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好了!”
季秋棠将毛笔丢到浣月身上,顿时晕染一大团污渍,怒道:“我说了不许进来打扰我!”
“长公主派人给盛青若送来烟罗纱。”
季秋棠脸上是还未散去的哀伤和痴迷:“她倒是有两把刷子,居然搭上了长公主。”
她有些暴躁地撕碎了画纸:“这种小事也值得你火急火燎地来告诉我?”
一个母后早亡,没有继承权的公主,不过如此。
浣月看了眼她的脸色,跪倒在地:“长……长公主让我给您带句话。”
季秋棠看她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说!”
浣月小声咕哝:“她说做妾就要有做妾的觉悟和分寸。”
季秋棠气愤地将桌面上的砚台、镇纸、茶杯扫到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她紧咬银牙:“盛青若,你找死。”
“长公主敲锣打鼓来的,所以——”浣月往后退了一步,“外面都知道您的身份了。”
季秋棠反而平静下来:“还有呢。”
盛青若大肆败坏她的名声总得师出有名。
浣月:“前些日子,陛下赏赐祁大公子几匹烟罗纱,全被管家搬到您院里来了。”
季秋棠揉着眉心,管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跟把脸伸到盛青若面前让她打有什么区别。
管家听了长公主的“告诫”,吓得魂都没有了,他赶紧找到盛青若:“少夫人,那几匹烟罗纱——”
盛青若坐在凉亭喝着冰饮,担心祁珩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听到他的话笑说:“管家放心,我可没动如夫人的东西。”
管家一噎:“少夫人行事如此张狂,若是让侯爷知道恐怕不会高兴。”
“秋月,拿纸笔来。”盛青若说,“你只管把这件事告诉侯爷,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训斥我。”
这件事不出府,是她斤斤计较,不敬长辈。
这件事人尽皆知,就是季秋棠恃宠而骄。
祁阳自然是不会责怪季秋棠,只会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管家身上。
管家两股颤颤,忙不迭跪下磕头:“老奴一时糊涂,望少夫人海涵,以后我定全心全意为少夫人驱使。”
“管家说笑了。”盛青若淡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你知错,有负侯爷重托,就去祠堂外跪上两个时辰,一天不许吃饭,罚俸半年。”
管家攥着拳头满脸阴郁地离开了。
“少夫人。”春花不解,“您为什么拒绝他的示好?”
“我才不想和这种毫无价值的墙头草为伍。”盛青若打了个哈欠,“他一看就是个小心眼儿。”
这种人记恨心特别强。
与其虚与委蛇,不如看他吃瘪,反正他都会想尽办法报复她,她先高兴了再说。
秋月见她哈欠连天,说:“少爷可能有事耽搁了,要不您用膳了去休息。”
盛青若点头。
琉璃风风火火跑来:“老太太果然差人去请大夫了。”
盛青若困意袭来,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你去保善堂请罗大夫给母亲看看。”
刘氏拿余素月全无办法,才会想出装病以孝道压人的下下策。
余素月对她好,她自然要投桃报李,替她去侍疾。
刘氏肯定不会被她气死,毕竟祸害遗千年。
盛青若趴在桌上小憩,半梦半醒间依稀听见有人在叫大少爷。
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脸上趴出来的红印未消,她声音困倦:“郎君,你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利,可有受伤?”
季瑜一步步走近,在她面前站定,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盛青若脸上笑意逐渐消失:“季公子,有事吗。”
“想和阿珩打个招呼,没想到他不在。”季瑜从腰间掏出一支短笛放在桌上,见盛青若听到声音微微皱眉,解释道,“这是他外祖父送他的周岁礼,一直很珍视,遗落在战场上,我给他找回来了。”
“多谢。”盛青若仰头,什么都没说,但赶人意味明显。
“你们成婚匆忙,我没来得及赶上婚期,特意准备——”
盛青若满脸不耐:“这种事你不该找我商量。”
季瑜丝毫没有被落了面子的不悦,从善如流地道歉:“是我冒昧。”
“哎哟我的祖宗哎,夫人亲自下厨做好了饭菜等您,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要是让夫人知道——”
盛青若被小厮的话气笑了,季瑜自己跑过来打扰她午睡,最后还成了她的不是了。
她冷笑:“如夫人知道后应当自省,育人先育德,自己教不会就多请几位老师。”
小厮闻言吓得脚下一趔趄,她简直就是指着季瑜的鼻子骂季瑜有娘养,没娘教,不修德行。
季瑜走到门口的脚步微顿,回头笑道:“弟妹好口才。”
盛青若将头一扭,不搭理他。
“少爷,要告诉夫人吗?”
“随你。”季瑜缓缓补上一句,“舌头不想要就别要了。”
小厮看了眼周围,低声问:“您不是对她感兴趣吧?”
都说一眼就能看出祁珩和祁峰是亲兄弟,不过他们只是长得像,但季瑜和祁珩性格如出一辙,眼光也大差不差。
季瑜反问:“难道她不有趣吗?”
小厮:“???”
哪儿有趣了?
甚至连大家闺秀最基本的教养都堪忧。
季瑜:“你瞎。”
盛青若把他当祁珩流露出来的洒脱不羁多自然和难能可贵。
季秋棠看到季瑜,满脸心疼:“快马加鞭赶回来,累了吧。”
季瑜:“母亲也消瘦许多。”
“夫人都是被气的。”浣月添油加醋把这两天的事情讲了一遍,尤其着重强调盛青若有多可恨。
小厮在门外恨不得扯着嗓子喊:我的好姐姐,你快闭嘴吧。
他听着都对盛青若愈发好奇。
季瑜给季秋棠碗里放了块鱼肉,神色莫名:“难得见娘落败,看来我这个弟妹倒是有几分手段。”
季秋棠眉心一跳,知子莫若母,她从小教导季瑜要从祁珩手里抢东西,再加上盛青若那张脸……
“胡说八道什么。”她转头怒斥浣月,“不过回京水土不服,懒得搭理她,没成想在你嘴里就成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证据。”
浣月立马跪地认错。
“你也是关心母亲。”季瑜说,“下去吧。”
—
盛青若抬头望天,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光明,眼睛没有刺痛和没有感到烈日灼人,时间应当不早了。
秋月:“时间不早了,咱们回房吧。”
盛青若忍不住想祁珩情况如何,不放心地吩咐:“母亲可曾问起过郎君下落?”
“问了。”秋月说,“我都是按照您教的说的。”
祁珩外出办公,危险不大,不过哪怕游山玩水也要拖足时间,表明态度,所以归期未定。
盛青若刚躺下,外面就传来喧闹声,她猛地坐起来下床打开门:“何事喧哗?”
祁珩回来不会闹出恨不得把侯府掀翻的动静。
“老太太病了。”春花拽着个中年妇女进院,“她正吵闹着让夫人去侍疾呢。”
“婆母生病,理应由我代劳。”
妇人赶忙摆手拒绝:“不,不用了。”
盛青若说得在理,可架不住她是个瞎子啊,让她侍疾,传出去都只会说刘氏欺负人。
盛青若却不理她,系上披风直奔刘氏院子。
“孙媳给祖母请安。”盛青若敷衍地福了个身。
“怎么是你?”刘氏愤恨地盯着她,气色比初见好了不少,可见在侯府的日子多么逍遥快乐。
随盛青若一起来的婆子赶忙上前把原委说明,并不停地给刘氏使眼色,让她开口赶她走。
刘氏见到盛青若,把季秋棠交代她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只想好好的磋磨盛青若。
“你来的正好。”刘氏指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药碗,“你先替我尝尝药。”
盛青若走到桌边,秋月扶着她坐下,她闻着药碗里散发出来的浓烈黄连味,说:“太烫了,放凉些。”
刘氏满脑子都是折磨盛青若的画面,得意冷哼:“随你。”
盛青若看了眼春花,春花会意,立马把刘绣华拉出来。
刘绣华拼命挣扎:“你做什么?”
“是药三分毒,少夫人眼睛有疾,对尝药心有余而力不足。”秋月端着药碗笑说,“老太太对您有再造之恩,您肯定不会推辞,对吗?”
刘绣华双手捂嘴。
对个屁。
药里的黄连是她亲自让人放进去的。
秋月灌她喝了两口,看着她脸皱成一团干呕:“少夫人,没毒。”
盛青若捋着头发:“祖母,趁热喝了吧。”
刘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我不喝。”
“我也不喜欢喝药,尤其是苦药。”盛青若像是在对待无理取闹的孩子,“良药苦口利于病,祖母,委屈你了。”
琳琅和琉璃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刘氏架起来。
“放肆!”刘氏看着呆愣的丫鬟,“你们是死人吗?”
“我看谁敢动!”盛青若厉声,“谁敢妄动,以背主谋命处置。”
秋月眼疾手快把药灌进去。
刘氏怨毒地盯着盛青若,嘴里苦到发麻。
盛青若径直起身:“时间不早了,不打扰祖母休息了,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刘氏气得仰倒,盯着门口破口大骂,可一想到盛青若听不到,她更生气了,转头开始数落丫鬟,最后又怨怪季秋棠给她出馊主意。
丫鬟无语,季秋棠的计划和她所做的简直两模两样。
季秋棠听了东院的事儿,揉着眉心:“有些人命是真的好。”
蠢得令人头皮发麻都能不费吹飞之力获得别人梦寐以求的。
刘氏这个智商,她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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