电话就把洗澡的事儿搁一边的，要不是她问了，估计他还得陪自己聊小半天。

专柜前的施父朝她喊了句：“卿卿，过来帮爸爸看看这两个手镯怎么样？”

“您都连续送我妈三年手镯了，今年换个花样吧。”

施父听着就不高兴，也不打算采取她意见，低头继续对比：“你一小孩懂什么。”

施尔朝外面看了眼，对面就是一家运动服饰店。她握着手机往外走：“爸，您先挑着啊。我下去买个东西！”

“别走远了，晚上廷盛还要来接我们吃饭。”

-

也许是吴牧一大早就在喊省队里的运动员一块吃饭，又让他们都各自叫多点朋友，最后居然把大包厢全坐满了。

吃喝玩乐一下午，到晚上，大部队又移动着去了纯K。

嘈杂的环境里，不管是熟人还是不熟的都混在一起唱歌。中途好几个生面孔被徐行他们带过来和陈循打招呼。

有一直以来关注他比赛的，也有单纯是想和他交朋友的。

射击圈的粉丝群体不大，但认真追过比赛的都知道陈循。

他十五岁时就拿过一次世界冠军，后来也断断续续把大奖小奖的第一名都拿了个遍。期间有成功也有挫败，但那句“出走半生，归来仍少年”大概说的就是他了。

到迄今为止，又要赶上奥运会为国争光。

而他今年也才18周岁。

陈循虽然看着安静内敛，但他并不介意在这种环境下一起玩，尽管他总是在热闹人群里显得格外出尘。

从他十三岁开始就被吴牧带着了，受这位亦师亦友的教练的影响，除了赛场上的态度，私下的习惯也被改变不少。

他会喝酒，还不太容易醉。

K歌房很大，边上一张桌子盘的人正在玩德州.扑.克，下注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左边又是团团、大胖他们在声嘶力竭地唱《浮夸》，几位上了年纪的教练骂骂咧咧地捂住耳朵。

有人起哄着要把射击队的某个女生推过来，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大笑。

陈循坐在一旁开酒瓶，递给旁边的队友。

他一张好看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因为情绪波动不大而显得高不可攀，有些许冷淡。

那股不让人碰的劲儿在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光下，也显得更勾人。

很快有愿者上钩的女孩来飞蛾扑火，喊上了人缘最好的徐行：

“徐哥徐哥！坐沙发那边的那个帅哥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徐行瞥过去一眼，心想今晚都多少个了。他伸出手指晃了晃：“追他比赛可以。追他人，我就不能帮忙了。”

女生显然对运动项目不太关心，抱怨的语气：“为什么啊？他有女朋友了？”

“我一朋友对他也有意思。我要是帮了你……”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慢条斯理地补充，“我会被干掉。”

“哪有这么严重啊。”

女生不信邪，但下一秒看见徐行过去拍拍男生肩膀：“陈循，施尔没回我信息，她有说会来吗？”

陈循正低着头刷新朋友圈动态，恰好看见熟悉的面孔。扬起手机界面给他看：“她说会晚点，现在在陪她父亲吃饭。”

徐行定睛看向屏幕，正好是施尔发的动态。两张在饭桌上的照片，是家韩国菜。

他放大角落的男人，纳闷又犹豫地欲言又止：“这个……”

徐行瞥了眼，是玻璃上反射出来的镜像，正好能看清和施尔同饭桌的那个男人。

男人穿了身白衬衫棕色西裤，手腕上那块表闪着钻光，看上去价值不菲。

陈循眯眼在杂乱的灯光下认真看了看：“她父亲还挺年轻的。”

“这不是她爸啊！”徐行被他这种误解的评价逗笑，猜测道，“她这好像是去相亲了。”

“相亲？”

“也不知道算不算，不过这人是她爸妈一直在撮合的一个对象，叫‘周什么’的，比她大了有10岁吧。”

徐行说完，牌桌那有人喊他。他也没继续看，拍拍陈循肩膀就过去了。

陈循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垂眸安静地看着那两张照片。过了须臾，他返回到和施尔聊天栏，打下一行字。

Ruler：什么时候来拿你的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