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临溪其四

“哦,我以为你是觉得十五岁还没跟姑娘说过话怪丢脸的呢。”裴献珠笑道,“没事!别说你现在十五,二十五还没拉过姑娘手的那也大有人在呢!”

“我是出家人,那可不能——”

“你们师门讲究这个?”她奇道。

聂星子想了想,毕竟迭字峰在婚姻嫁娶方面都没什么不许的,不然他师兄这一趟回扬州也不至于要提早设想万端,就实话回道:“那倒没有讲究。”

“这不就得了。”裴献珠就笑,“你们师门既然没有师姐师妹,那没和姑娘家打过交道岂不是太正常了?我家镖局上下也就我一个女的,我来回能见到的姑娘还真不比你多。”

裴献珠是家中独女,这件事聂星子倒是听鹿隐之说过。但鹿隐之毕竟离家十三年,与裴献珠又无往来,许多事细处如何,聂星子还是听裴献珠自己讲的。她说她爹以前也想叫她当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结果连着请了三个绣娘都教不会她半点女红,手指头都扎肿了水准也没半点长进,先生教的什么之乎者也也都不爱听,唯独弓马骑射学得极快,她爹见状也就不再强求她学刺绣剪花,只是她每次出门的时候裴金雕都会叫几个镖师和趟子手跟着她,怕她一个人出城有危险。给裴家千金当保镖这事一是说明得裴总镖头信任,二来这活总比押镖清闲很多,是以友盛镖局上下都以陪裴献珠出门打猎为一门美差,领了这活的总是很得羡慕。

“我爹粗人一个,我小时候还嫌他给我起这名太俗,不好听。”裴献珠想起什么来似的,笑了一下,“我当时觉得你师兄名字好听,嫉妒可久了,硬要让我爹给我也换个好听的。我爹自然是没答应,跟我说这名字讲究得很,是我妈当初怀我的时候做梦梦见猛虎下山,老虎嘴里含了一颗宝珠,到我家门前张口来献。我当时听了觉得挺威风的,就也不闹了。”

“所以姐姐这名字当真是这么来的?”

“不知道。”裴献珠淡淡道,“谁知道是真梦还是假梦?又没人可问。”

关于裴献珠的母亲,她和聂星子里外只提过这一次。聂星子幼年便离开父母,在这方面倒是颇有些直觉,立刻意识到若不是裴献珠的母亲早早便去世了,就是其中另有什么隐情,于是也非常礼貌地不再追问,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

虽说只喜欢弓马,但裴献珠并不单会骑射,裴家家传的几式外门功夫也练得扎实,听说聂星子在武功上很是有些厉害,还饶有兴致地和他讨教过几招。聂星子之前知道她骑射厉害得很,臂力相当了得,目力也是过人,甚至在街上能在掠过那一眼之间认出十三年没见的鹿隐之,实在叫有点脸盲的聂星子讶异许久。聂星子是个随便性子,遇事总嫌麻烦,但唯独和人动手这事他当真从不打怵,只是他没见裴献珠露过功夫,怕贸然动起手来失了轻重,因此裴献珠提出要比划两下时聂星子颇有些迟疑,结果裴献珠眉梢一挑,直接问道:“怎么,你不会也要说什么不打女人吧?还真当女的打不过谁了?”

“不是不是。”聂星子连忙解释道,“可是我见姐姐没带兵刃……”

“打架还要带兵刃?空手就打了。”裴献珠根本没给他留什么犹豫的余裕,当即拉开架势冲他一勾手,“来。”

聂星子此前学的武功中也有不少是女前辈创下的,剑法大多轻灵飘逸,少有势大力沉的招式,取奇取巧以快制胜的居多,对膂力并无太多苛求,聂星子见裴献珠竟然不用兵刃,直接比划拳脚功夫,已经是有些意外,但想到拳掌中也有借力打力的取巧招式,便猜想裴献珠用的多半是这一路。结果才刚接了裴献珠一下,聂星子就十足意外地“咦”了一声。

裴献珠拳中带风,使的竟是极刚猛的招式,出手也刁钻得紧,直盯着些薄弱穴位猛攻,招式中似乎还有些关节技法融会贯通其中。她既能开一石的力弓,膂力自是了得,聂星子也不同她硬碰,手上以武当太极接而化之,便令她攻势消弭于无形。裴献珠见十几招仍是不下,又知道聂星子是守势居多,便收手笑道:“仔细习武的还当真不一样,糊弄不了你。你那两下到底是怎么让过去的?叫我也学学。”

她说的是武当太极中的拨云见日,聂星子不好在自家师父没点头的情况下随便教她本门武功,就另演了一式用法相类的别家掌法给她,裴献珠倒也学得有模有样。聂星子看了一会儿才问道:“姐姐是不是不会用内劲?”

问完才知道裴献珠当真没练过内功,学的也只是家传的外门拳脚,要显本事就全凭自身劲力,动起手来也难有长劲,若是起初猛攻不下,后面力竭时便无计可施。听聂星子说道家武功不讲究刚猛过人,尤其武当太极往往以内功作底,更是注重以柔化劲,裴献珠倒有些好奇,问他内功要怎么练。聂星子只说自己练的是武当本门的内功,内功又和招式不同,不同门派的内功习练方式不同,绝不能混着练,否则很容易经脉逆行,严重时甚至有性命之虞。他自己的武功还没到能指点旁人的地步,只说她若是要练内功,最好找一位精通此道的前辈高人指点一番,一旦练了,就不可改换他路了。

不过论起练武,聂星子的话就明显地多了起来,不再像裴献珠大论弓马时那般只能一味地听着,这些日子裴献珠还教给他两招裴家家传的拳法,鹿隐之有一天从院中匆匆经过时正见到聂星子在教裴献珠蓬莱一派拂雪掌中的一式,便无奈驻足道:“星子,怎么我几天不留心,你就变成献珠的师弟了?”

聂星子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解释道:“没有啊……师兄要是想学,我也教你?可是拂雪掌这两式不是师兄照着残页教给我的吗,你肯定会的。”

裴献珠笑着揽住聂星子的肩膀,冲鹿隐之摆了摆手。

“哥,忙你的去吧,你师弟现在是我裴献珠的好弟弟了。”

鹿隐之一时间没说话,面上的神情也并无波澜,过了一会儿才道:“和星子说过是不假,可我自己倒不会。那等改日,星子记得教我?”

聂星子眼珠转了转,鹿隐之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叫他觉得自己从裴献珠旁边躲开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点头应了一声好。鹿隐之见他应了,这才又微微笑了一下,回身去了客堂,衣袂随着他的动作忽地飘飞起一瞬,聂星子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追着那片衣角,直到它在门边再度一翻,最终隐没不见。

聂星子愣了一会儿,半晌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他好生气啊。”

裴献珠闻言便是一怔,不解地“啊?”了一声。

“生气了吗?你哪看出来的啊。”

“也不是……就是感觉。”聂星子道,“我之前好像都没见我师兄为什么事生过气。”

“他还会生气?”裴献珠轻轻眯起眼睛,“反正我没看出来。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聂星子没有接话。他也不明白鹿隐之究竟为什么忽然生起气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多半是自己碍了事,方才实在该找个托词离开,把地方留给他们两个。想来也是,裴献珠这段时间一直避着他师兄,还拿他来当挡箭牌,在扬州这段时间鹿裴二人当真没有一次单独相处过,也不怪他师兄要恼他,实在是他太不长眼色。

结果裴献珠在他旁边突然笑了,聂星子不解地抬眼看向她,她就乐道:“想了想我哥要是气得嘴都歪了会是什么样,想了半天感觉想不出来,好好笑啊!”

她这么一说,聂星子也很努力地在脑中描绘了一番,但鹿隐之平日显露的表情实在太少了,他想了半天也一样败下阵来,但裴献珠似乎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几次三番试图停下都没忍住接着开始笑,聂星子本来没觉得有哪里好笑,结果最后倒被她带得禁不住乐了。

“不是,姐姐,你笑什么呢!”

“不笑了,好,停。”裴献珠立刻绷住了面颊,在又败给笑意几次之后终于成功控制住了表情,吸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到底怎么给他气成那样,我哥是有多宝贝你这个师弟啊?”

也没哪样啊。聂星子忍不住腹诽,姐姐可别是当我师兄真的气歪了嘴吧。

“是我师父不放心我,怕我在外面给他老人家惹乱子,这才叫我师兄和我一起下山来的。”聂星子解释道,“我师兄盯着我点也是应当,我在迭字峰的时候就天天惹师父生气。”

“你还会调皮捣蛋?”裴献珠奇道,“真看不出来。”

“不听话的时候多着呢。”聂星子眨巴两下眼睛,“屁股都被师父踹肿了。”

“挨揍还不长记性啊?你这小孩好倔,干吗惹你师父生气?”

聂星子据理力争:“不是我不长记性!是我不够小心,总被师父知道,下次不被他老人家发现不就好了?”

感谢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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