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偷窃与偷听

莱耶是一座典型的军事城邦。

对于莱耶贵族与大部分平民而言,他们只需要参与城邦的各种军事活动,保持高水平的战斗能力就可以了。

而像农业、手工业这些工作,全都有赖于奴隶的劳动。

强大的军事力量为他们征服邻邦,战争的胜利与版图的扩张为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奴隶,奴隶本身又为他们提供生活的便利与资产的增长。

就如同一个雪球,从雪山之巅飞快滚落,在前行的过程中越滚越大,越来越势不可挡。

赫里斯从中窥见了一丝令人心悸的疯狂。

“薇奥拉。”他唤起女王的名字。

“怎么了?”女王灰蓝色的眼睛看向他。

两人已经离开了奴隶市场,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褪去,节庆中的街市仍是热闹的,却不再像市场中那么引人窒闷。

“莱耶对待奴隶的法令和态度似乎格外严苛。”

“是吗?”薇奥拉一边思索着,一边道:“先王在位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不算特别严苛吧,譬如刚才的奴隶,半个月逃跑了七次,主人也没将他处死。”

赫里斯:“这就是莱耶的宽容了吗?”

薇奥拉:“在你看来或许并不是宽容,但对于莱耶而言,自古如此。”

赫里斯静默了。

他们走在莱耶喧闹的街市上,安静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从人群中钻过,他跑得很快,灵活得像一尾游鱼,直到撞在赫里斯身上。

“对不起,先生。”孩子飞快地道了声歉,头也未抬就要跑开。

赫里斯拎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从身后拖到自己面前。

女王看他一眼,仿佛不经意地抬了抬手,身着便装的侍从便将已经拔||出了一半的剑,重新插回剑鞘。

赫里斯:“自己交出来,还是由我搜查?”

孩子看看他,又看看他身边的女王,乖乖把手里的钱袋交出来。

“偷窃?奴隶所受的民事指控由奴隶主承担,你的主人是谁?”女王问。

孩子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这不是我偷的,只是我撞到他的时候,它自己就掉到我怀里啦。”

薇奥拉笑了:“居然还会狡辩。”

赫里斯问:“为什么偷我的东西?”

“我没……”他的余光瞥见女王颇具威慑力的眼神,立马改口,“因为整条大街上就你最显眼啦!和其他人比起来,简直像在发光一样,所以我一下子就选中了你。”

薇奥拉在一旁笑:“不愧是马戏团的门面。”

赫里斯没理她,他心知这是术士远超常人的魅力所致,他关心的也不是这个。

他道:“我的意思是,你偷窃的理由。”

“这个啊……因为妈妈病重了,主人把她赶去了羊圈,再不医治可能会死的。”孩子低着头,有些难过地说。

赫里斯看向女王。

莱耶的宽容?

薇奥拉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她摸了摸鼻子:“看我做什么?这只能说明奴隶的价格低于看病的价钱,我总不能硬逼着买卖市场提价吧?”

赫里斯:“在太阳之城奥林,有平价的医疗场所,他们受市政与神殿的补贴,为平民与奴隶提供基础的治疗。

“我还听说在东方帝国波维亚,假如主人不愿医治重病的奴隶,就会把他扔在医药之神的圣域中。假如奴隶侥幸活下来,就可以重获自由之身。

“还有……”

女王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对于莱耶而言,奴隶实在是廉价的劳力。即使我愿意善待他们,贵族和奴隶主也会有意见的。”

赫里斯:“廉价是因为奴隶的数量很多,我在卡路德拉的其他城邦里,从未见过数量如此庞大的奴隶群体。

“假如有一天,他们无法忍受压迫,开始反抗,哪怕是对于莱耶而言,也十分棘手。”

薇奥拉:“不用担心,只要莱耶的军队还存在一天,奴隶的起||义都不会成功。”

赫里斯便没有继续劝说,他对面前的小奴隶说:“你带着这些钱走吧,下次别再这么做了。”

女王看着小奴隶跑走的背影,调侃:“真是好心啊,可惜你纵容了一个小偷。”

自由城邦出身的前圣地使者整理着衣袖:“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奉公守法的人。”

甚至也不是什么富有同情心的人。

赫里斯陪着女王走了一下午,听过剧院新出的歌剧,看过演武场的武斗,在王宫前的宴会上喝了蜂蜜酒,直到傍晚才回到马戏团。

年轻的术士准备和女王告别。

“赫里斯。”女王少有的喊了他的名字。

“什么事?”他问。

先知抱着白猫从帐篷里走出来,看到了他们两人,于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口。

恰好位于赫里斯身后。

“我是真的喜欢你,对情人的那种喜欢。”薇奥拉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认真地对他道。

不是为了摆脱别人随口一说,是真的很喜欢。

赫里斯道:“谢谢。但除此以外,我无法给你任何回应,因为我对你……”

“我知道。”薇奥拉打断他,扬着眉毛,笑得很洒脱。

“没关系,只是告知你一声,我会自己追求你的。”

先知站在赫里斯身后,听到这句话像是觉得很有趣,低下头无声地笑起来。

赫里斯皱着眉,沉吟一会儿:“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薇奥拉失笑:“这又不是件吃亏的事,我乐意啊。

“‘喜欢’是很美好的,就像过往的日子里,无论多么艰难,多么黑暗,只要想起你,想起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就会感到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赫里斯的眼睛注视着她,脑中却回忆起别的东西。

薇奥拉直视着那双碧潭般的眼眸:“我对你产生爱慕之情,也不全是因为那个亲吻。你当时说的一句话,令我深受触动。”

赫里斯已经记不清了:“哪一句?”

“在登上莱耶王位前,我曾丧气地对你说,我不是利莱亚家的亲生女儿,身上没有任何高贵的血脉,我只有名义上的继承权,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薇奥拉目露追忆:“那时候你告诉我,‘贵族的骄傲源于伟大的先祖,你可以让自己成为英雄,从此,你的后代将以身负你的血脉为荣’。”

赫里斯依旧没有想起来:“这是我说的吗?”

“是啊,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还记得。像这把龙牙匕首,我还带着。”

说完,她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我该回去了,王宫中的篝火还等着我去点燃。和你一起相处时间过得太快了,期待下次再见。”

赫里斯目送女王离开,回过身时看到了一个人。

“先知?”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对话。”先知抱着白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赫里斯并不在意:“薇奥拉肯定看到您了,他们都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所以是她故意这么做,而不是先知偷听了什么。

他走上前,来到先知面前。

服用过赤色妖精薤的鳞茎,先知的面色看起来好多了,不再那么苍白,只是身形依旧单薄,像是能被一阵风吹倒。

“喵——”白猫朝他伸出爪子,赫里斯用指尖轻轻握住,捏了捏。

猫咪的脚垫很柔软。

弗娅此前受到的损伤太重,以至于变幻为白猫的形态之后,连人类的语言都无法说出,所以很多时候双方的交流都要依靠意会。

“女王说的亲吻是怎么回事?”先知笑着问起,“你对一名姑娘做了这么亲密的事情,却没有为此负责吗?”

赫里斯松开弗娅的爪子,为自己辩解道:“那时候我握着橡木手杖,我是在替您亲吻她的额头。”

先知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替我亲吻别人。”

赫里斯:“……这难道不是您的习惯吗?亲吻对方的额头,作为一种祝福或者亲近。”

“我什么时候有的这种习惯?”先知很讶异,“我记得我只对你做过。”

赫里斯:“我明明看到你吻过盖文。”

先知失笑:“你在想什么?盖文是一只鹰啊,这也要等同吗?”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你应该没有乱做这些事吧?亲吻额头还算好,要是随便亲吻别人的面颊或者嘴唇……”

“没有。”赫里斯果断地回答,“我哪有这么离谱?”

“你终于认识到这是一件多么离谱的事了,”先知叹息,“我一直担心自己会把你养歪,毕竟在卡路德拉,哪怕是亲生子,也不会像这样亲吻他的父亲。可要是拒绝的话,又不是非常忍心。”

赫里斯当年第一次亲吻先知时,这位年长者是十分错愕的。

他看着眼前孩子那张过分漂亮、引人犯错的脸,慢慢皱起了眉。

“这是谁教给你的?”先知的语气难得严厉。

少年赫里斯愣了一下:“没有谁教给我,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

先知告诉他:“这是只有情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可您是不同的。”赫里斯认真地看着他,嘴里说着糟糕的话语,神情却是一派天真纯净。

“我亲吻您的嘴唇,就如我亲吻您的手背和脸颊。但亲吻手背与脸颊还不足够表达我对您的敬爱,所以我情不自禁地亲吻您的嘴唇。您不喜欢吗?”

不得不说,美貌是一种杀伤性极强的武器。

看着少年原本该是锋锐狠戾,此刻却柔软湿|漉、满是崇敬的眼神,帕德罗实在狠不下心来说不喜欢,而且他也确实不讨厌这个孩子的亲近。

于是,他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对其他人做这种事。”

当时的赫里斯欢喜地凑近,又亲了先知一口:“我记住了。”

不能对其他人做这种事,但先知不是其他人。

帕德罗至今仍在感慨:“你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

“……有什么问题吗?我到现在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赫里斯特别倔强。

“难道我在亲吻你的时候,你会想些别的吗?”

本该是很好回答的问题,可帕德罗忽然想起,在沼泽森林里,他在赤色妖精薤的影响下,脑中跳出的种种杂念。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揉了揉怀里的白猫,帕德罗笑了笑,引开话题:“温蒂斯传来消息,她快回来了。”

赫里斯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了:“她去了哪里?”

“雅达尔森林。”

你们这么gay,被误会不是活该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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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偷窃与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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