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刘庆东用手剔着牙缝走出食肆,看见李三正在往驴背上搭水桶,他瘸着腿十分吃力的样子。
“我来吧。”好心的穿越者赶忙上前搭把手。
里长似幽灵般从食肆里走出来,不无担心地对伙计说:“三子,你这腿去大龙湫打水能行吗?要不,我去吧,赶牲口我还是没问题的。唉,要变天喽,我这老寒腿呦。”
“不用,您年纪大了,拎不动呀。还是我来吧,早上不小心崴了一下,不打紧。”他突然脚下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
看到这种情景刘庆东动了恻隐之心,“我去,我去大龙湫打水,赶毛驴我行。”
里长听他自告奋勇甚是高兴,叮嘱他要多加小心,还要把手里的雨伞借给他。刘庆东说不用,他有斗笠,再说别看阴着天,还不一定能下呢。
长话短说,刘庆东牵着驴子来到大龙湫的谷口,他突然想起了那把不翼而飞的锤子,便把缰绳拴在大树上,独自一人向坡下找去。在他的潜意识里,一旦有人要抛东西,都爱往地势低洼或是有水的地方撇,也许是认为能扔得远些,或是隐藏得好一些吧。
“不可能这么远吧,已经超出了能力范围,就是个棒小伙也不过如此了。”就在他即将放弃欲转身往回走之际,几米外的地上明晃晃地搁着把铁锤,他走过去拾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仔细查看着,可以肯定正是那把要找的锤子。
“嘿,走路不低头,低头不走路。撞人身上喽!”有人大喊大叫道,吓了沉思者一跳。这才发现眼前站着个毛头小伙子,正咧着嘴憨厚地笑呢,“你不是在雁宕客栈住宿的和尚吗?你捡到金元宝啦?哦,原来捡到了一把锤子呀。”
刘庆东向他解释自己不是出家人,只是那几天穿着借来的衣裳。他认得这小伙子,好像叫做牛大力,是攀岩采药的。
“来打水的怎么是你,李三呢?”对方是个自来熟,说话很是随便,彼此似相处多年的老朋友。
刘庆东又告诉他,伙计早上扫街把脚崴了,瘸得走路都费劲。
“啥?他脚崴了,扫街时崴的?不会吧,我早上和他一起经过客栈,看着他好好地走进院子,我才进山里采药的呀。难道是在大门口跨门槛时没迈好?崴一下可够呛,伤筋动骨一百天。哎,可大门口没门槛呀。”
刘庆东认真听着,心里似在迷雾中见到了一线曙光,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猛然掀开了窗帘。
“客栈这些天不走运啊,老出事,大少爷病死了,还是那个死法,太可惜啦。要是我那天没去铁板嶂,去的是大剪刀峰就好啦,在崖壁上采药,谷里的一切都能看清楚,黄永松就不会死啦。”小伙子充满惋惜地说,他用手捋着毛驴的皮毛,“这是杨掌柜驴子吧?那家伙最会算计了,把石斛的价格压得低低的。还有小黑更可气,跟我抢生意,损人不利己。这驴子的皮毛真好,油亮油亮的,大少爷出事那天,我在铁板嶂上看见李三骑着它过来,可能是怕它累着吧?把它拴在树林里,自己徒步走啦,那伸手像只猴子。”
“我知道,李三是去吴家坑请吴木匠了,杨掌柜车轴坏了。”刘庆东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毛头小伙子是个直性子,心里有啥说啥,“他可没去吴家坑啊,他是向左边去的,走的是山脊,奔小剪刀峰去了。去吴家坑得向右转,从莺嘴岩翻过去。”
“是嘛,从山脊有小路到大龙湫吗?”
“当然有啦,翻过小剪刀峰,再走观音岩,就能到千佛岩。不过,是崎岖的羊肠小道难走些,只有山里人才知道。”
这个讯息太让刘庆东震惊了,他似乎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啦。他仿佛又听到黄里长那悦耳的口哨声,还有李三狠狠打开里长的手所寄于的内涵,尤其是那个晃来晃去的鸟笼子。
他与大力分手后,去大龙湫打满水,又在不足亭里静坐了一会儿,并不是要效仿静坐罗汉禅悟人生,而是把那天的细节在脑海里重演了一遍,尤其是李三出现以后的一举一动,他从中得到了更有价值的启示。
他赶着驴子往回走,当走到净名寺的谷口时,从后面吵吵嚷嚷地跑来一伙人,他们抬着简易的担架,就是用树枝布条临时捆扎起来的,担架上躺着个伤者,浑身是血。
刘庆东拦住其中一个,询问是什么个情况。
“太惨啦,他从崖上失足摔下来,摔得血肉模糊,骨头茬子都支出来了,算他命大,心口窝还是热的。我刚好从那里经过,便喊来山民搭救,要把他送到响岭头村薛郎中那里。”回答他的是个瘦高挑,满脸汗津津的,正指挥大家轮流替换着抬人,“这是他的随身之物,一个褡裢和一把雨伞,褡裢里有几幅字画和空白的宣纸,还有作画的笔墨、一根烟杆、一袋烟草。”
“褡裢里还应该有张告示。”刘庆东凭着记忆费力地识别出那张脸,正是四处搜查袁氏一门的侯捕快,真没想到早上还活蹦乱跳的,这会儿生命危在旦夕了。
瘦高挑疑惑地望着他,“里面没有什么告示呀?难道你认识他吗?”
没有告示!这可令刘庆东大为诧异了,难道他把告示放在客栈了?
“我认识他,他是官府的捕快,是来雁荡山查逃犯的。”刘庆东并没有隐瞒,如实告诉对方。
“吴木匠,他不行啦!蹬腿咽气了。”抬担架后方的百姓扯着嗓子喊着,引得众人围过去观看,现实如此残酷,生命更是脆弱,侯捕快气绝身亡了。
有人说没有去村子的必要了,也有人讲要送到白溪去报官。吴木匠建议先抬到雁宕客栈去,再派人通知官府,也许死者住的屋子里还有私人物品呢。
“吴木匠?你是吴家坑的吴木匠吗?”这个姓吴的木匠让刘庆东想起一个人来。
“是呀,我是吴家坑的木匠,我叫吴应岳啊。你怎么知道我呀?”木匠道出姓名。
刘庆东便把四天前杨掌柜驴车坏了,让伙计李三代劳去请他,李三回来说木匠去芙蓉驿没在家,得这几日才会腾出工夫。
“我没有啊,一直在家。是昨天晚上李三来的,请我去客栈帮着修车,我今天就是去他那里。”
怎么跟伙计说的有出入啊?这让木匠听得一头雾水,可刘庆东反而是拨云见日了。
“可惜这把伞喽,还是新的呢。”木匠将油纸伞撑开,伞里的龙骨有几根被折断了,他惋惜地递给刘庆东看。
眼尖的运转员不但耳力好,触感也极其敏锐,他摸到了手柄上的刻字。虽然戴着高度数的眼镜,却架不住贴近了细看,那个位置明明刻着个“侯”字,是新近刻上去的。他摸着刻字,这回不仅是敞开了天窗,连房门都一脚踹开了。
“吴木匠,依我看来,捕快不是自己掉下山崖的,是被人推下去的。”刘庆东伏在木匠的耳边窃窃私语,“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凶手自然会原形毕露的。”
“是吗?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啊。可你的安排能行吗?会不会搞错呀?”吴木匠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心里没底迟迟疑疑的。
在刘庆东的再三说服下,他终于同意配合了,便招呼同伴们将担架抬到路边的林子里。一番操作后,侯捕快又被抬了出来,官差还是一具死尸,只不过脸上被布条缠得严严实实的。那头驮着水桶的驴子由木匠牵着,可刘庆东却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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