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祠建在后山,离神女宫有一段距离。但几人到祠堂里时,还有几个女孩在虔诚跪拜着。女孩们看芪宫主来,都陆陆续续起身离开了。
神像两边写着一副楹联“香魂已飞天上去,芳草仍留人间住”,神像前的香坛插着香,袅袅燃着,供桌十分干净,香坛附近没有香灰,甚至还有些湿漉漉的刚打扫过的痕迹,一看就是有人在经常来祭拜打理。
芪宫主上了香,望着神女像道:“其实大家为神女立祠堂、立塑像,一开始只是为了纪念她……可这世间的像,似乎总会从泥塑变成神像,死掉的人也总会变成神。
你们看,神女就变成了神。大家给她上香,从纪念她,慢慢变成了向她祈求,祈求琅玉山一切安好,祈求花草大会顺利进行,祈求自己能承继宫主之位……
神女活着的时候为了琅玉山付出了她的生命,这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死了之后也要让她不得安宁呢?更何况,这世上也没什么问题是靠着跪拜神像就能解决的吧?”
崔晓白看顾无逸听得入神,问他:“你信神灵么?”
顾无逸拿了柱香插上香坛:“我敬神灵。神女守护了琅玉山,受点我们这些凡人的香火,本是应该的。”
芪宫主“咯咯”笑:“我早说了,这小相公很会说话。你若是个女子就好了,你若是个女子我就把你留在琅玉山。”
顾无逸有些好奇:“为什么神女宫不收男弟子?”
芪宫主叹息:“因为神女觉得男人往往好色、贪财、易怒、诡诈、懦弱,不适合守护神山。”
顾无逸苦笑:“说的好像倒也没错。”
芪宫主微笑顾无逸:“你呢?你也是个男人,这五点,你占哪点呢?”
顾无逸反问:“芪宫主觉得呢?”
芪宫主想了想:“你样貌生得这么好,又这么会说话,一定很会骗人,当然是诡诈咯。”
孟恂不由得在心里拍手叫好。
顾无逸点了点头:“芪宫主说得很准,估计认识我的人听到了都要拍手叫好了。”
孟恂刚在心里响起的掌声戛然而止。
芪宫主道:“神女对男人下的定义只是她一面之辞,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冒犯之处还请小相公不要忘心里去。”
顾无逸摇摇头:“芪宫主言重了。”
芪宫主抬眼看天色:“诸位,天色也已不早了,我若再不去找芫师姐一同巡山,她真该扒了我的皮了,我就先告辞了。咱们明日品花鉴草大会再见。”
三人拜别芪宫主,崔晓白长叹一口气,又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遇上你们总没好事,不知道明天这什么花草大会能不能顺利进行。”
孟恂冷笑:“遇上你们对于我来说到算是件好事,要是能把顾大总管缉拿归案,估计又能算我一功。”
顾无逸辩解:“我可没有越狱啊!是崔晓白那厮趁我睡着将我劫出来的。”
崔晓白瞪着顾无逸说不出话来,索性扭头大步朝外走去。
顾无逸突然有些后悔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崔晓白走了,祠堂里只剩下了他和孟恂,以及一尊盯着他们看的神像,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顾无逸道:“要么咱们也回去吧孟大人?”
孟恂却盯着他:“你没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顾无逸:“啊?”
孟恂:“你为什么要对小珠子下那么重的手?”
顾无逸无奈:“我说了,他要杀我。”
孟恂:“你还要骗我吗?”
顾无逸无力:“我没有骗你。”
孟恂:“现场没有凶器,他拿什么杀你?”
顾无逸:“李鬼哭的针。”
孟恂:“你编故事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顾无逸叹气:“你既然不相信我,何必要问我。”
孟恂也叹气:“算了,我本不该问你的。”
顾无逸突然很认真:“孟恂,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如果我要骗你,我有很多种方式,我犯不着选一个如此拙劣的方式。小珠子心思深沉,武功也不弱,你一定要对他多加小心。”
孟恂冷笑:“怎么?这次没有骗我,以前骗过我很多次?”
顾无逸彻底沉默了。
孟恂:“你这次是不是骗我,我自己自会定夺。”
顾无逸:“希望你理智一点。”
孟恂没有说话。
面对顾无逸,他无法保持理智。
顾无逸每次出现,都好像一块大石头,朝他飞砸而去,将他所有的理智砸个稀烂。
其实孟恂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方才芪宫主说的“好色、贪财、易怒、诡诈、懦弱”自己又占哪些呢?
顾无逸已从祠堂离开了,他独自面对着神女的塑像。神女像塑得很好,柳眉杏眼间,隐隐漾着一种悲悯的神色。
不知是在为何事而悲,也不知是在因谁而怜悯。大抵这世上大部分都事皆为可悲之事,大部分的人皆为可怜之人。
或者说,所有事皆为可悲之事,所有人皆为可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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