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默初级研究院是由集团设立在克罗默大学内的，不同于高级研究院那样，全是集团内部的机密研究，初级研究院多是在校学生在里面进行一些课题范围内的实验，所以管理不那么严格。

这个点研究院几乎没人了，连保安都在岗亭里睡得真香，但今晚游羽的实验刚好到了关键部分，他不得不来。

他戴着口罩进了自己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没什么人，属于游羽的操作台上开着一盏台灯，台前坐着个人，听见游羽的声音，那人抬起头，看见他的时候笑了起来。

“来了？”

“嗯，”游羽低声应着，戴着口罩使他的声音显得沉闷，但缓解了被人目睹伤痕的尴尬，“这次的结果怎么样，康景师兄？”

康景是跟游羽一届的博士生，两人方向一致，游羽在康景读研究生时空降进他的小组，随后跟着他一起考上博士。

刚开始的时候，康景对这个空降的关系户很看不上眼，但随着日渐相处，他也发现了游羽不是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反而真的在专业上懂得不少，跟游羽的关系也就好了起来。但因为康景是正儿八经做实验、考试考上来的，所以年纪比游羽大，游羽也就随着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叫他一声师兄。

康景摇了摇头，“还是不行，不过你是从哪弄到这种药剂的？虽然最后结果不行，但是结合率比之前的药剂好。”

结合率指的是病毒和腺体的融合程度，结合率越高出现寿命缩短的风险越低。

游羽双眼一亮，“真的吗？结合率有多少？”

“70%。”康景说，“已经远超常规的结合率了，我猜测这种结合率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危载量感染者的寿命减低情况了。”

“可惜没法量产。”游羽有点遗憾。

康景认真看着他，“你把来源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游羽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是集团内部的东西吗？”康景斟酌着问。

游羽点了下头，没解释。

“好吧，我明白了，又是保密的。”康景一脸无奈，“我懂。”

他这位师弟总是能弄到一切别人弄不到的资源，但看对方的家庭背景这些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康景没有怀疑，也不敢多问。

“那你先走吧，师兄。今晚辛苦你了。”游羽开始撵人。

康景没拒绝，“那我走了。不过你今晚不是结婚吗？你会过来我都有点意外，你那个对象没意见？”他调笑着看游羽。

“他不重要。”游羽随口说着，已经坐到了操作台前，开始整理记录今天的结果。

康景不再打扰他，兀自离开了。走到研究院大门的时候，康景发现门口停着一辆他没见过的越野，不知道是谁的，停得怪蛮横的，把研究院的招牌都挡了大半，保安也没让挪一下。

他瞅了眼车牌，蓝色的，立刻心领神会，是集团的车，怪不得。

商佐坐在车里，正在回信息。他从联盟跑到猫头鹰市这件事谁也没说，这会儿终于露馅，雪俞发现他人不见了。

商佐跟雪俞的关系很复杂。

雪俞是联盟的最高统领，几个行政区的执行统帅都听他，他是克里米亚岛的特殊人种，长寿且有着一头银发，他年纪很大但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不到。在漫长的事件里，他收养了不少人，但或许是因为看起来太年轻，他的义子很容易跟他处成朋友，雪凡就是他的养子之一，也是他的长子，是跟他相处时间最长的养子。

他们的感情是最深的。

商佐则是被父母送到联盟的，雪俞帮忙看着，从辈分上来说，算是商佐的干爹，但其实两人更像朋友。所以商佐知道，如果他当时说了自己的计划，雪俞肯定不会答应。毕竟他刚长出腺体，各方面都不稳定，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异能，雪俞会顾及他父母的原因，不会让他来。

但是他是羽蛇，出生就自带【拟态】异能，可以化人，可以变形，只有他能一丝不错地扮演费佐。

再说，他的腺体因雪凡而生，雪凡是他的兄长，雪凡因克罗默而死，他必须来。

其实对于会长腺体这件事他也很意外，他是兽人的羽蛇一族，羽蛇一族有个传统，至亲死后要吃掉至亲留下的一部分器官，以此来铭记至亲。这种风俗其实一般只在羽蛇之间存在，因为人类都不太能接受，所以一开始他根本没想过这件事。

但雪凡主动要求了——之前雪凡就对这件事很好奇，问过商佐很多次。到那天雪凡发现自己没法活着回到联盟的时候，他当即要求商佐吃掉自己的腺体。

商佐没拒绝，吃之前也犹豫了一下，想起羽蛇一族有吃哪补哪的传言，可那是羽蛇内部的，所以他没想过吃掉雪凡的腺体会让他长出腺体，觉醒成Alpha。

兽人一族根本没有多少人觉醒ABO性别，兽人跟人类又有生殖隔离，觉醒来除了添堵没什么用。毕竟谁想要一个隔三差五就易感期发疯的兽人，兽人本来就已经够暴力了。

但事已至此，觉醒了也有好处，扮演费佐更加顺利了，甚至不用伪装有腺体，再喷香水假装信息素了。甚至克罗默生物集团一开始根本不了解费佐这个人，所以他悄悄调整了费佐的一些信息，比如信息素味道、异能什么的，然后变成费佐的样子就混了过来。

【雪俞】：腺体长得怎么样？能去那边医院检查一下吗？

【商佐】：去医院会露馅的这里的医院都跟克罗默脱不开关系费衫也盯着我

【雪俞】：那你去幻日酒吧，那边有装备也有我的人，不行就回来，不急这一时。

【商佐】：哦 好

【雪俞】：注意安全，随时联系。

商佐关掉通讯界面，又换回费佐的账号，一看很安静，没有人联系他。他往窗外看，看见研究院某扇窗户从游羽上去之后就一直亮着微光，他看了眼时间，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着，思索片刻，开车走了。

游羽也不知道自己在研究院呆了多久，把所有样本都处理完之后，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没想到这么晚了，他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下楼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他今晚应该去新房，可是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新房在哪，甚至也忘了留商佐的联系方式。

如果回之前住的那里，被池临世遇到肯定又是一顿骂，他叹了口气，准备去外面开房。

春日的夜晚依然有些凉，晚风吹着研究院楼外的泡桐树，树叶刷刷地响，随着风舞动，露出漫天的繁星和残月的辉光。游羽踏着月光的碎片走出研究院，刚出大门，他意外地发现商佐那辆越野还停在那里。

他步伐一顿，想到如果真的跟商佐回去可能会发生什么，心里有点拒绝，商佐人确实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可这样走掉又不太礼貌，并且他已经看见商佐降下车窗朝他挥手了。

游羽咬咬牙还是走了过去，他站在车窗下仰望商佐，月光落在他眼里，宛如倒影在安静的池水中，“你一直在等？”他问商佐。

“没有，”商佐摇了摇头，注意到游羽眼底的月光，他这才发现今晚的月色似乎很美，“中途离开了一会儿，上车吧，我买了点吃的，你没吃东西吧？”

游羽又被商佐意外到，他发现商佐真是个格外仔细的人，什么都能想到。想到有吃的，他踟蹰的步伐没法犹豫了，因为他真的有点饿了。下午下课就直接赶来结婚，结完婚又吵又闹又被打，吵完又来加班，现在已经饿得晕头转向了。

他自觉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看见扶手箱上放着打包好的饭盒，手一摸还是热的。

“谢谢。”说完游羽忍不住笑了下，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一晚上真是对商佐说了好多次谢谢。

“没事。”商佐再次设置了自动驾驶，目的地是游羽没听过的地方。

游羽系上安全带，安静等着越野上路。商佐奇怪看他一眼，“你不吃吗？”

游羽下意识地有点紧张，“一会儿找——”

商佐没等他说完，已经把筷子塞到他手里打断了他的话，开始拆包装盒，“先吃吧，太晚了，路上还有一会儿，吃完回去就休息了。”

游羽握着筷子的手有点紧张，怔愣看着商佐拆包装盒，发现商佐买的是大学附近的卤味和烧烤。

“我怕把你车弄脏了。”他喃喃着说。

商佐看他一眼，笑道：“没事，反正不是我洗车——当然也不用你洗。”

游羽听完也笑了，放松许多，又想起刚才忘记的事情，“对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噢对。”商佐被游羽提醒了，露出自己腕部的极片跟游羽的碰了一下，“叮”一声两人就加上了，商佐就这刚加上的聊天框，给游羽发了个定位过去。

“你还没去过吧，这是我们俩住的地方，我妈安排的，房间大多都空着，放了一些必要家具进去，回头差什么再补，剩下的你可以挑你喜欢的，你之前的东西也可以搬过来。”

游羽一边吃，一边吱呜着点头。

“你明天还要来研究院吗？”商佐给他递了张纸过去。

游羽听着商佐的话，接过纸，心里犹豫了一下，他有点摸不清商佐的意思。

既然带他回去了，又是新婚之夜，那必然要发生点什么，既然要发生点什么，又为什么要问他明天去不去研究所？完全标记的发情期小半个月，期间他必然哪也去不了。只是临时标记……或许不太激烈的话，明天他大概能出门？

商佐看着游羽忧虑重重的样子，诡异地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他觉得有点想笑，憋了下没憋住，忍着没出声，又趁着游羽正低头吃东西没发现他笑，赶紧压了下去，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我已经擅自选了带阳台的房间，剩下还有一间带阳台，你喜欢阳台的话可以选那间。”

游羽愣愣抬头看他，缓了片刻，明白了商佐的意思。

“谢谢。”他再次很认真地说。

“快吃吧，要凉了。”商佐没看他，只管吃东西。

卤味和烧烤商佐买的都挺多，但估计因为两人都太累了，一点没剩下，只是吃完都撑得一脸疲惫，也不想没话找话了，商佐开了两边的车窗散着车里的食物味道，游羽偏头看向窗外，看见了辉煌的克罗默晶簇建筑群。

克罗默晶簇建筑群是猫头鹰市，或者说是整个北半球最大的建筑群了，由带着彻夜霓虹的十栋大厦组成，相互勾连倚靠，宛如晶簇般嚣张耸立，也是整个草鸮星的经济和文化中心。

费杉是克罗默的董事长，草鸮星的实际控制人，而游羽的父亲池临世是跟费杉关系很亲近的执行官之一，现在主管集团的武/装部门和探索部门。当年迷失彗星的探索任务就是池临世主管的探索部门主持的。

当然那次任务的结果不是很好，一度让克罗默生物集团身陷舆论中心，毕竟带回“迷失彗星”病毒导致上亿人死亡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开脱的理由。不过克罗默生物集团并非单纯的集团，所以就算身陷舆论也没人能怎么样，除非你能干得过武/装部的保镖队伍。

况且出事后，克罗默生物集团第一时间找到了治疗方案，承诺免费治疗，且确实延缓了显性感染者的预期寿命，同时首先发现了没有任何症状的病毒携带者和会出现异能的隐形感染者，后面的舆论话题就变成了异能，而非死亡人数了。

游羽不喜欢这一群霓虹幻彩的大楼，每次看见他都感觉那像是一座监狱，他像是被镇在晶簇之下的地基，他只想逃。

越野车驶进第一区的别墅区，这是里克罗默晶簇最近的别墅区，道旁的树影将克罗默晶簇挡住，游羽收回了目光，看向道路前方。费杉的欣赏水平向来不错，这个小区人少且绿化极好，很多克罗默高层住在这里，安保也完全没有问题。

在两人的沉默中，越野车继续前进，驶进了一处临湖别墅的车库里。

待车停稳，商佐拎着垃圾下了车，准备去另一边给游羽开门的时候，游羽已经自己开门走了出来。他随即朝前走，给游羽带路。游羽四下打量，发现这栋别墅环绕密林，私密性也极佳。

到大门口，商佐拉着游羽录入了个人信息，方便他以后进出，然后两人才进了门。游羽也没怎么挑房间，就选了商佐说的另一个带阳台的房间，洗漱完也就睡了。

睡着前，他隐约想起商佐给他买的药好像还在车上忘了拿，但他实在太累了，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考虑要不要起身，就已经陷入了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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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病毒（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