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前夜,林芷给林风发消息。
林芷:明天毕业,凑热闹,来不来。
林风:嗯。
结果第二天林芷发高烧,浑浑噩噩起不了身,给导师请假在家养病。
什么毕业典礼,不去了。
还是养病重要。
搁床上躺了大半天,林芷才终于有力气下床。
他发着高烧,想弄口水喝,走到玄关,便见林风湿漉漉地进门。
林芷穿着恐龙睡衣,兜帽遮住满额大汗。
他晕乎乎地看林风两眼,一个箭步冲过去,捧起林风的脸:“有人揍你了?”
明眼可观,那张俊秀清丽的面容上多了些红肿淤青,嘴角还豁一口子,隐隐挂了道彩。
林风颇不高兴,扒开他的手:“不是你叫的吗?”
什么叫我叫的?
林芷暗暗一呐,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哥哥,也不至于喊一帮人去干他吧?
仔细一想,林风今天去了毕业典礼……难道是小凉打的?
林风迈步要走,他下意识揪住他的胳膊肘拦他,却由于高烧未退,连人带魂被林风一带,重心直往前杵,险些摔一蒙子过去。
好在林风眼疾手快,薅住林芷的腰,“你怎么了?”
林芷喘着气,眼睫上扬,盯着他问:“是不是小凉?你说啊,是不是她找人把你……咳咳……咳……”
骤然一晕,林芷抓紧林风的小臂,阖上眼帘哆嗦起来。
“林芷?”林风摸一把林芷的头,骇然道:“你发烧了?”
不止发烧,也在发病。
林芷听不清对方说话,却也知道这个样子不装发烧也实在说不过去。
撂下烂摊子开始摆大烂,脚底一软,滑林风身上,假装乞怜:“林风……我发烧了,水……来口水。”
他那一脸烧糊涂的模样,眼角挂着方才咳呛出的水晕,脸色红晕的,真是我见犹怜。
林风一把将其抱回床上,拿被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裹。
喂一杯水,林芷又呛出来。
他喝不了水,发病期间眼前一片混沌不说,听觉和触觉也同样迷离。
不过有林风在,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不会一头栽倒,磕到头和膝盖。也不会一动不能动地躺着,暗无天日地等病症自己度过。
原来有人照顾是这种感觉。
好久,林芷缓回来,他不想说解释的话,他不会讲。
他枕着林风的怀抱,眼睛一闭便睡了。
*
高烧退却,林风来兴师问罪。
原来那天毕业典礼,小凉向林风告白,被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给拒了。
小凉气急败坏之下,扇了林风一巴掌。
林风人生地不熟的,让一群不知情的人指指点点,还莫名其妙被人揍了一顿。
听完经过,林芷哈哈笑:“打不过你不知道跑啊?”
林风怨气冲天:“我以为你在那里,想找你来着。”
林芷莫名抱歉,觉得有点对不起林风。
他尴尬抿嘴,双手高举,坐床上给他拜了个大拜:“我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我呃,去不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谁料得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啊!
“怎么病的?”林风伸手量了量林芷后颈的温度,微凉的皮肤碰上痒痒肉,惹得林芷缩成球,一边笑一边打滚,叫他手下留情。
事情不言而过。
几日后,小凉联系林芷,想给林风道歉,也希望他再给一个用来弥补的机会。
林芷瞄眼消息,默默回道:没关系,他没放心上。
言下之意是,林风没有把小凉放心上。
发完消息,林芷暗戳戳地乐,转手删掉了小凉的联系方式。
*
现在看林风是越来越顺眼了,林芷也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虽然让林风搬出去住的计划泡汤,但比起把他推给一个随随便便的人,算得上上策。
之后一年,林芷就近找了份工作。
他有个习惯,不吃晚饭。
因为晚上回家,林风会给他做。
今日这档子倒是独特许多,回家前,林芷到饭馆,点一碗馄饨吃。
他咬着筷子翻消息记录,林风说今天不回家,不要等他吃饭。
思来想去,林风顺眼后,他的病就鲜少复发过了。
而且就算复发,也基本集中在午休。林芷遮遮掩掩,发病了就装困打嗑睡,从来没让人发觉他有一丁点儿的不对劲。
林芷在大马路牙子上悠,逛回家已至凌时。
老远瞅见家里灯亮着,他还纳闷是不是出门忘关灯了。
甩空大脑,估摸着今日林风不在,可以通宵打游戏!
上楼,回家,眼中却落入熟悉的人影。
“回来了?”
林芷一怔,顿下脚步。
他看见林风坐沙发上,眼神微凉,茶几上还摆着一沓纸。
“你怎么回来了,提前说一声儿啊……”
没等林芷继续接下去,林风开口打断:“出了大事儿,你怎么又不提前吱我一声儿?”
林芷半愣半懵:“啥?”
林风莫名愤怒地抓起茶几上的纸,轰地拍到林芷面前。
“你自己看!”
继续装傻就不礼貌了,林芷远远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朝房间里走。
林风起身拽住他:“说啊,平时不是挺能怼的吗?”
林芷苦涩一笑,摸了摸后脑勺,无所谓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嘛,还有什么好说的。”
从“把表哥嫁出去”plan失败的那一刻起,林芷就知道这事儿总有一天会败露。
“多久了,说,瞒了我多长时间?”林风问。
“也就,一年两年……多点吧。”林芷咧嘴一笑,桃花眼微微一绽,很是讨喜。他对着林风打趣,说:“又不会死,告诉你又有什么办法?”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
若不是突发情况,回家着急找合同,林风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这份检查报告。
林芷床头的相薄中,那张轻飘飘的纸,就夹在他俩小时候的合照上。
他怎么能不生气?
林芷一把甩开林风:“你又不是我亲哥!和我有什么关系?不就是爸妈收养来的吗?从小到大,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林芷说完,捂着头,禁不住往后一栽。
偏偏是这个时候,他又发病了。
林风骤然一惊,抓住他的手,听他喘着大气儿逼出来的话:“我……不喜欢你……林,风。我……我真的,很讨厌……”
林芷喉咙里咕噜咕噜,是否还有下文,他自己也不知道。
听不清任何字节,即使知道林风现在焦急万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芷神情恍惚,任林风抱着,不过片刻又开始干呕。
破碎的话将落未落,林风自知无力相助,只得将林芷的头靠放肩窝,轻轻抚摸他的脸和后脑。
梅尼埃病发病期间,患者的意识始终是清醒的。
即使突然倒下,也会有十分清晰的意识。
林芷知道林风抱着他,而且还在轻声细语地安慰他,叫他不要害怕。
因而唐突的瞬间,便湿了眼角。
一个小时过去,林芷缓过来,他望向林风,鼻尖一酸,低头沙哑着说:“真的……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林风上前,揩掉他眼角积蓄的温热,面露难色:“我不怪你,我们好好治,能好的。”
*
林芷不信他,仗着夜色朦胧,坐起来靠上床沿边稳重坚固的脊背,问了林风好多问题。
好像他明天就要去死一样。
他问林风记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林家堂,一个拥挤古朴的小镇弄堂。
林风任他靠着自己,说自己当然记得,还拿手比划,那个时候的林芷还没有一张桌子高。
那时候林芷也不像现在这般喜怒无常,因为是同龄人,什么都跟林风说,什么都和林风玩,还总爱哭鼻子。
年纪尚小的他们,约定以后还要一起玩儿。
不过他们都没有料到,长大后彼此依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林风还没见过林芷的时候,听名字,一直以为是个表妹。
而第一次见到林芷的时候,因为小芷长得太秀气,声音清甜,留了过耳齐发,还穿一身鲜艳红衣,便以为林芷真的是女孩子。
大人教他男女有别,要尊重每一位女性,所以刚开始和林芷玩儿时,小风话都鲜少讲。
小芷以为他这个表哥怕生,一有空就去找他玩。
小风不好意思和女孩子一起玩,但没法儿拒绝,只能顺着小芷说的来。
直到林芷拽着他放爆竹、爬树、钓鱼、漫山遍野地耍,还要和他一起上厕所,他才发现,原来林芷是弟弟。
林芷一句一顿地挤话,突然噤声半天,憋出一句:“林风,我想回林家堂。”
*
林家堂位于一个偏僻小镇,临溪而建,景色如画。
倾眼是跃入云间的飞鸟,衔着枝枝丫丫的斑黄搭窝,也有白色卵石铺就的小径,青苔延延,霎是好看。
“林风!”走小径前头的林芷忽然喊林风,指着远远一团橘色,大呼小叫:“猫!”
远方屋前有一只猫,肚圈白毛,背部橘黄。
既然是橘色的猫,那就叫大橘。
林芷招呼完,几个跨步靠近猫,忍不住上去摸两把:“哇!它居然不怕人!它好可爱我好爱!”
“你喜欢猫?”
“嗯,猫猫每天睡睡觉,晒晒太阳就行,可羡慕死我了。”林芷言罢,恋恋不舍地告别大橘,带着林风继续往上。
一路有亭有树,有花有鸟。
几年没回这老地方,林芷倒觉得有些新鲜感。
林家堂是林芷姥姥的住处,姥姥几年前去世,他就再没回来过。
现在林家堂也不剩几个老头老太太,年轻人出去闯荡,林家堂便成了空镇,只有年三十儿会回来几个人。
林芷带林风回姥姥家,房子许久不住人,年久失修,落满了灰尘,不大肆休整一番是住不了人的。
浅浅考虑后,林芷放下行李,和林风在小院里支了一顶帐篷。
屋里的锅碗瓢盆洗洗还能用,林芷掏了些炊具,去溪边刷洗。
林风没怎么在林家堂住过,许多路都不熟,就跟着他一起下溪。
“我的大少爷,当年小爷我帮姥姥挑水的时候,你还在学abc。你会做这些吗?”林芷一边洗炊具一边讨林风的嫌。
林风轻笑一声,蹲下来和他一起洗:“你也不想想,几年来肚子里的饭是谁做的?”
笑眯眯的桃花眼一撇,林芷噘嘴,模样上分明写着:“会做饭了不起啊,那你就地给我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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