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G？”叶鸾指尖微微一颤，这个名字从经理口中说出来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ZOG去年刚拿到了亚军，比起现在的BNB战队可以说是全方位碾压。而且ZOG作为一个成立时间不长的战队，不仅没有二队，连其他游戏分部都未设立，去了ZOG不说是首发，至少也能算是一队的替补，而且去ZOG可以说是每个辅助的梦想。

“你看到今天微博的热搜了吧，ZOG的辅助White宣布退役了。”李经理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时，瓷器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将叶鸾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们急需一个能立刻上场的辅助。ZOG那边的意思是，你过去，就是首发。”

叶鸾觉自己的心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上一秒他还在为二队解散前途未卜而担忧，下一秒被告知收到ZOG抛来的橄榄枝。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李经理的语调沉了半分，“White是带着亚军光环退役的，虽然上半年春季赛的成绩不太好，但不影响他现在的影响力。粉丝对他的继任者要求可能比对冠军还苛刻。”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总部那边自然乐见其成。但我私下和你说，二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你们几个孩子，我都是看着长大的，来二队的时候也才17岁。战队做出这个决定我很遗憾，但更希望你们都能有更好的归宿。”

李经理语重心长：“今天和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慎重考虑……”

“我不考虑了。”叶鸾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眸此时亮得惊人，“经理，我要去ZOG。”

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您说的那些压力我都知道。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去ZOG，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李经理摇头失笑，“你刚来BNB的时候也是这么倔。非要打辅核体系，说什么'辅助才是团队的未来'，最后还是杨教练力排众议留下了你。”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桌上那沓厚厚的合同。

“这是转会协议，我们和ZOG已经谈过了。你可以先看看。如果你想好了，就在上面签字。你没什么大赛经验，第一年的年薪不算顶尖，但只要打出成绩，明年一切都好说。”

叶鸾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拿过那份转会协议开始看了起来。他一页一页看得极尽仔细，直到【ZOG首发辅助】那一行加粗的黑体字映入眼帘，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定。他拿起笔，毫不犹豫地在末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经理将签好的合同收进文件夹，叹了口气：“ZOG那边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尽早地到战队那边，因为要为夏季赛提前做准备。晚点我和ZOG那边联系，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把地址发你，这两天就收拾一下吧。”

“这么快？”叶鸾一怔，“那二队怎么办？”

“杨教练的意思是会让一队的替补辅助暂时加入二队训练，让他们参加一些曝光度高的赛事。”李经理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路终归要靠自己走，机会也得靠自己抓。”

会议室里飘着淡淡的烟草味，叶鸾的思绪忽然飘回昨天的复盘会。也是在这张长桌前，杨教练的激光笔在战术板上圈出最后一个致命失误，苟乐把脸埋进外设包里当鸵鸟，彭阳的护腕滑到肘关节，露出一圈膏药的痕迹。

而现在，战术板上的标记还没擦干净，他们却已经要面临分别。

电竞圈的迭代比版本更新还快。所谓转会期，不过是将“失业”包装成“待价而沽”的温柔谎言。聚光灯下明星选手的荣耀，是由无数人的黯然与不甘铺就的。

“那我先走了。”李经理起身，一张照片从文件夹扉页滑落。他弯腰拾起，停顿了半秒，最终没有收回，而是将其面朝上放在了桌上——那是去年Nest大赛夺冠时，五个人在香槟雨中的合影。

“去和其他人道个别吧。”

“好的，我知道了。”叶鸾低下头，额前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照片上，每个人的笑容都无比灿烂，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当初“明年再夺冠”的豪言壮语。

“小鸾，”李经理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二队解散不是你的错，别把担子往自己身上揽。记住杨教练的话，这是五个人的游戏，胜负与共，每个人都只为自己负责。”

“谢谢经理。”叶鸾对着他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资历，ZOG不会给这么好的条件，是您和教练帮我争取的。”

李经理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门后：“这些一部分是总部给你争取的，一部分也是你自己凭实力拿到的。真要谢，就去谢那个最舍不得你走的杨教练吧。”

叶鸾在会议室里又坐了五分钟，才终于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

他顺着窄窄的走廊往宿舍方向走，路过训练室的时候听到里面竟然有键盘敲击声音，训练室的门是虚掩着。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从那道窄缝向里望去，上单彭阳和中单余万正在双排。门缝里透出的不只是键盘的敲击声，还有彭阳习惯性手指不自觉一直点击鼠标的声音，以及余万每次阵亡后，下意识捏紧矿泉水瓶发出的咯吱声。

他没有推门进去，一时间内心百味杂陈。

打野宋淮和苟乐是去年才从青训营里刚刚出来的新人，只有十八岁，正值黄金时期，不愁下家。可彭阳和余万不同，二十三岁的“高龄”在电竞圈已是暮年，像即将过版本强势期的英雄。彭阳手腕上从未取下的护具，和余万显示器旁常备的关节止痛膏，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事实。

这份沉重让他脚步滞涩，只想先回宿舍独自消化，思考该如何向队友们开口。然而一抬头，却发现苟乐正抱着膝盖蹲在他的宿舍门口。

“小鸟，李经理找你，是不是跟我们有关？”苟乐一见他，立刻抬起头，此时已经没有了刚刚听八卦的那副精神头。他把脸颊贴在冰凉的门框上，一头蓬松的黄毛卷发里翘起一撮呆毛，活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流浪小狗。

“你知道？”看到他这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叶鸾心中那份沉重竟奇异地松动了些许。

“我可是小狗百事通！你和我说说呗我能承受得住。”苟乐扒住叶鸾的门框，努力挤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俱乐部决定解散二队了。”叶鸾叹了口气，决定先跟苟乐通气，他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彭阳和余万开口，“这事不算秘密，年终大会就提过。今天算是正式通知，让我转告大家。”

“我就知道！”苟乐的肩膀垮了下来，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嘀咕道：“你是在担心阳哥和万哥吧？淮宝今年数据那么好，肯定有队要。我年纪小，大不了到别的队当一年替补重新开始。”

这小子平时看似大大咧咧，心思却比谁都细腻。他像是看出了叶鸾心事重重的样子，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学着杨教练的口吻，摇头晃脑地开导：“小鸟，你就是想太多！战队的情况，阳哥和万哥心里有数。今年开始万哥就自己开始在做直播了，我听说这段时间做得还不错每天在线人数都不少。杨哥我上次看到他休息的时候竟然偷偷在房间读书，淮宝天天都在单排，听说都打到王者了。”

“是啊，就你狗鼻子灵，什么都知道，小心杨教练看你这个样子让你加训两个小时。”叶鸾被他这不伦不类的模仿逗乐了，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那你呢？为你自己做了什么准备？比赛时十分钟八十刀的及格线，你什么时候能稳定达到？”

苟乐讪讪地笑了一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我最近也很努力啊，每天都在练习补刀！就是这几天放假，想休息一下。”

“你要是把打听八卦的劲头用在训练上，你早就上王者了不会到现在都还徘徊在钻石。”叶鸾嘴上嫌弃着，顺手将他从门上“撕”了下来，然后关上了门。

回到床上，叶鸾点开那个被置顶的，名为【狗子和他的四位狗主子】的微信群。群名充分暴露了苟乐在队内的“崇高”地位。

他指尖翻飞，在群里发了条简短的消息：

【@所有人，下午三点，会议室集合。】

消息发出，他将手机扔到一旁，仰面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