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整个人脑袋直发晕,晕晕乎乎中,他给乔池上好了药,裹好了伤口,帮着乔池换好了衣裳。
重新披上了战袍的乔大镖头,顿时又成了让人雌雄莫辨的美男子一枚。
乔池左右上下看了看自己,发现除了尾端发梢有点湿,浑身上下也是再看不出半点破绽了,忍着背上的疼,动了动肩膀,便转身要往外走。
“等等!”从晕乎从回过神来的清歌,一把伸手拉住她,小声急道:“去了素心堂,若发现有什么情况不对,你不要再忍,快跑……”
“?!”
乔池一时没反应明白过来清歌的话,看她面露疑惑,清歌急得道:“那顾家大少爷顾铮,是伯爵府已故的大爷顾明川,遗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今夜他但凡要是有半点差错闪失,外头那些伺候的丫环小厮和你,没有一个能活命的,谁都脱不了干系……”
乔池:“!!!!!”
说来,乔池都挨了两顿打,却还对自己目下所处的情况险境,反应迟滞,不明所以,都得怪她来候府前和来了候府后,对顾家后宅的情形,没有留心细致的去了解过。
在候府都呆了快半个月,乔池知道,还不过就是前院的一些什么顾家虽分两房,各自立了府,但却是只了分府没有分家,这些大而化之的无用东西。
对候府、伯爵府、公主府三府里后宅诸人的情况,她知道听说的,还没有常年混迹欢场的清歌知道得多。
目下顾家两房,长房定远候府,自是不必说。
顾候爷尚的是公主,因此,屋里什么通房侍妾之流一个也没有。而公主李眉,也只生了一个独子,也就是小候爷顾明书。
长房人口简单,事情便也少,六年前,顾小候爷刚满了十岁,圣人隆庆帝便下了旨,封其为了候府世子,让其从公主府搬出来,单独住进了候府的世子院进思堂。
相比顾家长房的人少无事,继承人名份早定,顾家二房的忠勇伯府,命运就多舛多了。
当年,顾二老爷顾泽成年后,娶了生母早丧的齐国公府长房二姑娘赵秀蕴为妻,便是如今的二太太赵氏。
顾泽和赵氏成亲后,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先后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大爷顾明川,一个是二爷顾明宇,顾家自来子嗣不丰,二太太难得同候老夫人一样,生了两个儿子,顾家上下,当时都十分高兴。
只是生下长子后,因北方边境多扰,顾伯爷便弟代兄职,替顾候爷领了顾家军,长年驻防北境,不久,遇北方蒙人十万铁骑南侵,顾伯爷带领顾家军殊死奋战,击溃蒙人,并将大梁北境边线,向蒙人草原,推进了两百里。
如此赫赫战功,让顾伯爷声名于世,并在兄长早已位极人臣的盛势之下,另得封忠勇伯,开府单立门户。
一门中,居然出了一候一伯两个封爵,当时顾家的威势和人望,可以说,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而,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盛极之后,凋落随之而来。
顾伯爷封爵后,不足一年,西北靼鞑侵拢,他再率顾家军出征,然后,战死在了沙场上,独留下了一伯爵府的孤儿寡母。
当时,二太太赵秀蕴,年芳不过三十,两个儿子,顾明川年方九岁,顾明宇尚在襁褓,而候府这头,顾明书甚至都还没出生。
之后,数十年匆匆而过,年少守寡的二太太,辛苦拉扯大了两个儿子。
没想到,七年前,南疆苗人叛乱,伯爵府承了爵的大爷-二十六岁的顾明川,带兵南下平叛,出人意料的,中毒死在了苗疆战场上。
顾明川在顾家军中,虽无其父的声威,但一身武艺已是绝顶,谁都没有料到,他会折在苗疆,他突然的英年早逝,对顾家和二太太赵氏,都是个晴天霹雳一样的打击。
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时二房长房,除大少奶奶房氏,生了大姑娘顾锦画和二姑娘顾锦云外,顾明川便再无子嗣。
伯爵府长房无男丁,顾明川眼看绝嗣,就在众人绝望之际,顾明川的一侍妾查出了三个月的身孕。几个月后,侍妾一朝分娩,千辛苦万苦生下了顾铮。
所以,细算起来,伯爵府的大少爷顾铮,可算是个遗腹子。
顾铮一落地,便被二太太抱去,养在了膝下。
可惜,想是怀胎受孕时,顾家多事,顾铮生母的胎像一直坐得不稳,后来生产时,更是难产,直折腾了两天两夜。
因此,虽自来锦衣玉食,众人小心翼翼,但顾铮的身体却一直不太好。
顾家男儿,从来便有五岁就要开蒙习武之风,因顾铮身体不好,二太太和大少奶奶房氏生怕他有万一,于是,独给他改了章程,让他习文不习武。
然而就算这样,顾铮现在仍旧是,三不五时,多病多灾。
三言两语,简单跟乔池说清了伯爵府后宅的这一番陈年往事,清歌拉着乔池,面色着急的低语劝她:
“所以,去了素心堂,若发现不对,就快走……虽说当时,你在马场,是救了人,但大少爷若有个万一,小候爷和二太太他们,可不会念你的恩,她们只会想,你既然在场,为什么不早点出手把人救下来!”
“凭你的武功,当时要阻止救人,轻而易举,你为什么要等到千钧一发才出手,是想携恩以报,还是本身就是你的图谋?”
清歌这两句诘难之问,简直直击灵魂。
脑子一时塞了太多信息的乔池,闻言,暗自扪心,她自认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亏心,但若问这个问题的,不是清歌,而是顾明书或是二太太,她要如何,替自己剖陈自证清白?
想了又想,乔池发现,一时间,她还真找不到有力的证剧,能替自己洗刷嫌疑。思及此,乔池顿时轻皱起了眉。
清歌一看她的表情,顿时无语,合着这都火烧眉毛了,还不想着跑吗?!
着急的清歌,眼底划过抹狠意,想要开口再劝什么,在外头掐着时间点等着的方青,却猛然一下推开了门:
“换好了没?!!快点!”
方青并没查觉屋内古怪的气氛,推开门,人还没进屋,便先跺脚追,问完,才见乔池已是换好衣裳了,顿时气道:
“换都换好了,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出来!!”
清歌未出口的话,被这一打断,只得收回了肚子里,乔池看了眼欲言而止的清歌,扶着肩,抬脚出了屋。
方青早是等得急了,乔池一出屋门,他便上下打量了乔池两眼,看乔池浑身上下差不离没有什么不妥,便忙转身,让侍卫押着乔池,直往伯爵府而走。
顾家三座府邸,隔而不断,因此,三府的前院书房和后院正房之间,都有近道角门相连,只是平时不大用,往来院门更是都上着锁,今日因事情紧急,顾小候爷才命人开了。
方青领着乔池,一边急走,一边在心里犹豫,要不要绕道,迟疑间想到素心堂的情形,咬一牙,再顾不上避忌,领着乔池和侍卫,抄了近路,从进思堂转到候府后院,沿正院退思堂的墙根下,过到了伯爵府。
一行人堪堪才走到素心堂外,隐隐便听得上房里头,传出来阵阵呃呃的抽搐低吟声和顾明书压抑着愤怒的低声斥吼:
“去看看,人怎么还没押来!!”
闻言,乔池神色一凛,方青和押着她的侍卫,更是加快了脚步。
虽是才入夜,但因顾铮有恙,素心堂内外上下早是点满了灯烛,明晃晃将整个庭院,照得恍如白昼。乔池被侍卫押着一进上房明间,但见屋内,满屋地下,站满了如许的丫环婆子。
面容肃立端严的二太太,穿着身蓝青素袍,直挺挺的挺着腰,坐在东间宴息室的锦炕上,她眼角鼻端微有红迹,神色却十分淡然冷静。
想来一个女人,虽一辈子困囿在后宅,但少时丧母,中年丧夫,老来丧子,在巴掌大的天地里,惯历了人世悲欢苦乐,生死离别,就是再柔软的心,也早被打磨得像石头一样的硬了。
果然,侍卫押了乔池上前,将要行礼,心硬如石的二太太却只将手一摆,道:“带他去西屋!”语气十分淡定从容。
乔池听得这一道声音,怜老惜弱的本性发作,心尖莫名的到酸了下。
对比东屋的冷静自持,西屋里的众人却个个惶然不安,乔池被侍卫拎到西屋,只见屋内,两个胡子花白的太医和三四个衣衫半解,坦着胸脯的中年妇人,尽皆跪在床角边。
面色冷凝吓人的顾明书,坐在床沿上,怀里紧紧抱着惊了风,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四肢手脚,都不停在打摆抽搐的顾铮。
众人一进屋,顾明书的视线,顿时扫过来,刮到了乔池身上。
“你过来!”
眼中狂风暴雨,杀意盈眶,顾明书的语气,却十分平平淡淡,如此巨大的反差下,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恐怖而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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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独根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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