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回头,就见不知何时进了园来的卫候爷,负手大步走了来,公主李眉扶着宫女含真含笑的手,领着串宫娥小厮,一脸焦急的跟在他身后。
廊上的众侍卫家丁见状,忙单膝跪下,宫人小幺儿也瑟缩着避到一边,卫候爷走上前,看得廊中的混乱,和徐婉徐文卫东阳卫东宇四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模样,登时脸一沉,厉声喝问:
“怎么回事!”
众人看了看徐婉,又看了看卫东阳,一时间都不知如何回答,到是公主,匆匆赶上前,心疼的扶住捂着肩膀眼神阴郁的儿子,一壁儿啊肉啊的哽咽,一壁骂四下的家人小厮侍卫: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世子爷扶回前头去,再请太医来啊!!”
跟着转头又怒斥跪在地上的众侍卫:“眼睁睁看着人伤了世子爷,不知道拦下来,养你们什么用,给我拖下去,全部乱棍打死……”跪在地上的侍卫闻斥,只弯腰垂下头,不敢辨解说话。
气急了的公主,说话间早红着眼眶,搀着卫东阳要扶他边上雨楼里去看伤,卫东阳却只站在原地不动,只目光冷冷愤恨的盯着徐婉,公主叫担心儿子的伤势,急得只哽咽道:
“快进去让娘看看,伤得重不重啊。”
站在人前的卫候爷看公主不问青红皂白,一顿连珠炮似的,赶着就先维护儿子,给儿子下气的样子,一时间只觉得头疼无比。
但晚风清冷,徐婉徐文卫东阳卫东宇几人全都湿成了一团,个个发梢上还滴着水,着实也不是在花园回廊上久站着,着急追问原委的时机。
想着,卫候爷只得任公主哄着把卫东阳卫东宇拥着去了边上,卷雨楼厅后的抱厦暖阁里。
众人一进抱厦,同公主随行而来的宫娥小厮们,顿时忙成了一团,请太医,点火生碳盆,暖衣裳烘被褥,炖姜汤保心茶……有卫候爷在,众人也不好怠慢徐婉徐文,进进出出间,含真命含月亦将徐婉徐文领去了边上小花厅的耳房里,并叫人抬了滚烫的热水来,给徐婉徐文泡澡、洗沐祛除身上的寒气。
卫候爷身为男子,两边都不便跟着进去,心里着实也有几分担心卫东阳和卫东宇,便领着李丹江牧谢玉三人,走到雨楼明间里坐定,叫众侍卫把在场的宫女小幺儿都看牢,不准放走一个,一一押到跟前来审询盘问。
那最先拿了竹竿赶来救人的几个小幺儿,被押到堂中,跪到地上,不敢隐瞒一点,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见到的都说了出来:
“……小的们陪着世子爷下席到后头来净手,才进园门,便见那甘草牵着徐文小少爷走到水潭边上,一把将徐文小少爷撞进了潭里,小的们都不会水,世子爷就让小的们,去寻竹竿,并去席上叫表少爷……”
“……小的们各自都去了,等拿着竹竿回来,就见徐姑娘也在池潭里,正托着徐小少爷往回游,小的们见状,赶紧把人拉了上来……上岸后,徐姑娘给晕迷的徐文小少爷压胸,小少爷却只不醒,赶好表少爷来了,见状上前接过徐姑娘的手,救醒了徐文小少爷……”
“……没想徐文小少爷一醒……徐姑娘突然出手,一竿把世子爷挑扔进了池子里……之后,世子爷被表少爷救上岸来,就拨了侍卫的剑,跟徐姑娘打了起来,然后……”
……世子爷一招就输给了单手的徐姑娘。
不过这个这话小幺儿可不敢说出来,只道:“然后,候爷和公主就来了。”
卫候爷听得只黑了脸,厉声让侍卫押跪在回廊上的甘草进来审问。
甘草在外头听得小幺儿们的回话,早是瑟瑟发抖成了糠筛,被侍卫提拎进屋后未及跪好,便只扑腾着不住挣扎求饶,只道自己并非是故意成心推的徐文,而是走在廊上时,不知怎么,突然就拌了一跤,撞到了徐文身上,才一不小心,把徐文撞进了湖里。
她的求饶尖声而锐气,说白更是狡诈到让人听得可笑,卫候爷听了怒不可遏,只质问:“……你既说自己是不小心,那小文落水后,你为何不立即叫人救人……”
甘草跪在地上,一时怔怔只答不上来,卫候爷懒得再听她的狡辨,只一挥手,让侍卫堵了她的嘴,把人押下去,又道:“……关到柴房,过后打发了她们一家……”
甘草一家除了她,还有父母兄弟亦在各院里当差,卫候爷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算连坐之罪了,甘草一听,猛然就要挣扎再求饶,押着她的侍卫却不等她再出声,就拿布堵了她的嘴把她拖了下去。
卫候爷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场乌龙误会,看着被拖下去的甘草,想到公主但凡沾上儿子的事,没理都要霸道十分的性子,坐在椅中,一时间只忍不住头疼。
而座下的李丹,看卫候爷处置了甘草,以为接下来便要拿以下犯上的徐婉问讯,结果左等右等,却只见卫候爷默然坐在椅中,没有半点要拿徐婉问讯惩罚的意思,霎时皱了下眉,看了眼卫候爷道:
“……东阳呛了水,又挨了那刁民两下,不知道伤的怎么样了,侄儿进去看看他……”
说着,李丹站起身来,江牧谢玉见状,也忙跟着站起了来,他们可不想在厅上,跟卫候爷单独相处,于是三人齐齐施礼,从明间厅上,转身走到了后头暖阁。
暖阁里,卫东阳卫东宇已由小幺儿服侍着,换好了衣裳,喝了暖心汤,烘干了头发,只卫东阳尚躺在榻上,半掀着衣裳,给公主看肩膀上的伤。
李丹江牧谢玉进屋一见,忙就势上前,垂头去望卫东阳的伤势,只见他光滑平坦的肌肤上,除了有一块大拇指头大小的青红斑外,再无别的伤口,登时松了口气。
既然伤口连皮也没破,想来该无大碍了。
想着,李丹江牧谢玉坐到一旁的椅中,看着卫东阳,将刚刚在明间厅上的情形,三言两语说了,说完,李丹只沉下脸,不高兴道:
“那个徐婉,到底哪儿来的,叫姑父这么坦护她?……今日她这样伤了你,姑父还半点没有拿她问罪的意思……也太不像样了……”
这个问题可真叫人回答不上来,想到至今还来历成迷的徐家姐弟,躺在榻上,痛得额角抽搐的卫东阳,死命咬了咬牙,恨声道:
“…谁知道她哪里钻出来的……简直是颗扫把星……一碰上她,尽没好事……”
一旁坐在榻沿边上,难得因卫候爷才对徐婉徐文和缓了态度的公主,听了李丹话中原委,也是气得柳倒竖,既时就想让人去把徐婉押将来,乱棍打一顿,但一来想到卫候爷,二来看儿子也在气头,自己再要火上浇油,事情怕到要弄得收不了尾。
思及此,公主只得暗自忍下气,拿起含真捧了来的药膏,一头给儿子上药,一头咬牙劝儿子:
“今儿你爹在,咱暂且先罢了,等过两日,你爹去了军营,咱们再收拾她,到时候,娘一定狠狠赏她顿板子,让她给你磕头敬茶赔礼……”
“……哼!磕头敬茶赔礼?!”
想到自己的一场好心没好报,卫东阳只从鼻腔里哼出声冷笑,“……她把衣裳脱光了,赤着身子从晚香院三跪九叩爬到朝阳殿来磕,我就赏她个脸……”
卫东阳因日日跟着李丹谢玉江牧私混,在男女之事上,耳睹目染,无所不知,但因卫候爷和公主在这事上头管他管得严,所以在家里,他一般也不说什么不干不净的话。
公主一直还只拿儿子当单纯孩子呢,蓦然听得他说这样的话,倏地只变了脸,而一旁喝着姜茶的卫东宇,听到卫东阳如此傲然的话,也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只是笑完,想起自己方才看到了徐婉浑身湿透的情形,卫东宇脸上止不住热了热。
卫东阳满腔愤恨让卫东宇一笑,顿时不上不下,气得他只抓过手边的棉帕,扔到卫东宇的脸上,卫东宇被砸得失笑摇头,扯下脸上的帕子,笑乐:
“……谁让你自己前头作了孽呢,也怨不得人一见之下,就误会认定了你是凶手……”
世上哪有这样的兄弟,居然只帮着外人说话。卫东阳气得挣扎着闹着就要起来,堵卫东宇的嘴,边上的公主急得只忙一把按住儿子,嗔了眼侄儿,道:
“你哥不过跟你说的玩笑话,你急的什么……”
说话间,上好了药,公主便要让人去抬软轿来,送卫东阳回朝阳殿去休息。
可一番洗沐后,觉得自己好了大半,神清气爽了的卫东阳哪里要回,加之李丹江牧谢玉三人还在,今日游园会虽是公主主办,他却也大小算是个东道,没得客人没走,宴请的主人却独自先撇了人,回门回屋的道理。
是以,不等公主把话说完,卫东阳便只不耐烦的打断了公主的话头,一翻身从榻上起来,边拢衣裳,边嫌弃的撵人:
“你忙的你的去吧,回不回去,我自己知道……”
“………”所以说养儿养女来有什么用呢!除了给自己气受。
可惜,自己宠出来的儿子,再大的气也只能受着呢,公主瞪了眼明显过河拆桥的自家儿子,无奈的转头,吩咐听话懂事的侄儿:
“去了厅上,你好好看着他,要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让人过来告诉我一声。”
“……”真的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卫东阳宇心下失笑,面上却只对着眼神殷切的公主,点了点头。
他们这厢里收拾着回了花园卷棚厅上,耳房里,并不知花厅上的一切,只收拾干净了徐文和自已的徐婉,只抱着徐文,坐在丫环们端来碳盆前,一边替徐文烘烤头发,一边依照卫东宇的吩咐,拿着炙热了的姜片给徐文擦手心脚心。
她神色漠然,手上的动作却轻快小心,徐文落了场水,有些受了惊,整个人窝在徐婉怀里,焉焉得没精神,只小小声不解的开口问徐婉:
“……姐,甘草姐姐为什么要推我?”
徐婉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时没有开口,徐文便自顾自小声继续道:“……刚刚我们走到游廊上,她就撞到我身上,把我推进了池里,我都有乖乖的,没有惹她生气,她为什么要撞我?”
徐婉听得心下里一酸,随即又化为厌憎的愤怒和自责悔恨,圈紧手臂抱紧徐文,将头抵到徐文的肩膀上,难过道:
“……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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