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的牢笼

林月兰捏捏喜儿的胳膊脸,越看越喜欢,“你叫我妈妈,知道吗?”她难得有耐心地说,喜儿紧抿着嘴儿愣是一声也不吭,林月兰也不急,先礼后兵,她拍拍手,一旁侍立的龟奴就递上一条鞭子,几鞭下去,喜儿直接软了脚,疼得说不出话来,林月兰抻了抻鞭子,吩咐人洒上盐水,叠着刚抽的痕又抽了一记。喜儿疼得满地打滚,林月兰绷紧了脸扯着阴狠的笑意,只管下手,喜儿疼呼还没来得及发出又是一鞭,半截惨叫生生卡在喉咙里变成嘶嘶的气音。她嘶哑地喊了一声:“娘!”救救她。

林月兰停下了,满意地大笑“你要愿意叫我娘也行。”

喜儿撇过头不说话。

林月兰又捏一把她的脸“小样儿,我有的是法治你。”

这家窑子叫“在月间”,是家稍高级点的,一般叫这类为清吟小班,专挑小姑娘悉心培养,唱曲儿、跳舞,还要识字。过了几周,喜儿的伤好全了,因着年龄小,只是学着唱唱曲儿,跑跑腿儿采买东西。

林月兰怕她跑,支了个叫贝女的领着她上市场。贝女也不怎么管她,只是叫她拿东西,偶尔还和卖货的老板讲讲价,扣个一毛两毛的的买块粘牙糖和喜儿分着吃。

这天又在搞大游行,喜儿边买姑娘们擦脸用的鹅蛋粉边探头探脑地看,贝女撇她一眼,道:“那些是学生,天天抗议,也不知道抗议些什么。”喜儿回过头,不解地问:“什么是学生?”贝女嗤笑一声“学知识的人呗,那些女学生学完出来,好的嫁人,坏的和咱们一样,有什么好费钱学的,还不如早点落水多吃几年青春饭呐。”

“为什么要落水,她们的娘也不要她们了吗?”喜儿接着问,贝女噎了噎,道了句:“不是这么说……”贝女面上似闪过一瞬的痛楚之意,不过很快她又挂起那副尖酸轻浮的样子“像我娘可想要我得紧呐,他把我丢了,邻村的把我捡去养了几年,她又寻死觅活说什么都要带我归家,回去一看,原来是她生了个儿子,已经预备着要把我嫁个吃酒打人的臭老光棍,哼。”她冷笑一声“我娘给我娶的名是‘贱女’,叫了十几年,我跑到在月间,才有了个体面点的名字,好笑吧。”喜儿一时哑然,贝女点起了钱,头也不抬“学生上学的学堂就在街角,你好奇就去看看吧,过会回去了我来叫你。”

喜儿点点头,走到学堂墙根往里头张望。

里面的学生受外面游行的影响显得躁动不安,教书先生在上头讲着:“你们听到了,外头在讲妇女能顶半边天,哼哼,简直笑话,伤风败俗,我很不认同。”底下一些学生发出不赞同的啧声。

教书先生不在意,继续道:“我们学堂也有女娃子,我是真的不能明白你们女学生的想法,你们女学生到底是怎么想的。”纯然不是疑问的语气。那先生环视一圈,拿腔拿调地接下去“讲课我常想你们大抵听不明白吧。”

一个女生很愤慨地站起来,道:“我不认同先生的说法!”

那先生正欲讲什么,又一个女生站起来了“我也不认同。”

教书先生怒极反笑:“好——好,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吧,这么同心?怎么其他同学没意见?”

那男生红了脸,后退了半步,支支吾吾地说:“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先生不气了,故意眯缝着眼,用一种揶揄的语气说:“你们这样还不是男女朋友,那是什么?”

有些同学窃窃地笑起来了。

那女学生毫不动摇,甚至眼神中透出一丝鄙夷,往前站了一步,说道:“我们是战友。”掷地有声。

众人好像被敲击了一般,安静下来,接着,数十个学生站了起来,喊道:“我们是战友!”说罢摩肩接踵地朝门口涌去,奔向游行的队伍,教书先生被丢在后头无力地试图维持纪律,却不起作用。

喜儿从窗口上退下来,心依然在怦怦地跳,那句“我们是战友”深深镌刻在她此刻泵着热血的心里,她几乎要丢下篮子,也一并参加游行去。

贝女来了,喜儿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回到在月间,把东西放到了桌上,撑着脑袋想今早在外面的见闻。

莺歌比喜儿早几天进来,年龄也要大,已经开始接客,见喜儿一副出神的样子,往她背上一拍,来问:“想什么呢,你?”

喜儿吓了一跳,听清楚后,答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很骄傲地把头一扭,喜儿自顾自地出神去了。

莺歌讨了个没趣也做自己的事去,可她是闲不住的人,又问:“喜儿,你也差不多要接客了,害怕吗?”

喜儿听到问题愣了愣,她刚才想的是当那群学生的战友,一起游行,一起反驳犯错的教书先生,这一会儿猛然被莺歌拉回了现实,喜儿压不住心里苦涩。

什么战友,说不定他们其中几个会来当她的客人呢,不对,喜儿又想,她想起了游行口号里的“妇女能顶半边天”,他们绝不会来这里,而且会来解放这里,解放这里所有人,“解放”一词,也是喜儿从游行中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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