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发生在屋顶的事情像是一场梦,在余知弦重新回到地面的那一刻,这场梦就醒了。

梦过无痕,按照约定把相月帮忙垫付的医药费偿还后,两人之间的联系就断了。他们虽是同桌,但一天说不上两句话。

余知弦本人是因为被系统折腾够了,下意识的和小世界的人保持距离。况且他心里依旧有“意外离开”的计划,既然如此,少和这个世界的人产生交集才是正解。

而相月——

老实说,相月让他有点小惊讶。

如同他最初所想,相月在学校里的日子不算好过。班里的同学倒不至于恶意欺负他,但完全无视和直接欺负也说不上哪种更令人崩溃。

大家好像都刻意忽视了相月,而相月也习惯了这种忽视。作业一个人交去办公室,卷子自己拿到讲台给老师。若不是偶尔和其他人还有零星互动,他差点以为对方是这个班里的another。

若是余知弦自己处在相月的位置上,可能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情绪。在和新同学有“过命交情”的情况下,说不定会主动出击,改变自己透明人的现状。

但相月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没有流露出对自己处境的怨怼,也没有依靠他改变处境的倾向,情绪稳定的像个AI。

但余知弦挺喜欢和相月当同桌的。

以前的任务对象都太闹腾,情绪像是火山,一个不小心就会爆发。每每他们情绪爆发,余知弦就得想尽办法安抚,然后再去收拾烂摊子。

偶尔他会想,要是任务对象都像是相月这样令人省心就好了,这样他也不至于摆烂,更不至于干出冲动的事情给自己带来麻烦。

麻烦。

想起这事余知弦就头疼。

因为情绪失控,他和许成印爆发了冲突,但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做得太过,情绪稳定后找到校长取消了让双方家长谈话的计划。

校长倒是挺乐意,毕竟事情闹大对学校没好处,但许成印的父母还是出现了。

大概是被余知弦的话刺激到,许成印一回家就和父母反馈了两人发生矛盾的事情。本以为父母会像过去那样敷衍了事,没成想那两人居然不远万里从国外飞了回来。

他们专门来到学校,压着许成印给余知弦道了歉。态度强硬,像是一对严厉又公正的父母。

余知弦没为难他们,笑眯眯的接受了道歉。所有人都挺满意,除了许成印。

在许成印的印象中,自己的父母永远冷着脸,永远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即便对亲身孩子也不上心。但在那一天,他看见了自己父母不一样的一面。

温柔慈爱,嘘寒问暖,可惜这些都不是对他的。

从小渴望父母亲情而不得的许成印当即破防,然后被他爸他妈一人赏了一巴掌。

那时候的许成印顶着两个巴掌印满眼受伤,孤零零站在一边,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如果不是后来他发疯找事,余知弦或许会稍微同情一下他。

正值大课间,前桌的女生转过头,“余知弦,许成印待会又要来了,你要出去了么?”她眼中露出几分担忧,“也不能次次都出去躲着他吧?要不要我帮你告诉老师呀?”

“谢谢你,不用了。”

余知弦谢绝了前桌的帮助,起身走出教室。

被家里收拾一顿后,许成印消失了几天,再出现已经换了个班级。但转班没能让他消停,反而让他和余知弦杠上,每天都要来找人闹一闹。

这次他学聪明了,没动手,只放狠话,老师批评过几次,但作用不大。

未免影响到班级的其他同学,余知弦干脆每到课间就转移阵地在外面溜达。只是这次他的运气不太好,没走几分钟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校霸染回黑发,换上校服,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装饰物也不见踪影,看上去清爽不少。只是装扮的改变没能掩盖他叛逆的内心,行为依旧欠揍。

许成印懒散地靠在墙上,双手插兜,一条腿伸长挡住前路。

正值青春叛逆的孩子可能会觉得他很酷,但余知弦只感到心累。他叹了口气:“你何必呢?每天来堵我又有什么用?”

他没再采取无视策略,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接连很久都被无视的许成印恍然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忍不住站直身子。但下一秒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孬,身体又垮了下去。

他哼了一声,语气很冲:“你管我!这路是你修的么!”

余知弦没说话,他认真看着许成印,眼神好似有穿透性,直到把观察对象盯得不自在才缓缓开口:“接下来你想怎么样?”

在对方放狠话之前,他快速接道:“给我点教训?打架还是一些别的手段?你确定你能成功?你确定你付得起成功后的代价?”

一连好几个问题砸得许成印晕晕乎乎。他每天堵人只不过是下意思的行为,没什么深层含义。

最初他气恼周围的人,包括他的父母都不分青红皂白让他道歉,明明他什么都没干。但长久的观察下来,那份气恼又变成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成印对余知弦的第一印象是冷漠又高傲,像是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雪,肯定不好相处,没想到观察下来却发现对方的冷淡只是表象。

虽然很少笑,也不爱同人说话,但对靠近的所有人都耐心而礼貌,从没流露出半分不满,像是故事中的贵族王子,优雅而绅士。

但这人对自己却是另一副面孔,许成印气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的奇怪心里源于什么,但面上毫不认输,恶狠狠道:“你管我想干什么!”

余知弦被堵这么久耐心已经告罄,他懒得分析叛逆少年的心思,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你再打扰我,后果可能就不是被父母扣掉零花钱那么简单了。”

他不想和任务对象有过多交集,也不想因为迁怒对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做出过分的事。但如果许成印坚持招惹他的话,他不介意下狠手。

少年声音很轻,语气平稳,和平时无甚差别。说话的时候甚至没看身边的人,而是在整理自己的袖口,态度非常随意。

但许成印却遍体生寒,心里像是飘起了大雪。他忍不住大声道:“余知弦!你什么意思?你就那么讨厌我,想方设法要整我么!”

“你就当是吧。”余知弦煞有其事的点头,毫不顾忌地说:“拉帮结派,不务正业,打架斗殴…讨厌你不是理所当然的?”

许成印被人骂时候不少,但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他难受的。面前的人好像真的把他当成垃圾,迫不及待想要远离。

他突然有点委屈,但自尊不允许他露怯。

他突然想到什么,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你觉得我垃圾?我人渣?那相月呢?你以为他就是好人了?上一个帮他的人是什么下场你知道么?他…”

“好了。”余知弦打断他,冷冷道:“相月如何我会自己了解。至于你——离、我、远、点。”

他很少说这么重的话,不过看起来效果不错。他的警告对象胸膛起伏,双眼染上赤红,看上去气得不轻。就在他以为对方会忍不住动手时,那人却丢下一句“你等着,我会向你证明”匆匆跑开。

没头没尾的。

余知弦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对任务对象的心思理解不能。但愿这次许成印能真的消停,不然他可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

计算着上课时间,他踏上了返程的路途。没走几步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世界忽明忽暗,身体也不受控制。

他没了力气,软软向后倒去。

余知弦以为自己会在地上砸出“砰”的一声,还在思考自己会不会因为这意外一摔提前离世,却倒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有人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甜甜的,在进入口腔的一瞬间刺激着他的味蕾,给他带来些许能量。

余知弦渐渐恢复清明,他睁开眼,疑惑地看着接住他的人:“相月?”

他刚想问怎么回事,耳边就传来熟悉又聒噪的声音。

“还有我!还有我!哥,还有我!”

蹲在一旁的余知淮凑上来,眼眶红红的,似是抱怨似是心疼:“哥你又不好好吃饭!”

余知弦别过脸假装自己没醒,但没能阻止弟弟的唠叨:“不好好吃饭危害多着呢,现在是低血糖,以后可能就是意识障碍、脑损伤、心梗…”

一口气说了好多,余知淮才想起旁边还有其他人。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呀,抓着你陪我出来找人,还让你听我啰嗦。”

“没事。”相月摇摇头,又看了看在自己怀里装死的少年,问道:“他真的没事么?”

“看样子没大碍。”

余知淮闷闷的说。他又生气又担心,觉得自己对大哥的叮嘱对方一句都没听进去。他不敢想象,要不是自己和相月碰巧跑来找人,自家大哥会不会晕倒都没人发现。

他想要再劝,又觉得多说无用,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涌。

相月头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伤心,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别哭了。”

听见声音,余知淮灵光一闪:“相月!你是我哥的同桌,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的!那你能不能帮我监督我哥好好吃饭呀!”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眼神越来越亮。

少年人的目光直白而热切,眼中的期待仿若凝成实质。

相月好久都不曾见过这样正向的目光。他想说自己的风评不好,和自己走太近会受影响;想说当事人大概不愿意被人盯着,他的存在会惹人厌烦…

他想了很多,但感受到怀里轻飘飘的重量,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怀里的人安静地靠在他的肩上,微微侧头,侧脸的轮廓流畅而漂亮。精致的面庞上表情恬静,好像真睡着了。

明明是正值成长期的少年,身上却没多少肉,纤细得过分。

明明脆弱的像是碰一下就碎了,但路见不平时却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相月想起医务室里少年坚定护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又想起屋顶上少年破碎又空洞的眼神。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郑重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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