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一场小雨过后,就是文德帝的生辰了。兴许是年岁到了,每年这日,文德帝总要把朝中大臣和宗世子弟宣进宫庆贺一番。

生辰前一日,文德帝宣于是之进了宫。

章禄台是文德帝批阅奏章和见臣子的地方,邻水而建,风景极好。

于是之今日换下盔甲,着一身红色圆领宽袍,腰间系着玉带,戴着官帽平静的站在章禄台屋外,等着殿中文德帝与贺太师说完话。

从小侍奉文德帝的公公,陆清走过来对着于是之客气道。

“世子稍等,昨日圣人查阅太子殿下功课,见殿下功课见长,还做了一首极出彩的诗讨了圣人了欢喜,这才就宣贺太师进了宫。”

于是之点头,继续站在章禄台的殿外的廊下等候。

贺太师学富五车,为人忠直,他只尽心教导太子,也不管朝中之事,于是之一向敬佩这种人,要他多等几刻也无妨。

半个时辰过去,殿中走出了一身紫袍玉带的老者。

老者见到廊下的人,笑道。

“让小于统领多等了,老夫惭愧呀。”

于是之听到声音,转过身,躬身行了个礼,“太师说笑,圣人与您自有要事商量,晚辈一个小小统领,多等几刻又有何妨。”

贺太师今年已有六十高龄,历经两朝之事,身上丝毫不沾染官场浑浊之气,还是透露着一身文人风骨,他满意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虽贵为公府世子,却丝毫不靠家中,凭自身本事当上了巡防营的统领,比自己家中的子孙要出息不少。

贺太师温和出声:“快进去吧,别让圣人久等了。”

“嗯,”于是之沉声应下,红色官袍轻轻摆动,身影消失在了章禄台的廊下。

陆清含着笑送走了贺太师,往殿里看了一眼,幽幽出声,“也不知以后谁能嫁给金陵城中这个难得好儿郎。”

章禄台里,于是之走到文德帝面前,跪下行了礼,“臣参见圣人。”

龙椅上的那个帝王抬起温和的眼,这是景朝历代以来性子最柔和的一个帝王了,但帝王就是帝王,是这个天下最尊贵之人,身上还是会透出帝王威严,令人望而生畏,他淡淡开口。

“起身吧。”

于是之撩起官袍,垂下眸子,收起了平日在营中的脾气,站在文德帝面前听他说话。

“今日宣你过来是要嘉奖你?”

“圣人上次已经下旨嘉奖过巡防营,营中的将士心中对圣人的旨意十分开心,护卫金陵城本就是巡防营的职责,臣不敢多求。”

文德帝清楚于是之的为人,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里一直小心谨慎,又不靠着家中做上了这个小小统领,就如贺英一般,只做个纯臣,他欣赏这种人,也喜欢这种人。

“朕只说了一句,你就用十句话来堵朕的嘴。”文德帝戏谑他。

于是之大惊,低下头道。

“臣不敢,臣以为圣人的嘉奖是天赐,多了只怕承受不起。”

“你受的起。”

于是之不敢再顶嘴了,只听问文德帝说:“上次嘉奖是对巡防营,这次,朕琢磨着,封你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你可愿意?”

从一个巡防营统领到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连跳了好几级,这样天大的好事若要论到旁人身上只怕早就笑出了花,可于是之面上毫无喜色,反而有着忧愁,“圣人恩赐,臣本不该拒,只是这连跳几级,臣觉得太过了些。”

文德帝看着他,觉得他谨慎过了头,“去年,霍朗受了伤,身子养了一年也不见好转,伤势反而越重,前阵子他请旨,希望寻一个人来代替他,恰好巡防营抓贼有功,朕这才想到了你,你父亲对你一向严苛,也听闻你两不和,正好这次朕替你撑腰,让他也瞧瞧你的本事。”

霍朗是文德帝封也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去年他受伤的消息,于是之略有耳闻。

得知自己这都指挥使的职位和朝中官员并无关联,于是之就接下了这差事。

他跪下叩谢,“多谢圣人抬爱,臣必不会叫圣人失望。”

文德帝看着面前的青年,满意的笑了,又道。

“明日是朕的生辰,明日你就在朕身边站着吧。”

“是,臣领旨。”

说完此事,文德帝挥了挥手让于是之退下,年岁上来后,公文奏章也批不了多少,身子总是觉得乏累。

于是之扫了眼文德帝困倦的脸色,拱了拱手,“臣告退。”

文德帝没有回他,闭起眼,撑着右脸在桌案上闭目养神。

出了章禄台,陆清就上前对于是之道贺,宫中藏不住秘密,何况方才文德帝的声音也不小,“恭喜世子,哦不,恭喜小于大人了,以后可要好生关照。”

晋官以后,于是之也不敢自傲,对着陆清他依旧很是谦虚,能常伴君王身侧的都不是简单之人。

“公公谬赞了,本官以后还要多请教请教公公。”

陆清听后笑的很是和善。

于是之对陆清提了个醒,“方才在殿里,本官瞧着圣人许是有些困倦,公公还是去瞧瞧吧。”

帝王之事向来是头一等大事,陆清听了就立刻往殿中去,临走前谢了于是之好心提醒。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笑,于是之就出了宫。

晋官的旨意是下午送到营中,宣旨的是陆清的徒弟,金兆言。

营中的兄弟见宫中又来了旨意,纷纷投去好奇之心。

金兆言宣读旨意后,巡防营里兄弟个个儿嘴巴张得极大,都能吞下一个鸡蛋。

于是之领旨后,金兆言笑眯眯走过去,“小于大人明日可千万不要迟了。”

“圣人生辰,本官不敢忘记,只是本官想问金公公,我走了,那这统领的位置是否该由营中的严副统领来上任。”

金兆言人虽年轻,但他学会了他师父陆清的好本领,片叶不沾身,说话一点也不得罪人,只听他说:“宣旨的那一刻,小于大人就已经是殿前司的人了,这巡防营归兵部管,于大人走后该如何安排那就得听兵部尚书陈大人如何向圣人说了。

于是之俊逸的面孔暗淡了下来,看来严昱是坐不上巡防营统领这个位置了。

按照兵部的规矩他走后,身为巡防营副统领该晋职为正统领。

但朝中如今党争不断,太子和睿王两虎相斗的厉害。即使一个小小的巡防营统领,他们也会安插上自己的人,严昱老爹只是一个卖豆花儿的,朝中毫无背景,这次晋升估计没有他的位置了。

也不知严昱去了哪里。

宣旨的太监走后,营中的兄弟爆发出一阵欢呼,一位面孔微黑的小将跑到于是之身边,“统领,你真成了殿前司的副指挥使?”

于是之无奈一笑,扬扬手中圣旨,“这还会有假?严副统领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小将答道。

“副统领今日休沐。”

“嗯,知道了”于是之有些担忧,他想提前知会严昱一声,以免到时他心中落差过大。但明日一早他还要去宫中报道,这时该回府准备了。

“明日副统领来了营中后,让他得了空儿去府上找我一趟,我有事与他相说。”

小将露着牙齿满口答应,微黑的皮肤衬的牙齿越发洁白。

严昱这时坐在鱼玄胡同秦家的院落中。

白氏是严昱的表姑母,上次周夫人说了自家的事以后,白氏就打算让周夫人见见严昱。

在白氏看来,周家虽富贵,但却是商户。她这表哥家里虽然只是卖豆花儿的,可架不住儿子出息,年纪轻轻就是巡防营的副统领,若两家结亲,周家又只有这么一女儿,为了女儿以后日子好过,定会舍下钱财为女婿谋路,而她身为媒人好处自然也少不了,没有旁的,周家的胭脂还不是任她所用。

白氏对着铜镜,抚摸着自己还年轻的容貌。涂好了胭脂后,起身去了院落的茶椅处,她轻快道。

“昱儿来了?”

严昱今日休沐,就被严老爹赶来鱼玄胡同送刚做好的豆花儿。母亲素日节俭,不让自己老爹往鱼玄胡同送东西,今日却一反常态。午饭后,新出炉了一锅豆花儿,就催着自己出门了。

严昱起身喊了一声“表姑母”,然后指着那一坛子豆花道。

“表姑父爱吃这个,父亲今日做好后,就让我送来了。”

白氏笑着让他坐下,“都是一家人别那么拘礼,你如今在巡防营做副统领,有次我在街上见你骑着骏马,那模样儿比你表姑父在大理寺当一个小主簿可威风多了。”

白氏说着,言语不禁透出了几分酸意。

严昱听了勉强扯了扯嘴角,他自是听出来白氏话里有话,也明白母亲为何不待见自己这个表姑母了,此人心里鬼的很。

秦家大门响起“咚咚”声。

白氏去开了大门,周夫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里,白氏对她使了个眼色,周夫人立刻就明白了,两人在门口扮起了戏。

“妹妹有客啊。”

白氏笑着道。

“这是我娘家表嫂的儿子,家里开了豆花儿铺子,我家官人喜欢吃,经常让我这侄子送来给我们。”

周夫人听着白氏介绍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下一刻白氏的声音又传近耳里。

“我这侄子啊,可出息了在巡防营当了个副统领,平时还孝顺,今日休沐还替我那表哥表嫂跑一趟呢,不让他们夫妇累着。”

周夫人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巡防营?那日那个送自家女儿回来的人也是巡防营的,那身盔甲在身威风的很。

周夫人这才细细观察起了严昱的模样,身姿高大,堂堂正正。

不错,和自家迟儿也堪般配。

严昱坐在茶椅上,看着那妇人,他这才知晓,母亲为何让他来了鱼玄胡同,原来是让自己来相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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