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了,病了很久很久,病的仿佛随时要离朕而去。”
这下,姜宿荷听出来这位伶舟絮是何人,大概就是那夜传走太医署所有太医的贵妃娘娘。
“陛下,臣女确实追随师父习得一些医术,但只是皮毛,恐怕有负圣托,看不了伶舟娘娘的病。”
医者向来麻烦事不少,特别是皇帝跟前伺候的,更是时时刻刻胆颤心惊,她不敢轻易逞强。
“你这么快拒绝朕,难道是想看她离朕而去?”陆毓生起身走下台阶凝目盯着她。
见到他衣衫不整,似乎丝毫不在意她瞧见后背的伤痕,她瞟了一眼又连忙跪下,膝盖还没触地便被陆毓生阻止。
“姜宿荷,长在山野过了十几年不被束缚的自在生活,怎却是个动不动就要下跪的性子?”
她手紧紧捏着空盘子,没想到一用力,将盘子掰成了两半,只好一手拿一半,难为情道:“陛下,您是天子,我怕您稍作不悦,臣女小命便没了。”
谁知,陆毓生大笑一声夺下她右手中碎盘:“那夜徒手捏碎酒盏,今日又生掰朕一个盘子。”陆毓生侧过脸低头凑近她耳边:“恐怕朕要杀你,你也是逃得掉的。”
“臣女不敢,臣女只不过力气大了些,逃跑的本事那是没有的。”她头一偏,与陆毓生保持距离。
“那朕只好将鹤冲真人请进宫一趟了。”
“不可!”她猛然转身,抬头的瞬间与陆毓生的目光交汇,她挺直后背直视着他。
“怎么?这会子就不怕朕会要了你的命?”陆毓生眸底闪过一丝阴冷。
姜宿荷是断断不能让尘世污糟事惹了师父清修,若事情还是因她而起,那更是万万不能。
“臣女定会尽心竭力诊治伶舟娘娘。”又跪下长长一拜。
一只手扶上她臂膀搀起:“起来吧,若是让你二哥瞧见,还以为朕在欺负你,更加怨恨朕了。”
“二哥远在岭南种地,他瞧不见。”话说,她至今不知二哥是怎么得罪了眼前这位,被贬官外放到岭南三年。
“既然你已回京,朕便召他回来,使你兄妹团聚。”
“你要嫁给老九的事,想必他还不知道。”
姜宿荷一听陆毓生要将二哥召回京,喜的忘了听后面一句,直忙谢恩:“臣女多谢陛下开恩。”
“那伶舟絮的病,你是应下了?”陆毓生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期许。
姜宿荷在心中揣摩着事情利弊,不过眼下局面无论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她似乎都没拒绝的权力。且那伶舟娘娘有何病在身她概不知,若满宫太医都束手无策,她又如何能治?
她轻抬眼皮,定定看着陆毓生:“陛下,不知伶舟娘娘生的何病?如若臣女治不了,又当如何?”
陆毓生双手叉腰,慵懒移近她身旁,口吻戏谑道:“那只好一命抵一命咯。”
姜宿荷脑袋向后轻仰,一命抵一命?凭什么那些太医治不好都能活着,到她这就变成一命抵一命。当然,她没有胆量将话说出来给陆毓生听。
“陛下,臣女也有一个要求,不,一个请求。”
“若臣女能治好伶舟娘娘,恳请陛下取消臣女与永昌王的婚约。”
“怎么,你二人初见面他便能忤逆朕都要维护你,你却不喜欢他?”陆毓生语气平淡,好似在听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喜欢?姜宿荷回想着从她得知这个婚约存在的那一天开始,从不当回事到无所谓再到听着京都里关于陆玄舟的传说开始沾沾自喜,到最后被陆玄舟多变的性子吓着,但唯独喜欢二字从来未在她心中出现过。
“陛下、陛下!贵妃娘娘她又犯病了......”
姜宿荷的沉思被来通报的内官打断,刚抬起头便被陆毓生抓住肩膀提起往外奔去。
陆毓生拉着她跑的剧烈,她已许久没有这么剧烈动过,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以她现在这个身子板若在这样来回跑几次就累死了。
“太医呢?怎无一位太医侍奉在内?”姜宿荷刚在寝殿内站稳边抚胸口顺气边左顾右盼:“娘娘病重怎不见人侍奉?”
“三小姐,您不就是医吗?您当陛下请你来干嘛来了?”必幽举着拂尘皱眉数落她。
陆毓生已坐在床边将伶舟絮上半身抱在怀中,低头怜爱的抚摸着伶舟絮苍白的脸。
姜宿荷伸手挥开眼前的拂尘向前走去将手一伸:“请陛下将娘娘放下,让臣女一看。”
“姜宿荷,朕命你必须将她治好。”陆毓生放下伶舟絮口气中略带威胁。
姜宿荷的目光被伶舟絮吸引走,继而忽略了陆毓生的威胁。伶舟絮美丽的脸上爬满了蓝色丝状物,像是血管中的血变成蓝色,又因受刺激而充血肿胀。
此刻她忽然觉得伶舟絮不像个人,倒像是一株什么植物?
她搭上伶舟絮的脉:“奇怪,娘娘的脉象似乎有些......”她顿住,再次确认了一变伶舟絮却是女人无误。
“脉象怎样?她都这样了,脉象肯定不会正常。”陆毓生说着扶额表情从焦急变成痛苦。
“陛下,您怎么了?臣女看您好像也不太好。”
“你别管我,你只管紧着絮儿,她......最重要。”陆毓生在必幽的搀扶下坐到一旁,扶着额宛若一个监工般盯着她。
“溪......”
察觉到床上之人发出微弱声音,她连忙俯身去听:“娘娘,您说什么?”
“溪...生...”
姜宿荷听清伶舟絮口中所念之名时吓得差点就要伸手去捂嘴,这伶舟絮怎会在昏迷状态下喊着她二哥,这要是被陆毓生知道不得直接派人将二哥杀了就地埋在岭南。
“姜宿荷你在做什么?絮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快给朕讲明道清!”
姜宿荷查看了伶舟絮身上妖异蓝色丝状物生长的形状,心中似有答案,接着死死盯住伶舟絮脸上蓝色血管跳动的规律,伸出两根手指抚在血管上顺着探到脖颈处,接着她飞速掀开盖在伶舟絮身上的被子举起她的左足:“可有银针?给我最细的那根!”
“有有有,一切可能用到的都给扫小姐提前备好了。”宫女捧着药箱医具出现,必幽亲自拿了银针给她送上:“三小姐莫不是要在娘娘脸上下针?不管用的,这些此前太医都已试过。”
姜宿荷接过针,眼神死死盯着伶舟絮的足底,飞速下针三分,床上的伶舟絮眉头一皱,似乎更加痛苦。
“三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奴婢瞧着娘娘似乎更加痛苦了。”必幽声音急切。
“什么?”陆毓生已冲上前来:“姜宿荷你为何扎她足底?”说着又为伶舟絮细细擦去额前的密密汗珠。
姜宿荷不语,只是盯着伶舟絮足底,忽然,伶舟絮足底鼓起一个包,似有一活物在里边蠕动,片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让它给跑了。”姜宿荷取下银针,观摩着入足的那三分。
“什么跑了?”必幽在一旁疑惑的看着她手中的针:“三小姐,您如果看不了这病,也不能编瞎话欺骗陛下。”
“让她说。”陆毓生冷冷制止必幽。
姜宿荷举着针到陆毓生眼前:“陛下请看,臣女手中银针上的蓝是不是和娘娘脸上如出一辙。”
“是,那又如何?只能说明她的病已蔓延至足下。”陆毓生收回眼神继续怜爱看着伶舟絮。
“陛下说对了一点,娘娘的病是蔓延了,不过也说错了另一点,那便是娘娘的病其实是从足下向上蔓延。”
“你别故作玄虚,快将实情道出。”
她将银针递给必幽,又伸手探向伶舟絮脖颈间:“娘娘气息渐稳,应是那毒虫被臣女伤到,暂时无法作恶?”
“毒虫?”陆毓生眼中满是震惊。
“是,如果臣女没有判断错,应该是暹罗的千心虫,而臣女刚刚那一针应该是刺中了此虫一足,不过它断足保命。”她举起缠着布条的右手:“手受伤了,扎偏了。”
必幽不可置信看向她:“暹罗千心虫?还附生在娘娘足底?三小姐确定不是在胡诌?”
她当然不是在胡诌,她师父一生遍游各处,一生见闻都编纂在册,天天逼着她背诵,这千心虫的病例正在其中。
“我自然不是在胡诌,但也要其他人不出去胡诌才醒。”她眼神扫了一遍殿内的人。
必幽心领神会并提高音量:“这一点三小姐大可放心,这可是宫里,有的是法子惩治胡诌的人。”
“好了。”陆毓生声音中带着疲惫:“那你说要怎样才能将那虫子杀死治好她的病。”
“这病,不好治,需要......”
还没带等她说完,陆毓生竟然直直晕倒过去。
“陛下!”殿内一时乱作一团。
本是进宫退婚,却莫名被请来治病,结果一个没瞧好又倒下一个。
“你就纵着陛下服用这些丹药?”她看着花花绿绿的药瓶质问必幽。
“三小姐,对于必幽来说,对陛下没有纵亦没有劝。”
“罢了,我先走了。”她说着起身就要走,却被必幽拦下。
“陛下未醒,三小姐不可离开。”
“陛下晕倒之事不可外传,奴婢已屏退左右更不能再宣太医前来,只能三小姐亲自侍奉榻前。”
“陛下无大碍,明日便会醒,我要出宫去寻救治伶舟娘娘的法子。”
必幽依旧拦住她:“在奴婢这里,陛下,要重过伶舟娘娘。”
姜宿荷无法,只得留在宫里守着陆毓生。
长夜漫漫,要她睡她也睡不着,想到陆毓生服用的那些丹药,她打算各自取走一颗,查清成分。她刚蹑手蹑脚溜到陆毓生床前,便见到一道剑光悬于陆毓生顶上。
“不好!”
她单手接住剑,掌心一阵痛袭来,压低声音问:“何人要行刺陛下。”
黑暗中传来一阵颤抖的声音:“阿荷?”
姜宿荷:双手都废啦!还让不让人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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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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