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杀鸡儆猴(上)

刘婉听说军中有几位大人告病在家,第二日便嘱咐两位副将准备好的补品带上,代她前去这几位大人家中慰问,而她自己则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和礼物,带着三个弟弟并十个婢女大张旗鼓地去看望叔父刘磊。

到了叔父府上,刘婉奉上礼,讲明来意,刘磊却只推脱身体不适,不便露面,并不见刘婉。

刘婉也不着急,乖巧地和叔母叙了会儿家常,又拉着三位从妹嘘寒问暖一番。临走前,不忘传达自己对叔父的殷殷关切,说希望叔父早日康复,军中还有诸多大事等着叔父处理,叔父乃襄阳定海神针,刘婉凡事还要依仗叔父。

刘婉这一举动很快被军中众人知晓。因争夺郡守大印而落了下风的刘氏族人,觉得这小娘子还算识相,知道得倚靠他们,他们算是找回点面子。

于是第二日,除了刘磊,告假的几人皆已到值。刘婉在处理完军报和文书后,便去衙署内见了前几日‘生病’的几位大人。同时,虚怀若谷地向几位大人请教了一些他们职责范围内的军务事宜。

大家一番相谈甚欢并达成共识,我们都是一家人,需要同气连枝,刘婉今后事事还需要各位宗亲的帮衬。

晚些时候,刘婉又带着襄阳城中最好的医士去看望叔父。虽然刘磊依然没有见刘婉,但接受了医士的看诊。

到了第三日刘磊仍然告假,刘婉又去看望了叔父。这一次,她终于见到已经快好了的叔父。

刘磊一脸趾高气扬,对刘婉的恭敬很是满意,顺便以父辈的姿态训了几句话。

“你年纪尚轻,对军中的许多事不甚了解,须得多听听长辈们的意见。”

刘婉,“叔父说得是。”

“这世上人心复杂难测,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往往难以分辨。那些个外人有什么心思我们如何得知,可叔父与你毕竟是一家人,信自家人没错,总比外人可信。”

刘婉,“叔父说得是。”

“如今大敌当前,每日定然事务繁忙,你对这些公务还不熟悉,哪里处理得了这么多,许多事能分派就分派出去。还是那句话,若有信不过的,可找自家人。”

刘婉,“叔父说得是。”

刘磊,“......”

无论刘磊说什么刘婉就只有这一句话,刘磊讪讪,便借口自己身体不适要休息。刘婉向叔父告辞出来后,便知此事算成了,明日刘磊应该不会再‘生病’了。

果不其然,刘婉被刘磊训完话的第二日,刘磊的病便好了,出现在北城门楼上,早到的刘婉还故意等在他的衙房门口跟他请了个安。

只是刘磊虽然到了值,但爱跟许长史等人别苗头的毛病是变本加厉。尤其是在早会上,几位军中主将和军师聚在一起商议军务时,凡许长史和余将军等人的意见,刘磊都有异议,双方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但单论打嘴仗,刘磊的嘴皮子又不如对方利索,争论不过,便强硬地扔下一句‘你们想这样我偏不如你们的意’随后拂袖而去。

刘婉任他们吵完不表态,只在早会结束时发布命令,三日后她要检校大军。

******

襄阳城东城门外有一片滩涂,刚好适宜列军检校。检校大军并非真的将全军都拉出来检校,只不过是各营抽调一支兵士出来向上官展示操练成果。

东城墙下已搭建好高台,等着今日主将莅临。

天赏泛青,刘婉一身龙鳞铠甲,身披猩红披风,红绸束发,背负金翎凤尾刀,高坐于战马‘无痕’之上,她拉弓引箭,铛地一声射中高台边一面巨大的铜锣,响亮的锣声唤醒了沉睡的襄阳城,随后她一声令下宣布开始检校襄阳军。

接着,便与许长史、余将军、刘磊等人骑马绕城一一巡察襄樊两城各城门守备、骁骑营、步兵营、弓弩营、武库、粮库等地,每巡察完一处,该处营地就有一支百人小队出列,简单操演完毕跑向襄阳城东城门外的滩涂列阵,等待刘婉检校完全军过来誓师。

待刘婉等人全部巡察完毕,策马出东城门时,高台下的兵士们全部结阵已毕,众将士军容整肃,骁骑营战马嘶鸣,不远处汉水之上战船成列,百舸连桥,一时间旌旗蔽日,甲戈生辉。

刘婉登上高台,誓师便是要讲一番鼓舞士气的话。魏军兵临城下,襄阳陷入危机,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保护每人的小家讲到为了阖城百姓安危讲到为了民族大义。她的陈词大义凛然又慷慨激昂,加之她以内力传音,让人听在耳中依然铿锵有力,直教兵士们热血沸腾。

当然这么利落的口才都是跟着王戬在外混了一年后练出来的,想到王戬她心中慕地一痛,不过她转瞬调整好心态,跟着进入今天真正的目的,‘杀鸡儆猴’!

刘婉,“全军将士们幸苦,为了迎敌都在刻苦备战,日夜坚守,然而自婉接掌襄阳城后,考察完全军,却发现了一件让婉分外痛心之事。大敌当前,情势危急,竟然有人仍不思及全军将士安危不思顾全大局,一意孤行谋取私利!”

刘婉目光如电,扫视高台下列阵的万千将士,沉声道,“仓曹刘洋何在?”

场上一片寂静,除了大风将旌旗吹得呼啦作响,不闻任何人应答。

刘婉又问一声,“仓曹刘洋何在?”

须臾有个声音自遥远的东城门内传来,“来了来了,我来了。”方才见刘洋带着几人驱着五辆牛车拉着五车粮食晃悠悠地走到高台前。

刘婉目露不悦,“不是说好待本将军检阅完粮仓便即刻运粮到此集结么?何故迟到?”

刘洋不以为然地冷笑,“将军,我们这几辆可是牛车,哪有您的高头大马快。”

刘洋的态度让余吉和丁勇等人顿时不悦,唯有许长史好整以暇。

刘婉却是不跟他计较,走近这五车粮食。命人打开其中一袋麦粮,顿时一阵霉味扑面而来。

刘婉伸手随意抓了一把出来摊在手上,只见麦粒干瘪,色泽灰暗,其上还有点点青斑。高台上几位将军和主簿见状,皆倒抽了一口气。

刘婉,“刘仓曹,你可知今日检校大军是为了巡察我襄阳备战形势,魏军就在北边三十里,眼下大战在即,为何军中有发霉的麦子充作军粮?”

刘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道,“莫不是天气渐热,四下潮润,麦粮发霉了。”

刘婉厉声道,“那也是储藏不当,你身为仓曹的失职。”

刘洋似乎并不买账,开始顶撞起来。“不就是袋有些发霉的麦子吗,以前行军打仗缺衣少粮的时候,谁没吃过发霉的麦粮。刘娘子想要挑错,怎样都能挑得出我们的错处,何必拿着一袋发霉的麦子小题大做?”

刘婉高声道,“来人,拿油布来铺在台上,把这五车麦子都倒出来看看。”

她一说完,小菊等人立即拿出几匹大大的油布铺在高台前。兵士们将一袋袋麦粮搬过去,解开袋口倒在油布上,堆成一座一座小山。五车运了三十袋军粮,堆成了三十座小山。

新鲜的麦粮颗粒饱满,色泽金黄,而这些麦粮干瘪凹陷,暗淡发灰,还有不同程度的青绿斑,那股刺鼻的霉味四下里飘散。毋庸置疑,这是一批陈麦,且是发了霉的陈麦。

早年间兵荒马乱,将士们食不果腹时,确实吃过发霉的麦粮。可如今承平一二十年,梁国偏安南方,此地又是鱼米之乡,气候温润,粮草丰满,军中伙食早已不似从前。有新鲜的,谁还吃发霉的陈麦?!

再加之,自府君病重仓曹被换后,将士们明显感到伙食有了变化,且是朝难吃的方向变化,本来心中一股莫名的怨气,眼下骤然发现原因出在了这里,在场的将士们面色一寒,整个滩涂上升起一股浓浓的怨气。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对一支军队的士气极为重要。将士们要吃得饱吃得好,大家才有力气冲锋陷阵。用发霉的麦粮充作军粮,这实在是犯了众怒。

刘洋顿时感到乌云盖顶,他涨红了脸,狡辩道,“下官督管不过十余日,这些麦粮岂能这么快发霉,定是下官上任前就已经发霉的。这事,还得问问上一任仓曹谷淳。”刘洋又把责任推给谷淳。

谷淳听罢怒不可遏,但他却不是个擅言辞之人,只道,“请将军明鉴,粮草储运有专门的防潮方法,下官管理仓储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发霉这等事。下官以性命担保这批麦粮绝非是在下官的管辖内发霉的!”

刘婉看向刘洋,“刘仓曹不用东拉西扯,今日全军检校,好比阵前演练,你负责督运粮草,出发前难道都不做检查?竟未发现麦粮发霉,至少失察之罪抵赖不得。”

刘磊见刘洋被怼得支支吾吾,有些不悦地对刘婉道,“几袋发霉的陈粮而已,又不是不能吃,你已当众责骂过刘仓曹了,刘仓曹也知错,回去过后全换成好的不就行了。今日检校大军,何故为这点小事揪着不放,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丁勇被刘磊的话激怒,愤愤不平一声吼,“这能算小事么?”

黄将军也不甘示弱,“军司马,这里头藏着的问题可大着呢,咱们军中的军粮一向干净稳妥,这些发霉的军粮是从何处而来?运来的五车粮都是陈粮,那粮仓内的呢?粮仓内还有多少是陈粮?到底是采买不当还是存储不当?这些事难道不都该理清?”

刘磊瞪了眼黄将军,“黄将军说得是,刘仓曹说不定根本没想到粮仓内会有发霉的陈粮,说不定这些都是先前谷仓曹史负责采买的,也未可知。”

刘洋听刘磊如是说,也跌声附和道,“对对对,谁知道他买的是什么样的,说不定他故意买折价粮,折价粮发霉快,买的时候看不出来,放一放就很快变质了。他贪了军饷,为了不让事情败露,故意蒙蔽下官。”

谷淳被气得语无伦次,“你...你...你血口喷人,我在这军中负责采买粮草一二十年,向来账目清晰,清清白白。若是买折价粮贪墨军饷,府君如何能容我至今。”

刘婉按下谷淳,厉声质问刘洋,“刘仓曹,这批发霉的陈粮来自何处,到底是谁买了折价粮,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刘洋心虚地看了眼刘磊。刘磊也黑了脸,“侄女,今日检校大军,以提振士气为重,军粮这等事若有异议,稍后慢慢查,待查明真相,再向军中将士们释疑也不迟。”

刘婉心道,你们这帮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来她有必要亮出杀手锏,“叔父,不必慢慢查了,侄女接掌襄阳后已将军粮发霉之事全部查清。”言罢她一声令下,“带人证物证!”

刘磊已经意识到刘婉要做什么了,他也心知若刘洋干得事抖露出去必犯众怒,大战在即军中将士们的情绪极易怨怒,到时候刘洋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而他也会跟着受牵连。

当务之急是要拦住刘婉不让她发作此事,于是他立马开始耍横,喝止刘婉道,“刘婉!原来你打得是这个主意,你想杀鸡儆猴,拿我等刘氏宗亲开刀,来为自己立威。小小年纪,竟耍这种心机,如此歹毒!”

“你运气好,仗着父亲病重,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将军,掌了官印就想跟我们这些长辈摆官威,先查自己人扮起大义灭亲来,这是想踩着亲戚给自己踮脚!”

刘婉被反将一军,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刘磊,“你一个刚入军营的小娘子,哪里懂得军中的弯弯绕绕,军粮的采买,军饷的用度,仓储的管理,这内里含的人情世故纷繁复杂,找了点纰漏就迫不及待想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能耐。你可知你这么做,会影响军心的稳定。”

见刘磊倒打一耙,竟反过来指责她影响军心,刘婉不甘示弱,“叔父何故急赤白脸地先骂我,刘洋所为,人证物证具在,今日公诸于众,是不是小纰漏,到底是谁在影响军心,军中将士们在此自有判断。”

这时候余吉等人也站出来替刘婉说话,余吉,“军司马,你太放肆了,刘将军接管襄阳督办军务,发现粮草有问题后着人彻查,这是她分内之事。且不说她官阶比你高,她代府君掌印,便是本郡郡守,你一个军司马怎敢在她面前大呼小叫!”

黄将军也道,“刘将军彻查粮草一事有凭有据,还未将刘洋的罪证公诸于众,倒是军司马抢出来先声夺人,指责起刘将军办案来。军司马心虚什么,到底是谁居心叵测,让刘将军将刘洋的诸般罪证一说便知。”

刘磊冷笑,“刘婉,黄将军可是拿你当枪使,谁不知道,之前的仓曹谷淳是他黄荣的大舅子的表姨的外甥的姑祖母的亲孙子!”

“谷淳担任仓曹十多年,这些年来不知给了黄荣多少好处,现在仓曹一职换了人,黄荣的油水被抹了,就利用你反过来污蔑刘洋!”

黄将军听了刘磊的话怒发冲冠,“刘磊,你分明贼喊捉贼,谷淳在位多年兢兢业业两袖清风,分明是你连同刘洋乱来,还反过来污蔑谷淳。”

刘磊见黄荣被气得七窍生烟正中下怀,他又胡言乱语把话越说越难听,黄将军怒而挺枪,手中红缨枪直刺刘磊。刘磊不甘示弱,拔出雁翅大刀相迎。

两边阵营纷纷动手。余吉、丁勇、吴参将,刘磊身后的两位副将纷纷跨前一步挺出兵刃,蠢蠢欲动。

刘婉眼见双方要闹成一团,抡起金翎凤尾刀朝当中一挑,台下将士们但见一轮金光耀眼,哐当两声,黄将军的红缨枪和军司马的雁翅刀同时被震飞在地。

高台上的人皆是一震,双方按下兵器不敢妄动。

台下众将士见状心中大赞,终于记起,台上这小娘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娘子,想当年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能把军中儿郎揍得头破血流毫无还手之力,是位不好惹的主啊!

刘婉满面怒容,看向叔父刘磊,刘磊的算盘她已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胡搅蛮缠,最好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好让她想当众处罚刘洋立威的计划落空,下不来台。

刘婉岂肯退缩,对刘磊等人道,“全军检校,岂容你们在此大闹放肆,本将军在此,谁再敢造次!”

刘磊紧咬不放,“大侄女是想以武压人了?打架我们或许打不过你,但也绝不会做你立威的垫脚石......”

刘婉不待他说完,厉声喝止,“军司马,本将军主持全军检校,你却跳出来胡言乱语口出狂言,是扰乱军纪!本将军查案要将刘洋罪证公诸于众,你却百般阻拦妄图颠倒黑白,是不遵军令!”

刘婉沉声道,“来人,军司马扰乱军纪不尊军令,把他给我押下去,听候发落!”

丁勇朝旁边几位壮硕的兵士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走上前要押解刘磊。刘磊身后侧的王、何二副将抢过来挡住二人,双方顿时你推我搡起来。

刘磊怒道,“你个小小女娘,你凭什么统领襄阳军,凭什么对我发号司令!我为了襄阳城上阵杀敌时,你还在家中绣花!我刘磊镇守四方城门十余载,你算老几,拿着鸡毛当令箭也敢对我动手。”

刘婉,“就凭我是圣上钦封的‘冠军将军’,官阶五品官职比你大!就凭我去年伏牛山带兵救父,一刀将石彪斩于马下,勇退羯军,于襄阳城有功!我虽是女娘,可你打架打不过我,立功立不过我,你有什么脸面在本娘子面前撒野!”

“说得好!”一个苍老又洪亮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众人望过去,但见东城门口转出一群人来。

最近流感肆虐,各位小仙女要好好保重啊~

我家宝宝最近中招,反复高烧,照顾她的老母亲我从昨晚到现在加起来没睡几个小时,加之我感觉自己可能也被传染了,实在力不从心分身乏术支棱不动了。在这里说声抱歉,可能要短暂断更几天,待我调整好状态后马上回来~

也祝看文的小仙女们身体健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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