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阿月的时候，他已经在武当当道士了。

当时我逃亲从家里出来，父亲派人来抓我，我一气之下跳下悬崖。大难不死，却还不如死了。手、脚、腿，能断的地方都断了。

是阿月救了我。

他收留了我一年，那一年里，我的伤病都是他亲自来治，我的饮食起居都是他亲自照顾，他还教了我一些武功。

他什么都不求，他没有问过我是谁，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会跳崖，也没有问过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只问我，今天还有哪里痛，等下想吃什么，晚上睡得好不好。

我从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好的人，我想，我以后也遇不到像他这么好的人了。

我希望他能还俗，娶我。

可他不愿意。

他说，他只是一个穷道士，什么也给不了我。

他还说，他早就听说了，万全镖局总镖头的新娘失踪一事，他早已猜到我就是那新娘。

他劝我嫁给何辛，他说何辛是个好人，我会幸福的。

我心灰意冷，离开了他，回到了家里，回到了何辛身边。

不过，阿月说得不错，何辛是个好人，他没有责怪我逃跑，他待我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我始终没办法爱上他，但我很感激他，他是独一无二的丈夫。

后来何辛病重，我听说逍遥岛上有药可以救他，我很犹豫要不要去逍遥岛，那时，我又想起了阿月。

我去武当找到了阿月，想要问问他的意见。

阿月觉得很危险，让我不要去了。

我说，可是何辛快死了。

阿月说，人都是会死的。

我说，我不想做寡妇，当初是你让我嫁给何辛的。

我问他，如果何辛死了，他能不能同我在一起。

他说不能。

我那时早已知道，他是水尚善的儿子。

水尚善生前曾被诬陷□□妇女，虽然后来平反，但是谣言人尽皆知，真相无人在意，水尚善的名声依然很臭。

我一直安慰自己，阿月当初不同意娶我，是怕我受到他父亲名声的牵连。

可现在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乎都已经没人记得水尚善是谁了。

他果然还是，不爱我。

所以我还是来了这里，既然我得不到我爱的人，我就不能失去爱我的人。

我没有想到阿月会来找我，我在逍遥殿里见到他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真的没想到，死在这里的人，会是阿月。

任性的是我，有罪的也是我。

我失去了何辛，我也失去了阿月，这大概就是我的惩罚。”

海岸已经露了出来，阳光也开始变得有些刺眼。

郑瑶看着海岸线，苦笑道：“我现在，该去哪呢？”话毕，身子一软，跃进海里。

寒素紧跟着直入海中，顶着郑瑶的腰将她捞了上来。

郑瑶趴在船板上咳嗽着。

顾无逸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的命，是水中月拿他的命换的，我不管你以后去哪，怎么活，你都得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全家杀光，把何辛那万全镖局的人也全都杀光；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自杀，我就把你的手脚都剁下来，像人彘一样养在坛子里，你明白了吗？”

被海水一激，郑瑶似乎清醒过来，开始无比深刻地感受到悲伤带来的剧痛。

她也不是想死，她只是想去找水中月，她想再见水中月一面，对，哪怕一面。

顾无逸的话更是字字句句入钉子般钉在她的心里。

是的，水中月是为了救她才死的，她怎么配自杀？

她跟顾无逸说：“放心，我不会再自杀。”然后伏在船板上开始大声哭泣，仿佛要把她压抑着的所有悲伤连带着一起哭出来。

在她的悲号之中，船，终于缓缓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