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隐之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星子啊。”

聂星子抬起眼神等着他的后半句话，但鹿隐之并没再说下去，只是若无其事地又说起了最初的话题：“毒理究竟要不要学，在这之前我确实已经考虑过了。齐师伯说的那些问题我也当真有过犹豫，不过你猜我为什么要多走回头路，无论如何都要回武当找齐师伯这一趟？”

聂星子实在不乐意就这样被他把话题绕开了去，但鹿隐之眼下和他说的是确凿无疑的要紧事，他又不是那种揪着一点小事不依不饶的小孩子性格，闻言就转了转眼珠，倒真的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来。

齐道玄的话确实点醒了聂星子不假，但得知其中利害鹿隐之已经提前想清，聂星子也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毕竟他的师兄本就是那种会思量万般的人，旁人若是多看一步，鹿隐之就要多看八步。他知道自己十有**无法猜到鹿隐之真正的想法，诸如此类的对话他们此前有过无数次，每次都是鹿隐之笑着叫他猜猜看，聂星子冥思苦想一番，给出一个实际上也十分聪明的答案，然后鹿隐之也不会多卖关子，仔细把聂星子想到的那一步之后的七步也同他分说明白。

聂星子明知道自己每次都猜不中，倒也不恼，每次仍是认认真真地猜，他早知道自家师兄总喜欢逗他一逗，于是他向来都好好配合。毕竟鹿隐之向来沉稳内敛，难得会露出这样一面，聂星子权当哄他开心。再加上聂星子从来不觉得在头脑上鹿隐之比自己强出许多是什么丢脸的事，况且他知道鹿隐之本就没有恶意，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被贬低，更从来没觉得心里不舒服过。

“那我猜，”聂星子说道，“因为医理毒理相通，齐师伯就算知道你要研习毒理，也不会放弃这个或许能让你接触医术的机会。虽然没机会再拜访梁兄的师父，但齐师伯既然精通医术，对毒理的研究也不会太浅，师兄多半能同齐师伯学到许多东西，总比自己误打误撞地摸索要快多了。”

“星子说得在理，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鹿隐之笑道，“不过还有一点，研习毒理这事若是叫师父知道了，他老人家多半大发雷霆，所以我得提前知会齐师伯一声才好。”

“啊？”聂星子睁大了眼睛，“这……能行吗？师父发起火来可是最不乐意听别人说话的啊。”

“星子不太来主峰这边，对齐师伯不太熟悉也很正常。”鹿隐之道，“师父最怕的就是他老人家的这位七师姐，所以要是齐师伯乐意帮忙劝劝师父的话，我想多半就不会有太大的风波了。”

聂星子听了就大乐，笑道：“原来如此！我们说的话师父未必乐意听，但齐师伯的面子，师父总归还是要给的吧？”

鹿隐之也不说是还是不是，只是看着他笑。聂星子眨眨眼睛又道：“师兄，你把齐师伯一道盘算进去这件事可别叫齐师伯知道了，不然她可不会放过你。”

鹿隐之苦笑道：“都不必等到那个时候，她现在就不会随便放过我了。感觉齐师伯恨不得我明天就能成为江湖闻名的神医。”

聂星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声说这是齐师伯对他寄予厚望，可是大大的好事啊。鹿隐之瞥了他一眼，冷不防说道：“星子，你知道张师伯等你来主峰等了多久吗？”

聂星子后背一凉，心想这怎么还能把话再带到我身上，缩了缩脖子老实回道：“不知道啊……我来主峰能干什么？再说张师伯都不认识我吧。”

“师父他们同辈九位，最精于剑技的就是师门排行第九的师父和排行第四的张师伯，师父搬去迭字峰之前，多数时候也都是张师伯和师父两个人对招，单论本门剑法，张师伯应当比师父钻研得还要更深些。师父搬去迭字峰之后，张师伯在剑法上偶有心得或是新创了什么剑招，也会抄下择日叫我带回迭字峰，师父就必定要想点新招把张师伯的剑招破了，再故作不经意地支我去一趟主峰，主要要办的事反倒是小，里外其实就是叫我去向张师伯展示一番，是他又赢了一次。”

聂星子在旁边听得有些失语，这么幼稚的事他觉得自己十岁就不干了，但既然是自家师父，他实在不好说什么，而且以郁道谦的脾性，干出这种事来实属正常，聂星子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听了半天，这才明白些其中的关窍，试探着问鹿隐之：“……师兄，师父不会是跟张师伯说，哪天我来主峰的时候，叫我代师父和张师伯……比试一番吧……”

“那倒没有。”鹿隐之笑道，“你是小辈，如果不是你一定要请教的话，张师伯是不会和你对招的。”

聂星子还没等松一口气，鹿隐之就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张师伯知道你是师父最中意的弟子，同样地，张师伯也有自己的得意弟子。师父和张师伯把胜负约在你们之间了，所以你们同辈之间这一局，倒是正经要比试一下的。人你刚刚也已经见过了，就是莲心。”

聂星子“啊？”了一声，不太情愿地皱起了脸。和人交手过招这种事他其实倒不太在意，更不至于觉得害怕，但一旦这事牵扯上师父的脸面，他就觉得束手束脚起来了。况且和同门师兄过招，十有**只能使用本门武功，言辞和行动又要诸多考量，以免表现得太过失礼，到时候不光会折向师兄和张师伯的面子，还叫自家师父师兄脸上不好看。

“那在师兄看来，”聂星子问道，“我和向师兄比试的话，谁能赢？”

“要是不加限制，你多半要胜莲心一筹。”鹿隐之答，“若是只能用本门武功，莲心还是要强你一些的。”

聂星子虽然自信，但却绝不自负，他知道自己没少学偏门功夫，鹿隐之手上各式的秘籍抄本鹿隐之自己没学上几招几式，基本都叫聂星子学了去。再加上他们的师父郁道谦本就是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主，别门别派的武功本来也都知道不少，性格又向来随便，自然不会拦着聂星子不许他学，只是留心盯着聂星子，叫他别把不同流派的武功学混了，不然再练得不伦不类的。至于郁道谦的四师兄张道真却对武当本门武功精研至极，门下弟子也皆是专习本门内功剑法，向莲心作为俗家弟子依然最得张道真认可，其本事自然也是了得。

聂星子听说论本门武功比不过向莲心，脸上也并没现出什么来，好像也没觉得太意外，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半晌才道：“……那我一旦输给向师兄，岂不是给师父和师兄丢脸了吗。”

“别着急。师父不是也没和你说过吗？不是眼前的事。”鹿隐之只是向他笑，“是约在你二十岁那一年的八月十五。你和莲心毕竟不是同岁，别的不说，你才刚十五，单论膂力就要比五年后差出不少，就算师父和张师伯同意现下就比，以莲心的性子也未必觉得这样公平，但师命难违，他十有**不会拿出真本事来。张师伯知道他的脾气，自然就不会叫他去走这种没意思的过场了。”

聂星子顿时松了口气。他才懒得为五年后的事发愁，反正二十岁的事有二十岁的聂星子想办法解决，和十五岁的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那不是眼下就没我事了吗？让师兄你说得像是张师伯待会儿就要把我抓去比武一样，倒吓我一跳。”

“确实如此，不过张师伯没怎么见过你，叫你去和主峰的弟子比划两下总是少不了的。我之前来主峰见到他那几次，他不是在问师父就是在问你，你既然来了，他自是不可能随便就叫你走了。”

聂星子打了个哆嗦，半晌才道：“我被张师伯扣下了，你被齐师伯扣下了，咱俩这还走得了吗？不会过两天要想办法传信给吕若存，叫他想办法来救我们吧？”

感谢看到这里。

郁道谦的好师兄和好师姐，把他的两个好徒弟扣下了，正好一人扣下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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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迭字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