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没必要跟着我们。”两个相似的人不是被互相吸引就是彼此格外相斥，法夫尼尔便极其讨厌这个抢了自己风头的家伙，虽然他自负于自己的实力。倘若认认真真的打上一架，他一定要把讨厌的红头发烧成一块人形的龙晶。

想当年，就算是诸神皆在的黄金时代，他也没有惧怕过任何人。

欧西里斯斜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跟着自己喜欢的人，也有错么？”

空气中的那股火药味瞬间被引爆。恩格尔的反应比法夫尼尔都快，“刷”一下就忍无可忍地拔出了佩剑，剑锋几乎和对方的眉心相贴。

“慎言。”他说，语气和眼神都是少有的冰冷。

虽然欧西里斯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是谁，让碧洛迪丝此时有些难以开口。

“恩格尔。”她握上剑柄，两人的指节碰在一起，瞬间就使恩格尔从怒火中抽离。

他们许久都没有这么亲密过了，自从少女长大后，她的时间被各种除他以外的事物占据。就连这一次的成年试炼，原本指派的也不是他。

恩格尔收剑退回到她身后，碧洛迪丝凝视着这个红发的陌生人，思索着对方真正的目的。

她已经不是天真的小精灵了，当然不会相信这种突如其来的“爱情”。而在精灵的书籍中，口口声声说着爱的异族往往都另有所谋。

欧西里斯没有回避她的审视，显得颇为坦荡。

但在一直看他不顺眼的法夫尼尔眼里，就是狡猾和善于伪装。

脚后闪过一抹暗红的光，被巨龙操控着的咒语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红发的魔法师，宛如一条蛰伏的毒蛇。

捕食者朝猎物发起了进攻，漆黑的法阵从欧西里斯脚下升起，无数双手自深渊伸出，拽住猎物的身体往下拖。

这个魔法过于黑暗，几人都没想到是法夫尼尔的手笔，碧洛迪丝更是下意识地想去救人。

看不见的屏障将她隔开，欧西里斯微微皱眉，手上却是没什么动作，跟着那些仿佛从地狱伸出的亡者之手一起沉入了地下。

恩格尔马上护在少女的前面，大惊小怪地样子让法夫尼尔嗤笑了一声：“放心，一个小教训而已。”一句话承认了刚才的事是自己所为。

“不会有生命危险？”碧洛迪丝脱口问道，脸上写满了对红发人的担忧。

“我难道是什么背信之人吗？”法夫尼尔为她的质疑感到不满，“而且那人心思叵测，死了也是活——别这样看着我，说了只是给个教训就只是给个教训。”他迈开双腿往外走，因为在里面磨蹭了太久，石府的守卫用探量的目光望着他。

“最多三天，他就会离开那里。”巨龙继续说道，“出口放在了落月森林，具体是哪里就看他的运气了。”

碧洛迪丝勉强接受了。

法夫尼尔桀骜的性格让她感到头疼，在出发之前，她也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一个阻碍竟然是……一头从诸神时代活到今日的远古之龙。

恩格尔快步走了几步与她并肩，右手一直放在身侧的长剑上。刚才的所见所闻让他对法夫尼尔起了警惕之心，因为精灵向来不喜欢黑暗与罪恶，尽管在赤色之海的另一端，他们正在为了庸俗的事物打得你死我活。

顺着楼梯而下，躲在楼下的仆人忐忑地迎了过来，用谦卑的语气小声说着：“请随在下来。”

他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冷清的区域，“石府很少有客人留宿”仆人说，要不是这次的元素之争，这里甚至不会被打扫清理出来，据说国王和公主也会将石府作为临时的住所。

仆人和侍女在长廊入口停住，说他们会守在外面，有需要可以随时呼叫。

走廊均匀地分布着四个房间，碧洛迪丝选择了就近的那间，推门进去便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花香，那张木架床上爬满了红蔷薇，上面的软枕和被褥也都绣着蔷薇花纹。

她检查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和入口门相对的还有一扇小门通往浴室，光滑的砖石砌成了可容纳三四人的大浴池，里面的水因为城主的吩咐早已烧热，翻滚着白气。

果然是在三个帝国间都很出名的家族。

将武器放在了武器架上，碧洛迪丝拿出了一本入门级别的魔法书，手指摩挲着封面，露出不想看但又不得不看的表情。

听艾莉娜说，他们的父亲是一位很出色的魔法师，这一天赋也遗传到了艾瑞斯身上，可惜她和她似乎没能得到魔法的眷顾。

不过，尽管如此，碧洛迪丝还是在艾瑞斯的安排下学习了几年的魔法，没想到会在现在派上用场。

元素之争是关于魔法的一场“圣战”，除了一根法杖和些许的魔药和卷轴，参展者不允许再带其他的东西。

她试着感受着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再注入到手中的法杖里。

尖端的宝石闪烁起光芒，随着她念出的咒语刮出了一道小飓风。

气旋被操控着，打着转飞像石门，正好吹到了开门的恩格尔身上。

他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用来压住头发的铜冠也差点掉在了地上。按住焦躁的金发，他边关门边说明了来意：想商量一下关于法夫尼尔的一些事。

这倒是和碧洛迪丝想到一起去了。

虽然以法夫尼尔的实力一路上可以给他们提供不少的帮助，但不确信实在是太大了。光是在相对平和的红岩城，他的所作所为就时常令他们提心吊胆。

“希望布尔坎提供的信息有用，”她说，“还有元素之争。”

话音才落，她的房间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似乎偷听到了一切的法夫尼尔黑着脸坐到桌上，放荡不羁地翘起腿。

想甩掉他？免谈。就算是找到了……她的踪迹，他也要跟着这个很喜欢的小精灵。

沉睡了这么多年，整块大陆已经翻天覆地。趁着自己还能喘气，自然要四处多走走。

一抹金色攀爬上桌脚，拖着不起眼的微光。

几乎是同时，碧洛迪丝心中又升起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她茫然地四下寻找着，可这里分明只有他们三个人。

难道说……

刚想出声让法夫尼尔小心，灿烂的金光包裹住了巨龙的身体，他脸上的得意马上变为了疑惑和些许的惊讶。

那个红头发的家伙，貌似比他预想的要强一点点。

拥有着这样的力量，竟然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他的唇角浮上冷笑。

也好，就让他看看，自称“欧西里斯”的红发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法夫尼尔随着金光一起消失在充斥着蔷薇花香的房间内，只有那根从一开始就不被对方在意的法杖留在桌上。

碧洛迪丝和恩格尔一起站了起来，互相对视后，少女拿起了对方留下的东西。

法杖残留着主人的气息，如果用追踪术的话，或许可以找到法夫尼尔的所在。

不过，对方在消失前给了她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

收好法杖，碧洛迪丝在漫步蔷薇的床上度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石府之内寂静非常，坚硬的岩石隔绝了大部分声音，而在这块属于布尔坎家族的专属领地内，无人敢肆意喧哗。

听说，布尔坎有一只棕色如眼睛的魔法球，监视着红岩城中的一切。

次日醒来，碧洛迪丝得知马克利安和玛格丽娜即将入城的消息。

前者让她想起了森林，山脉和锻莫，后者则让她有些好奇。

城主和公主，在若干年后的今天，不知会迸发出怎样的故事。

昨天见过的仆人恭敬地候在走廊上，欧西里斯不见的事布尔坎多半已经知道；今早又少了一个人让这个倒霉的仆人更惶恐了一些。

深知在这种地方干活就该沉默少言，他在转述了城主的留言后便一言不发地靠边站在一旁。

布尔坎去迎接帝国的统治者了，让他们随意——无论是在想在石府参观，还是到城中去。

他似乎并不将马克利安放在心上，甚至都不嘱咐他们这伙人回避。

“去找阿德拉。”目前最要紧的是元素之争，就是西泽最期望的两人此刻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斗智斗勇，不知对方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晕过去。

走出戒备森严的石府，碧洛迪丝就发现今天的红岩城和往日相比格外不同。

阳光甚好，天空如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般横卧在城市之上。从石府到城门，横贯城市心脉的大道两侧排列着全副武装的守卫，想要一睹王者之风的人挤满了其他的各个角落，连一些稍高的房子上都站满了人。

往下走时，阿德拉忽然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蹦了出来，兴奋地拉过他们来到他早就站好的地方上。

“在我出生的第二年，公主就卧病不出了。”他说，几乎已经将元素之争的事忘到了西方的圣山。

碧洛迪丝想要开口，但人群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是王室骑士们走了过来。

身着银白盔甲的他们拱卫着几辆点缀宝石的马车，布尔坎的管家骑马跟在一旁，城主本人却不见去向，或许是在某辆马车之上。

他们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中向最上方的石府走去，勇士之庭的雇佣兵们难得统一穿着铜色的装束，等候在前方。

目送着三辆马车从自己身前驶过，碧洛迪丝偏头和恩格尔说着什么，脊背却忽然爬上了刺骨的寒意。

她的笑容凝固在嘴边，而中间的那辆马车也在此时推开了玻璃车窗，一双暗藏着血红的眼睛正正与她对视。

碧洛迪丝没有察觉对方眼底的邪恶，因为这位华服女性露出来的半张脸，和尤利安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