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魏燕安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许是这类的梦做得多了,他竟慢慢习惯了。

之前梦中见过甘荔被自己冷言冷语后哀哀哭泣,见过甘荔与码头刘慧慧争执后自己未及时维护她、甘荔失望的眼神,见过即便自己冷淡、母亲赵氏依旧在穗禾巷子贬低甘荔的场景。

可这一次做的梦陆离古怪,是从前未曾经历过的。

依旧是穗禾巷子熟悉的街景。

天有微雨,巷子空寂无人。

魏燕安看到自己一人孤身坐在巷子口的青石板上,眼神无波,像是蕴藏着什么秘密,怅然悲伤。

眼前一角嫩绿的衣衫出现

是甘荔走过来,手中撑着一面纸伞,眼怀关切。

“燕安哥哥,你怎么了?”

孤寂的少年肩头已经被淋湿,听到她问,愣愣仰头看过去。

“甘荔,我没有家人了。”

怎么会呢?

魏燕安不知自己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母亲赵氏身子一向康健,不曾抱病,他怎么会没有家人了呢。

甘荔却未多嘴问。

只是心疼他淋雨,努力把伞举高遮在他头顶,不让一丝风雨沾在他身。

“甘荔,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

不知为何悲伤的少年希冀地问向身侧依依看着自己的姑娘。

“不会。”

梦中少女语气坚定,携着满心真诚:“燕安哥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下一瞬少年扑进为他撑伞而敞开怀抱的姑娘怀里。

魏燕安清晰看到,梦中少年眼角有感动的泪珠泌出,手臂用力到指背青白一片,足见他激动的心情。

醒来时,外头狂风大作。

秋风作响,是个天气不怎么好的一天。

兴许是梦中有所指引,魏燕安出门上工时,路过巷子口,眼神下意识落在那处青石板上。

坐在那里的人触及他冷淡的眸光,有些茫然,“魏小郎有事?”

魏燕安摇摇头,继续走着,只是脑海中一点点回忆着梦中的细节。

他为何会哭?又为何会主动抱上甘荔?他应当与甘荔保持距离,离得她远远的才对!

最在意的是...

——“燕安哥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甘荔说谎了。

他侧眸望一眼甘家角门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自甘荔在家中触柱养病之后,性情大改,和他再未单独见过面,也再未让人送过东西来。

少有两面,也是匆匆而过。

与过往热情又明媚的笑容相比,这两面冷淡得快比南塘的冬塘还要冻人心肝。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做那样荒唐又真实的梦,好似冥冥之中的确有一个世界属于他和甘荔,那里的两人并不是现在这般生疏成不再交际的陌生人,而是继续着从前几年你追我躲的日常。

他觉得自己是有些疯魔了。

甘荔的骤然冷淡和她轻描淡写所谓‘只是可怜邻家少年’的说辞,并非雁过无痕。

我要见甘荔一面。

我得跟她好好说说话,至少问清楚这几年她的一场痴缠只是高高在上的一场戏弄吗?!

“四姑娘今日要出城了。”

阿牛远远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把打探来的消息告知:“四姑娘现在学着打理家业,出城是去郊外的茶山别院。”

“老大,您打探四姑娘的动向做什么?”

魏燕安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抱起另一袋沉重的砂石。

“富户人家的姑娘要学着打点家业。”

阿牛看着魏老大颊边的汗,有些不落忍:“四姑娘和从前不一样了,应该没什么时间再来咱们这儿瞎玩了。”

魏燕安思绪悠悠。

心说:她不来,那就他去。

魏家的茶山别院他去过。

每年清明前,魏家半座茶山赶一季新茶,会额外招不少人手采新叶。

活计比码头上来的轻简,不过是背着篓子摘,却给不少铜钱。

这般好的活计,甘荔每年都会让他和阿牛去。

心里默默算了下甘家车马的速度,自己忙完上晌午的活计,能在天黑前赶上。

阿牛瞧着魏老大脸色不好,心说何必。

当初人家四姑娘上赶着给他卖好,他倒是板着死人脸不买账,

如今人家姑娘收手了,他又这副被辜负被伤害的模样做给谁看?

人呀,还是得惜福。

阿牛如此想道,懒得再劝他多看开些,跑开去忙自己的活了。

下工去水娘家买饭,却怎么也寻不到魏老大的身影。

一打听,说魏老大做完活就跑了。

“欸,不是去茶山寻四姑娘了吧?”

正好今日买饭是从刘慧慧的船上,听到阿牛这句呢喃。

刘慧慧仗着人不在,冷哼一声:“装腔作势,平日里看着冷飕飕的,心里头指不定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真要是个男人,有本事正大光明地跟人家姑娘来往!咱们都是性情人,谁还能笑话他不是?”

阿牛一头雾水:“刘姐姐是在说我们魏老大?”

刘慧慧咬唇瞪一眼这个傻子,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脖颈。

当日自己不过是在甘家四姑娘跟前炫耀几下魏燕安,顺带着说了些讥笑四姑娘倒贴的酸话罢了。

谁知夜上就让魏燕安掐着脖子,险些要了命。

一想到那昏黑夜里魏燕安跟个煞神似的,要她保证往后不会在甘荔面前胡说,刘慧慧便是又恨又怕。

“我跟你讲..”

她看着阿牛:“那姓魏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保不齐脑子有病。你还是少在他跟前跑吧。”

说罢,留下满脸不懂的阿牛转身钻进了船舱,任阿牛在风中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啥意思。

同样迷茫的还有甘荔

魏燕安从墙头翻进别院的时候,她正和雪梅蹲在廊下起火架秧子,打算学着做一道泥巴滚荷叶鸡吃。

重重的脚步声落地,主仆两人同时大惊。

虽是来时被叮嘱要小心有野贼翻进来偷东西,但甘荔让护卫在外头守着呢,以为不会有事。

幸而天没完全黑,待得看清黑乎乎的人影面目,她捂着咚咚跳的胸口,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你怎么...”

魏燕安眼神死死地盯着她,“甘荔,我有话要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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