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后崔子白莫名的不安感得到了验证。
在准备去“联竞赛”集训的前三天,学校的一名学生死了。
那名学生是在学校外不到百米的河道发现的,河道上方建了一处很窄的小桥可以通到对面的小树林,但那边很偏僻几乎没人使用过这座桥,建设局在考察时想针对这一问题进行优化,拆了此桥,结果这一拆,拆出一桩人命来。
根据前桌顾彦胜了解到的情况,这名学生是高二三班的班长,能力很强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去年还在“联竟赛”中拿了物理二等奖,这次他也在集训的名单中,因为要参加集训的原因,这几天都跟老师请了假没来学校。
这让崔子白想到了上次大雨时遇见的那个男同学,也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找到医疗站。
“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据说是他杀!”顾彦胜捧着英语书但是书上的单词他一个也看不进去,转过头就要跟崔子白探讨。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崔子白难得停下笔问道。
“好像叫王晨杰。”顾彦胜想了想回答。
王晨杰....崔子白依稀记得上次那人的校牌上好像也是这个名字,想到这心愈发跳得快了。
“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该想的,先管好自己的学习要紧。”崔子白对顾彦胜说道。
顾彦胜点了点头,看到崔子白仍能淡定地写题,心中不免佩服起来,学霸的世界果然就只有学习,像自己这样的怕是三年都上不了集训名单。
这天放学崔子白破天荒在教室外看见了卢怡梁,不过也不奇怪,显然他已经猜到了她来的目的。两人对视一眼,崔子白率先走了出去,卢怡梁跟在他身后直到出了校门她才缓缓开口。“你听说那件事了没?”
“嗯。”
“不会是上次....”
“不是他。”
卢怡梁走到他面前,拦住了他前进的脚步,脸上有些愤怒“你怎么知道?”
崔子白没有说话,眼神躲闪着看向两边。
卢怡梁又道“肯定是同一批人干的,那桥离上次那个地方也没多远,要是上次报警抓了他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卢怡梁一直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现下又出了同类的事,更加自责气愤。
“你可别乱来,这不是你该管的。”崔子白抓住她的肩膀告诫着她,卢怡梁从小性子直,又满怀正义感,小时候为了他还跟同班级的几个男同学打架,后来他都不敢再跟卢怡梁说他被欺负的事,生怕她又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上次那个男生叫什么?你告诉我了上次的事可以原谅你。”卢怡梁盯着崔子白严肃地说道。
“你想干嘛?”
“你就好好参加你的集训,其他的事你别管。”
崔子白了解她自然不会告诉她名字,最后两人又不欢而散,崔子白望着卢怡梁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转头向反方向走去。
不自觉走到了那座已被拆除的桥边,四周被拉上了警戒线,污浊的河水缓慢地流过,崔子白望着那河水,心突然一惊,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处荒区。
太阳落半,路面的工地还有很多工人施工,挖机钻土的声音嘈杂不断,崔子白越过施工区在荒区正门外站定,此处竟然是个废弃的警所,门口的牌匾落满了灰,崔子白用力拽动大门的铁索但这门毫无打开的迹象。
他又向前走绕到了后面,果然有一处小门是没上锁的,他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进去。后门的小院子到处堆积着灰尘,崔子白捂着鼻子勉强走了进去,这地方显然是不会有人进出的,崔子白也不知道怎么了会进这种地方来,正想要离开,在这嘈杂声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他顺着那微弱的声音慢慢靠近,发现在里边还藏着一处小矮房,铁门没有关严露出了一丝缝隙,他躲在院墙后面顺着那缝隙朝里看去,依稀能看见有五人在内背对着不知议论着什么,其中有一人披着同校的校服,站在几人的对立面,崔子白定睛一看,竟是上次在办公室门口遇到的那个学长,陆丰。
虽然崔子白只跟陆丰见过一次面,但他知道这陆丰绝不是好惹的主,那王晨杰的死多半与这帮子人有干系,他盯着陆丰正想着,那双眼突得也往这看去,似察觉到了什么,四目相对,崔子白这才反应过来,忙从那小门跑出,也不知方向何处只是埋着头拼了命得往前跑,他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体内跳出来一般,他惹上大麻烦了。
入冬的天黑得快,崔子白不知跑了多久,好不容易搭上了公交乘到市中心,人逐渐多了起来,他走在街上环顾四周,算是解除了危机,双手仍旧止不住地颤抖,他低着头喘着粗气,靠着沿道缓步前行。
他后悔了,早知就不该多那好奇心。正想应对之策,一双手从巷口伸了出来,狠命拉住他的衣领往里拽去,那人力气之大没等崔子白挣扎便被重重摔在了水泥地上。
崔子白倒在地上,鼻子吸入一股浓烈的垃圾腐朽的味道,巷内没有路灯,透过远远的街灯辨出他被扔到了一处垃圾站内,他用手撑着爬了起来,身边不知围了多少人,对准崔子白的肚子猛得一拳,紧接着前后两股力量殴打着他的全身,崔子白又再一次倒了下去,一人缓缓走到他面前说“你都听见了?”
崔子白听出是陆丰的声音,撑开一眼抓住他的裤角,陆丰看了一眼将崔子白的手一脚踹开。
“本来就看你不爽,你这是送上门来找死啊。”
崔子白盯着陆丰,侧过头嘴里吐出一口血水,试探道“你这是犯法的,你杀了人你也得死....”
“王晨杰是你杀的吧!”
话还未说完,崔子白便被陆丰掐住了脖子,他皱起眉低吼“少他妈污蔑人,凡是要讲究证据!”
“现在,你不就打算杀人灭口么?”巷口幽幽传来一男声,陆丰不爽地向后望去,那男生顺着光靠在堆砌的纸板箱上,这么冷的天那男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袖,脸似乎被冻得格外苍白,他看了眼前的人群,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向陆丰招了招手。
“哟,原来是陆哥,好巧。”
陆丰显然也认出了他,表情莫名有些不自在,敷衍地朝他笑了笑。
那男生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了过来,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崔子白“这两边可都是监控,打坏了可不是吃处分那么简单了。”
崔子白抬头看向这两人,那男生个子很高,比陆丰要高出一个头,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瞧见陆丰犹豫了一下,两人轻声在耳边交谈片刻,后转头对崔子白说“下次再偷听我说话,非把你耳朵卸下来!”说完便招呼剩下的人出了巷子。
垃圾站的酸臭味太重,崔子白憋着气撑着身子站起来,走到口头他发现那人还没走,依旧靠在纸板箱上,这次崔子白看清了他的样子。
那个男生的年纪约莫与他一般大,脸颊两侧没什么肉,额前的刘海被分成两边耷拉在那极淡的眉毛上,与崔子白不同,他有一对双眼皮很深的眼睛。
他从灰色运动裤里掏出了一盒烟和一个小型的打火机,熟练地点燃那细长的烟,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弥漫在他们周围,崔子白嗅到散出的烟臭味暗暗挪动站位,指着那人的手腕说道“你没事吧?”
那人听到这话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眼,那双手细得只有表层的皮包着骨头,惨白的皮囊下映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那人赶忙用衣袖将这痕迹遮掩过去,将头侧过一边“遇到那些人记得躲远点,不是每次都能被我碰上。”
黑云压过月色半边,崔子白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那人的模样,他似乎跟陆丰认识,甚至陆丰那帮子人是忌惮他的,他们是什么关系?他要是社会上的人又为什么要帮自己?很快这些问题随着窗外的黑云散去,只剩悬在天上的弯月照亮这深夜。
他又做了梦。
眼前是一片辽阔的花海,这是一种没见过的花类,茎叶足有大腿那么高,花瓣呈乳白色,手指轻轻一触便随之掉落,极为古怪,这白花的内芯是黑色,没有固定的方向错乱盛开。
崔子白小心翼翼地走过这群花海,花海的尽头是一片被灼烧后的杂草地,远远望去有一人徘徊在此,他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衫,乳白色的工装裤,顶着一头耀眼的酒红色短发,崔子白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发不出一声,也不能再往前走半步。
只见那人回头冲着崔子白笑着,热情地冲他打着招呼,崔子白定睛一看正是那死去的王晨杰,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相互对视着,微风吹在脸上还能感到一丝冷意,只见王晨杰的嘴一张一合,过了片刻,风才将那话递到崔子白的耳边。
他说“崔子白,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崔子白醒来大巴车上已经空了,车窗被拉到最大,外头的风狠命地拍打着崔子白的脸颊,他忙伸手关了窗,一摸脖颈全是冷汗。
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崔子白拍打着脸颊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站起身从头顶的储物柜拿下两包行李下了车。
高一组派了五人参赛,崔子白正是其中一员。集训点不在市区,他也记不得是哪,只是跟着车队开了好久,离大巴集中停放点不远就是集训点的正门,那有几座橙红色的长方形建筑,建筑外围被一个巨大的环形广场包围着,身穿不同校服的学生分布在广场四周,讨论声充斥在崔子白周围。崔子白提着两大包行李愣愣地看着离他不远的出入口,他没看见周围有同校的学生,陌生的环境让他感到有些局促。
“崔子白?”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有两人气喘吁吁地站到他面前,表情不是很友善。崔子白点了点头撇了一眼校服上的姓名牌道“学长好。”
其中一人皱了皱眉道“学长学姐们可都在里面等你一个人呢,你还有心思在这瞎逛?”
崔子白本想道歉,没等开口,两人便呵声向建筑大门走去。
“宿舍分配人数超了,还要麻烦你跟别校的拼一间,早点回去休整,明早八点要到报告厅开动员会。”带头的负责人将宿舍钥匙交给崔子白便领着高年级去熟悉环境。崔子白的宿舍不与本校同层,一直在宿舍楼的顶层,当他拖着行李爬到六楼上时原本白皙的脸颊早已变得绯红,他喘着粗气越过楼道上一堆摆放着的行李物品和人群,总算是找到了与钥匙对应的寝室号。
寝室门口是唯一没有摆放东西的,门口被打扫得极为干净,宿舍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隙,崔子白将一包行李放在地上,一手推开宿舍门。
宿舍是两人寝上床下桌的结构,对着门的床位收拾得很整洁,书架上的书本试卷被排列成一字。
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一股热气随之散出,里面走出一人穿了一件黑色长袖,正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双方都有些惊讶。
“是你?” “好巧啊!”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声。
“本以为上次是最后一次见面,看来我们还挺有缘。”
说罢伸出手热情地冲崔子白介绍“我叫李近墨,二中的。”
崔子白看着他微微愣神,伸出手回握住道“我叫崔子白,环附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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