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踹人家门干啥

李朔雪没答应也没拒绝,自顾自地下令道:“还有对面屋子的人,探一下他们房内的声音。”

怀安言覆着手甲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榻沿,金光随着叩动的节奏明暗,语气带着点天人特有的漫不经心:“将军倒是雷厉风行。”

“对面那伙人我一直盯着,原是村长派来监视咱们的。许是守得腻味了,竟叫了个妓解闷。”怀安言接着道。

李朔雪剑眉拧了拧,颇感荒谬:“那女子呢?”

“这村子四面环山,就两条进出的路。她出村后往河边去了,看那路数,该是江上的船妓。”

“船妓?”李朔雪捕捉到陌生的字眼,追问出声。

话音刚落,他便真真切切地见怀安言眼尾一挑,竟翻了个白眼。那神色里带着点“这都要问”的无奈。

“便是常年在船上接客,也能被唤去私宅的……皮肉生意从业者。”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耐着性子说全,语气算不上好,却没半分敷衍。

李朔雪瞧着他这副“嫌麻烦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的模样,心头暗笑:这怀道长,性子倒真是够别扭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飘来一缕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踮着脚,贴着墙根悄然走过。

李朔雪依旧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眼睫却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周身戒备的气场纹丝未动,只耳力死死锁住那转瞬即逝的动静;怀安言也不过掀了掀眼皮,扫了眼门缝漏进的微光,便又阖上了眼,指尖符文依旧维持着若有若无的亮。

待屋外的气息彻底消散,怀安言才慢悠悠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推开卧房门,目光无意间扫过外间桌案,眉头忽然一挑。

自己先前用灵力净过的那只粗瓷茶杯,竟不翼而飞了,只剩李朔雪那只还剩小半盏茶的杯子,随意斜搁在案上。

指尖一缕灵气如细针般扫过桌案,瞬间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带着稚气的孩童气息。怀安言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想来是村长家的孩子,或是村里的顽童趁隙溜进来拿走了。

夜色渐深,村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往怀安言身边挪。那孩子约莫五六岁,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枯黄,身量同样带着股常年不运动的瘦弱。他盯着怀安言垂在身侧的衣袖,眼神发亮,伸出小手就想往衣角上摸。

“别动。”怀安言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凉意。

孩子吓得浑身一颤,小手僵在半空,抬头时眼里满是惊恐,却没哭,只是抿着嘴,死死盯着怀安言的衣袖。

怀安言坐起身,将孩子带到身前,未带铁甲的那只手揉了揉孩子枯燥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深夜不睡觉,偷偷摸进来,想做什么?”

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声道:“阿爷说,仙师身上有仙气,沾一沾就能飞升长生,阿娘从小就盼着家里有人能成仙,村子里的大家都想!村里的叔叔伯伯都在家修炼,说男子汉就要专心修炼得道成仙!”

这话像一道惊雷,让李朔雪骤然蹙眉。他终于明白这村落诡异反差的根源。

不是什么怪病污染,而是荒诞的修仙执念:男丁们整日闭门“修炼”,好吃懒做,身子自然孱弱;女眷们包揽所有农活重活,日晒雨淋,才练得一身粗糙壮硕的筋骨。

怀安言指尖灵气扫过村落,果然捕捉到各家屋内传来的、毫无章法的“吐纳”气息,男丁们体内所谓的“灵气”,不过是自我臆想的浊气,与真正的灵气半分不沾。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拍开孩子的手:“修炼?长生?不过是些自欺欺人的鬼话。你们村里男丁不干活,只靠女眷养家,这哪是修仙,是偷懒耍滑!”

孩子急得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辩解:“不是偷懒!村长爷爷说,干活会染凡尘浊气,断了仙缘!只有清心寡欲、专心修炼,才能引来仙气,早日飞升!阿爹说,等他成仙了,就能带阿娘和我一起长生不老,不用再吃苦了!”

“得道成仙?”李朔雪已然面带怒意,“你可知朝廷严禁崇尚天界,钻研修仙。”

孩子被李朔雪骤然冷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涨红的脸瞬间褪去血色,眼里的倔强被恐慌取代,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怀安言看着被李朔雪严厉的神色吓懵的孩童叹了口气,慢悠悠起身,走到孩子身边,指尖灵气轻轻拂过他的头顶,安抚着他的惊惧道:“村长没告诉你,钻研修仙、崇尚天界,都是要被按律问罪的吗?所谓飞升长生,不过是他哄骗你们的谎话,真要被官府查到,别说成仙,连安稳日子都过不成。”

孩子的眼泪“啪嗒”掉在衣襟上,哽咽道:“村……村长爷爷说……成仙能长生不老,所以,所以那些人才会不让修仙……不让,不让我们得到好处……他们都嫉妒!”

怀安言闻言,眉梢挑得更高,瞬间想通了这村落所有诡异的根源。

哪里是什么长生执念,分明是村长为了巩固“男丁不干活”的特权,刻意编造的骗局。

他蹲下身,与孩童平视着道:“嫉妒你们男丁在家偷懒,让女眷顶着日头种地、扛柴、喂猪?”

孩子被问得一愣,眼泪都忘了掉,愣愣地看着他:“不……不是偷懒!是修炼!村长爷爷说,男人是天选的修仙者,不能被农活污了仙骨,女人身子粗笨,只配干活养家!”

“好一个‘天选修仙者’!”李朔雪的怒意瞬间冲顶,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

那孩子看着面色不善的李朔雪又被吓得一哆嗦。

怀安言按着孩童肩膀,让他视线重新回到自己这,轻声细语道:“你阿娘每日干活受累,是不是常常偷偷抹泪?你看村里的婶婶们,是不是个个累得直不起腰?她们的苦,不是等你阿爹成仙就能结束的。这世上根本没有无忧无虑长生不老的仙人。”

那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里还噙着满满的一汪泪,小手攥得紧紧的,转身就往夜色里跑,脚步踉跄却带着一股执拗的狠劲。

“不对劲。”李朔雪眸色一沉,察觉孩子的去向并非家的方向,当即对怀安言递了个眼色,身形如轻烟般掠出屋门,借着茅草与土屋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怀安言缀在李朔雪后头,指尖淡金灵气悄然铺开,既掩去两人的气息,又将前方动静清晰传至感知。

孩子一路绕开村落主干道,专挑偏僻的田埂与柴垛穿行,最终停在村子西北角一间破败的小屋前。那屋子半埋在枯草里,墙体斑驳开裂,门楣上挂着半块腐朽的木牌,写着模糊的“祈福堂”三字,看着早已废弃,实则被人用木棍悄悄卡住了门闩。

孩子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从小屋墙角的窄小破洞爬着钻了进去。

李朔雪隐在屋外阴影里,透过木门缝隙往里瞧——屋内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神物”:墙角立着几尊涂满油彩的粗糙神像,颜料剥落露出底下的柴木纹路;地上散落着缠着红绳的卵石、刻着歪扭符文的木片,甚至还有几片沾着紫粉的碎布,被当作“仙人遗物”供奉着。

桌案上整齐码放着十几只粗瓷杯,其中一只正是怀安言白天用过的那只,杯沿被擦得发亮,旁边还摆着几根鸡毛、半块铜镜,全是村民们搜罗来的“沾仙气”的物件。

而孩子进屋后,脸上的惧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决绝。他抓起供台上用来摆上供之物的瓷具,狠狠砸向那些神像,嘴里还小声念叨:“都是骗人的!阿禾姐姐和天人哥哥都说了,这些都是假的,是村长爷爷用来骗大家的!”

李朔雪心头一震,在怀安言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脚踹开了那道插着门闩的木门。

用于锁门的木棍竟被硬生生从中间踹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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