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两相难(五)

那时,赶着大早卫候爷上朝去了,尚未下朝回府,卫东阳闷在公主府的寝殿里正无聊,见得他们三人来,登时大乐,连日来为着哄儿子高兴,哄得心力交瘁的公主也是松了口气,忙让人在公主府后花园的水榭上摆了小宴,让他们几个饮酒赏曲,玩笑说话解闷。

卫东阳李丹几人到了水榭,撩衣坐定后,举杯才喝了口桌上备好的甜酒,李丹便一撂杯,转头让人给他换烈的酒来,同时摇头笑道:

“姑姑怎么还这样,总把我们当小孩哄……”

谢玉江牧也笑道:“来卫玠这里不就这样,咱们几个人里,就他的宴请,最无聊……”

卫东阳因长得好看,曾被人赞誉为京城第一美少年,由此李丹谢玉江牧私下,常拿四美男之一卫玠的名号打趣他,卫东阳却是懒得理他们,只把自己这两日为何不能出门的原由说了,又把徐婉如何得罪他,他前几日如何收拾徐婉的情形,当笑话说了,最后乐道:

“……你们是没看见,那日她泡在湖里,半天都不敢爬上岸,只跟个鹌鸠一样,这些日子,吓得把她把那什么弟弟拘在院子里,都不敢放他出院子玩……”

卫东阳说得兴灾乐祸,李丹听了却只哧声一笑,没劲道,“……这么费心收拾她做什么,她骑你的马,你就骑她找补回来呗,要不给我带回去,交给底下人,替你调教一番,保证给你弄得知情识趣的……”

勋贵之家的孩子都早熟,男孩子十一二岁就通了人事不少,李丹谢玉江牧三人年纪虽不过十五六七岁,但屋里的通房侍妾丫环,细算来都有一打了。

比着他们,卫东阳在男女之事上,至今却到是京中豪门子弟中的一股清流,一则是因他脾性之故,嫌侍妾歌妓之流腌臜,不爱她们近身,二则则是卫候爷为着要他练武上进,管教甚严,是以卫东阳虽整日跟李丹江牧谢玉一处胡混浪荡,对男女之事却十分冷感,是以他虽恼怒徐婉,想要折腾折磨徐婉出气,但却不会像李丹这样,下意识的就从淫|邪的法子上弄招。

这当下听了李丹的话,卫东阳顿时皱眉,打开李丹搭在他肩上的手,嫌恶道:

“被你说得我都恶心了……”

“你是不是男人呀……”李丹捶了卫东阳的肩膀一拳,伸手只去撩他,边上的谢玉江牧也只捧乐打趣:“想必是人长得太丑,卫三对着她硬不起来……”

“那把人叫来我们鉴定鉴定,不说她棍法使得好吗?”江牧拿茶杯当酒杯晃着道:“叫来耍给我们看,助兴下酒……”

因答应了公主,最近暂且放过徐婉,卫东阳一时间,其实是半点不想让小幺儿去叫徐婉人的,只是李丹江牧话赶话的,他也不好拒绝,只得让小幺儿去晚香院唤人。

那小幺儿到晚香院时,养好了病的徐婉,正在院中练棍,听得小幺儿传话说卫东阳叫她去公主府耍棍,徐婉沉默的收了招,叫过在一旁跟斑花玩球的徐文,交待他:

“姐姐要出去一下,除了卫伯伯以外,不管是谁,都不准跟他出院子去,知道吗?”

“嗯。”

徐婉点头,徐婉看他把自己的话记住往心里去了,便只回屋,换了汗湿衣裳,拿了齐眉棍,随小幺儿绕过重重院宇,过到公主府花园,结果进得花园,才从月洞门转出花墙,远远便见得卫东阳李丹江牧谢玉几人在水榭中,饮酒做乐情景,徐婉顿时皱眉抿了下唇。

之后,随着小幺儿行到水榭,徐婉上前,福身行礼,李丹一见了她的模样长相,刹时只搂过卫东阳的肩,压着嗓子轻轻调笑:

“……还是按你的法儿收拾她吧……就这姿色,你要跟她滚床上去,到是你被占便宜了……”

卫东阳听得只一肘给李丹顶到腰上,谢玉江牧本也想逗弄下徐婉,叫她现现丑,给卫东阳出出气,一见她长得清淡寡水的,一时也都没了兴头,见徐婉拿着棍,只得真叫徐婉耍棍给他们看。

徐婉闻言垂在袖中的手,悄然紧握了握,随后才松开,举起手上的齐眉棍,在水榭上舞了起来,只是水榭不比校场,场地有限,徐婉又收了力,一套棍法便不同先前在和曛堂使的模样,只余个花架子。

只虽剩个花架子,但依旧耀人眼目,江牧看徐婉舞着棍,轻松自如翻转腾跃的动作,眉头一挑,对着众人一笑,意有所指道:

“人长得虽然寡淡了点,腰还挺软的……”

李丹谢玉闻弦音而知雅意,登时都是一笑,他们在这里厢里胡闹,前头殿里,卫候爷却是下朝了回来,一看殿里殿外没卫东阳的影子,以为人又是叫公主放出府去鬼混了,顿时眉头一皱,只说公主慈母多败儿,又要让侍卫去把卫东阳逮回来,公主叫卫候爷说得只没好气,道:

“谁又他放出去了,是锦哥儿他们来了,人好好的在后头花园里,陪着招待锦哥儿他们呢……”

卫候爷不信,闻言冷哼了声,信步只走到后头花园来以证真假,结果远远只瞧见水榭中的情形,顿时大怒:

“逆子,你们在胡闹些什么!!!”

李丹谢玉江牧几人闻得怒声回头,见卫候爷如发怒的雄狮般大踏往水榭行来,都忙不迭的站起来,面色讪讪的拱手请礼问好。

李丹虽是后生小辈,但他的身为亲王世子,论爵位身份倒与卫候爷不相上下,当着他的面,卫候爷也是不好发火打儿子,只得强忍了怒气,下逐客令。

李丹谢玉江牧看卫候爷脸色实在太差,只得悄悄拿‘你好自为知’的眼神看了卫东阳一眼,忙不迭告辞而去,他们一走,卫候爷登时转头,对着卫东阳,就是一声厉喝:

“你给我跪下!!”

当着徐婉的面,卫东阳那里肯跪,只冷笑:“我做错什么了,就要我跪……”

“你还嘴硬!”卫候爷一掌拍到酒桌上,弹得桌上的杯盘碗盏叮叮当当响,大吼:“你刚才伙着他们,在欺负你徐姐姐什么!!!你……你……”

……拿你徐姐姐当戏子戏耍吗?!!

这句话,卫候爷当着徐婉的面着实骂不出口,不过卫东阳到是从他震怒的表情中,瞬间意会了,顿时冷笑道:

“我怎么就欺负她了……是你自己要我跟她学棍的,不过是叫她来演示下棍法,有什么大不了的,合着你要我怎么跟她学,难道光让她站我跟前,我就学会了不成……”

“你还强词夺理!!这是学棍的地方?你你……”卫候爷怒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你了半天着实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指着卫东阳道:

“好!……你既学了,你比给我看看,你学到了什么明堂……小婉,把棍给他……”

徐婉看了看卫候爷,垂下眼,上前把棍递给卫东阳。

这下可是赶鸭子上架,卫东阳瞪了徐婉一眼,咬牙接过棍,回了想下徐婉几日前在雨中挥棍的模样,回身一撇,跃起到半空中,在半空中两个旋空飞转,斜劈着向下一刺,就使了招紫气东来。

这一招,卫东阳只见过,而没练过,全凭感觉,乍使出来,动作自是生疏,然而动作虽生疏,其架式却圆融浑成,天赋尽显,到是把卫候爷和徐婉看得齐齐都愣了下。

其中徐婉的惊诧,又却比卫候爷更深一层,毕竟卫候爷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她的棍法的所有招式,认真细算来,只在卫东阳跟前使过十遍,十遍还都只是演示招式路数,并没有详细解说教导。

结果卫东阳光只看了十遍棍招,自行领悟着靠自身的内劲使出来,不但挥棍时甩出的力道走向都几乎没有错处,还气势不凡自成一格。

……这个人的天赋,比小武还要高。

徐婉心里默然想着,一时间,看着卫东阳,神思恍惚了瞬。

卫东阳不知徐婉的心中感慨,只看自己一出手,就将人震住了,面上顿时得意洋洋,卫候爷看得他一脸尾巴要翘上天的模样,只恨铁不成钢,觉得他浪费天赋,正欲要开口,压压他的气焰,这时,朝阳殿一小宫人,气喘吁吁的跑了来,火急火燎道:

“候爷,公主受惊昏倒了……”

卫候爷一听倏地变了脸,也顾不得再教训儿子,只让徐婉回晚香院,自己拎了卫东阳匆匆往前头赶,站在廊下的宫人远远看到卫候爷,都忙一个接一个的递眼色,殿里,假装昏倒救儿子的公主,看得讯息,只忙眼睛一闭,佯装倒在含笑含真身上。

卫候爷进殿时,含笑正将公主扶在身前给她拍抚胸口,含真拿着鼻烟壶,凑到公主鼻下,让她嗅闻,卫候爷看公主脸色苍白,气息奄奄,慌了手脚,只放开卫东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旁,从含笑怀里接过李眉,揽到自己怀里,厉声问立在殿中的宫女:

“好好的,是谁惊着了公主……”

众人不敢啧声,到是卫东阳,一进得殿就看出他娘是装病救他了,见卫候爷没注意着,得不得一下,飞也似的溜了,心里还只道徐婉晦气,对徐婉的厌恶,又添了一层。

看得儿子走了,公主自然悠悠转醒了过来,一把抓了卫候爷的袖子,虚弱道:“是我一时起身不妨,晃了眼……又骂她们做什么。”

卫候爷听李眉声音的虚弱之下中气实足,拿眼在含笑含真脸上一扫,顿时回过味来,展眼一看,殿里哪里还有卫东阳的影子,蓦地沉下脸,放开公主:

“公主身体不适,早作休息,臣先行告退。”说完,刷一下从榻上站起身,就往外走。

装病替儿子躲打这招数,公主早是玩惯了的,不想这次卫候爷如此生气,慌得只去拉住卫候爷的手,不想却抓了个空,看着卫候爷大步往外走的背影,公主心头一急,两眼一闭,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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