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李衔霜哄着骗着让宋开回去睡觉，宋开看他精神似乎真的好了很多，两人又刚刚倾诉了一点难言的心意，不想再驳他的好意，于是就回去了。

宋开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睡得极为安稳，睁开眼睛时，天色都已经大亮。

他立刻穿好衣服走出屋子，却见宋青青和宋明正在桌子旁吃早饭，而李衔霜正提着水壶在院子角落浇花。

——花是李衔霜从野地里挖回来的，是很普通的小野花，可他执意要养。之前宋开对此无所谓，可现在他觉得这种行为怎么这么可爱！

看到宋开推门出来，李衔霜冲他露出一个笑：“早上好。”

宋开看他一眼，说了声“好”，随即眼睛垂下，同手同脚地走到桌旁坐下。

两小只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同寻常，宋青青在桌子底下踢了宋明一脚，说了一声“大哥我们吃完啦”就端起碗去厨房，逃离了现场。

“咳。”宋开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不好意思，“你怎么起来了，还发烧吗？”

李衔霜放下水壶，洗了手，坐到宋开对面，“你要不要摸摸？”

一边说着，他一边低下头。

宋开伸出手去探温度，随即收回手：“唔，好像还行，不烫了。”

“本来就没什么事。”李衔霜不甚在意。

感受到目光灼灼，宋开有点不自在，端起粥碗喝粥。

李衔霜在旁剥鸡蛋，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他，有点无奈地说：“别光喝粥啊，你尝尝我腌的咸菜，今早刚取出来的。”

宋开听话得很，接过鸡蛋，直接夹了一块腌黄瓜。

黄瓜是七日前腌的，加了盐、醋、酱油和白糖，现在已经入了味，还很清脆爽口。

李衔霜卷起袖子，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白粥，坐下来。

宋开抬头：“你还没吃早饭？”

“没有。”李衔霜很自然地说，“想跟你吃。”

厨房里，宋明皱起眉头：“他说不想跟我们一起吃饭。”

宋青青扒着门缝，高兴极了，心花怒放地踩了她那不解风情的二哥一脚：“哎呀，不想跟我们吃好哇，他想跟大哥吃呢。”

宋开闻言，这次不仅是耳朵，连脸颊上都浮起一层红晕。

他“哦”了一声，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李衔霜的追求才好，半晌才放下碗，细致地剥了一枚鸡蛋，递到李衔霜手边：“喏，给你。”

.

难得生病浮生偷闲，李衔霜第一次跟着宋开去到地里。

据宋开在路上的说法，他家的田地跟村子里其他人家比起来不算多，只有七十亩。

古代的计量单位与现代不同，同样的“一亩”，古代大概是现代的三分之一。

李衔霜揣着那包孜然种子，来到自家的地里，宋明已经在不远处带着耕牛干活了。

春季的庄稼一天一个样，距离上次路过只过去了十几日，已经大变样，绿油油的叶子从地底下长了出来，脆生生的。灌溉渠就在一旁，泥土湿润，踩进去的脚感很奇异，李衔霜是第一次下地，跟在宋开身后东张西望。

“今年春天跟往年差不多，种了些水稻、玉米，还有萝卜豌豆青菜之类的蔬菜……”

宋开一边在前面走，一边沿路跟李衔霜介绍。

“这边主要是水田，旱地在另一边，不过面积不大，也就二十几亩，种的小麦。咱家地不多，种出来的东西主要是自家人吃，不会拿出去卖。”

路过宋明的时候，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今日天气阴，方才还落了几点小雨，宋明穿着一件蓑衣，戴着斗笠，正在给玉米仔细地补肥。

补肥是件很需要耐心的工作，要一直弯着腰，严格控制肥量，一点一点埋在植株旁边，宋明跟他们打完招呼之后，就又埋头苦干了。

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这么踏实，跟现代那些正梗着脖子跟父母叫板的小孩截然不同，李衔霜不由得发出感慨：“宋明也是真厉害啊。”

“嗯。”宋开也道：“地里的事情他做得很好。”

虽然话里是在肯定自己弟弟的工作，可李衔霜敏锐地捕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试探着问道：“宋明是想读书么？”

宋开有些无奈：“他要是想读书就好了。”

这就跟李衔霜之前看到的穿越电视剧不一样了。按理说，主角的家里，不都应该有一个天赋异禀但缺少伯乐的小孩么？小孩一般是孤僻且不喜欢主角的，然后主角凭借超人的眼界投资潜力股，开解他帮助他，让他实现人生的理想，改善两人关系，从而让小孩成为娶妻路上的僚机。

现在万事俱备——宋明孤僻，且讨厌他。

要追的老婆也有了，就在路的尽头。

只差东风了。

但帮助宋明上学的心思还没起飞，怎么这架僚机就要坠机了呢？

李衔霜：“你确定吗？”

宋开看了他两秒，终于露出一种“你也觉得我弟很聪明，是读书的好苗子吧”的表情。

他倾诉道：“宋明是很聪明的，小时候我娘教他识字，他学得很快。所以我爹娘在世的时候就把他送到私塾，想让他好好读书，日后不说考功名了，考个秀才回来就行……”

他碎碎念的时候很可爱，李衔霜忍不住面露微笑。

“什么方法都用过了，说也说过，打也打过，后来我爹还绑着他去老师那儿，但他就是不想上，你也知道，宋明性子很倔，宁愿逃课回来挨揍。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要是能读出来，哪里还用这么辛苦。”说着，他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口气。

李衔霜忽然问：“宋开，那你呢，你想读书么？”

岂料，方才还在滔滔不绝的宋开直接摇头：“不想。”

李衔霜：“……要不你再想想呢？你看，你也知道读书有很多好处，说不定你想让宋明读书，其实是因为你想读书，所以你把你的愿望不自觉地投射到了你弟弟身上。”

宋开认真说道：“我不行的。”

李衔霜简直要撸袖子告诉他“你行，你冰雪聪明，你一定行”了，宋开说：“我一读那书就头疼，四书五经什么的，不行不行。”

李衔霜：“……”好像也对，自古大神大多偏科？

他们在田间走了半个时辰，主要是给李衔霜认门。顾虑到他还有些低烧，没走多远，宋开就要带着他回去。

“哪里有那么娇气了。”李衔霜笑道。

往回走的途中，宋青青迎面跑过来。她挎着一只竹篮子，行色匆匆。

像只蝴蝶一样，宋青青扑棱着布裙就停在他们面前。“给，药！”

她掀开竹篮子上的蒙布，从里面摸出一只大葫芦，递给李衔霜。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小姑娘脾气火爆，居然能自发地给他熬药，还能特意送过来。李衔霜接过，道谢之后拔开葫芦嘴，很给面子地一饮而尽，宋青青早就笑眯眯地伸出手掌等着。

她手心里是一颗糖。“表现不错，可以奖励一颗糖吃。”

熬药还行，宋青青居然舍得把宝贝得不行的糖给他？李衔霜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了：“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家里有人等着你呢。”宋青青说。

“什么人？”

“唐大儒！”

李衔霜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弯：“什么唐大儒？”

宋开的神情却微微变了，“秀城的那位？”

“是啊。”宋青青喜气洋洋的，“特意来找李衔霜的！”

“找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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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