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似山，将地下室的排风口尽数堵住。

空气在呼吸中，不断变得混浊与沉闷。

但哪怕已汗如雨下，面上也因空气的稀少而泛红一片，越栩也没有选择走出地下室，将积雪扫除。

她仍是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用着本就不多的热水为床上男人清理着伤口。

好一会，在外间风雪止歇，天际大暗，隐约能听见不远处的垃圾场传来敲钟关门声。

越栩才将最后一桶血水，和脏污纱布扔掉。

等再为男人套上一床厚厚棉被，见着对方显露不算平和，但终究不再紧皱着眉的睡颜，又看了看不算漂亮，可还算能用的伤口包扎。

在抬手拿过纸巾将头上汗水擦掉，越栩才是靠坐在凳子上长长舒了口气，而后沉沉睡去。

……

湿冷气息混合着地下室久久不散的铁锈味，不断萦绕在空气中。

寒风也犹如根根尖针，持续消磨着室内两人的体温。

直到不远处的钟声响起，耳边也传来阵阵吵杂闹铃声，越栩才猛地一打颤，从椅凳上醒了过来。

“你醒了？”床上男人虚弱地睁开眼朝她看来，越栩也顾不上浑身疼痛，忙扯出一抹笑朝他喊了一句。

但对于越栩的话，傅谨安却只是蠕动了一下唇角，最终也没有发出一个字。

但见着傅谨安这一模样，越栩心中却是闪过一抹激动，她快步来到傅谨安跟前。

在仔细检查一番对方的伤口，确定没有出现感染和伤口崩裂渗血的情况后，她才是取过沾着水的棉签，仔细湿润着傅谨安的双唇。

“我这里的医疗设备有些简陋，只能做到现在这一步。”

“不过，”越栩抬头对上傅谨安黝黑深邃，但因失血伤重而显露出疲惫苍白的双眼，开口道：“你现在醒过来，要不要我通知你认识的人，让他们带你去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

傅谨安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静静地看着越栩。

等过了好一会，在越栩将棉签收走，他才是微微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越栩将昨天的脏污纱布，和废掉的医疗用品用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收起，道：“那每天的费用可是不少。”

越栩转过头，冲着傅谨安挑眉一笑，道；“我救了你，还把我唯一的床留给了你。”

“你说，”越栩拿起自己的工作服，一边穿上，一边继续道：“你要怎么报答我？”

傅谨安没有回答，只是顺着室内暗淡的光线，默默地看着越栩。

在一件件厚实衣物的遮盖下，越栩原先曼妙的身材被尽数遮掩，娇艳的容貌也被她刻意地用凌乱发丝遮住。

如果不是傅谨安见过她刚才没有伪装的容貌，光是看现在的越栩，绝对是他走在路上不会多看一眼的存在。

而越栩也并没有在意床上男人的目光，更没有期盼对方会作出什么回应，她仅是在用实际行动向对方表明她的立场，和她的安全性。

所以在将伪装做完后，她便拎起垃圾袋朝外走去。

好一会，在傅谨安转回头安静地躺在床上，感受着地下室里充斥着的无边冷寂与孤独时。

一道挖雪声，也忽得响起。

他极力起身朝侧边望去，随后便见昨晚已被堵死的排风口正被一点点地清理干净。

清新干燥的空气迅速涌入地下室，将原先的沉闷压抑尽数替换。

甚至在傅谨安视线投去间，还看见一道微弱的阳光透过排风口打了进来。

傅谨安盯着那束阳光看了好几秒，才又无声地重新躺回床上，但他原先紧绷着的脸却明显地缓和下来。

不一会，越栩再次返回。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提着垃圾袋，而是拿着一瓶消炎药，和一份粥快步出现在了傅谨安的眼前。

“药是我找同事给我的，没有去药店或者诊所，不用担心安全性。”越栩晃了晃手中药品，开口解释一句。

随后不待傅谨安有所回应，她便上手将傅谨安微微扶正，又再是取过一勺小米粥递到傅谨安面前。

“先吃点东西，养养精神，等有了足够的力气，才能更好的恢复。”

傅谨安低着头，看不出面上表情，但没等一会，他还是张嘴吃下了第一口清粥。

“味道怎么样？”

越栩说完，并没有给傅谨安出声的机会，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家粥店的老板是广东人，整个克兹街就他家的粥最正宗。”

“而且只卖早上，你今天倒是走运，我去的时候他刚准备收摊。”

越栩将一勺粥再次递到身前人嘴边，但这一次傅谨安却是微微偏头，避开了越栩动作。

“你……”傅谨安声音如同石子摩擦着地面，充满了沙哑和干涩，道：“你是中国人？”

他停顿一会，才再是说道。

越栩点点头，见傅谨安不打算继续喝粥，就将粥随手放到一旁的桌上，回应道：“我是清远人，夏末来的巴黎。”

“你呢？”越栩看着神色阴郁，面上仍是苍白一片的男人问道：“你是哪的人？”

“我？”傅谨安垂着眼，语气不明地低声呢喃一句。

“为什么救我？”他没有回答越栩的问题，而是在沉默片刻后反问道。

越栩也没有追问，在拖过一张凳子坐到傅谨安面前，熟练地拆掉身前人的绷带后，她才是唇角带着一抹轻笑，低声道：“你是中国人，我也是。”

“所以我帮你，不对吗？”

傅谨安抬眸对上越栩的双眼，迎着那带着狡黠又含着真诚的目光，忽得勾唇，无声笑了起来，“不怕惹上麻烦？”

“你会让我惹上麻烦吗？”越栩反问。

“如果你没有救我，就不会。”傅谨安忍着胸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低声回道。

“那你会帮我解决麻烦吗？”越栩跳过傅谨安的话，将新的纱布缠绕在傅谨安的伤口上后，柔声问道。

傅谨安不再说话，只是目光仍落在越栩身上。

好一会，他才再度开口道：“傅谨安。”

越栩收拾药品的手微微一顿，在快速敛下嘴角的一丝笑容后，她也忙开口道：“越栩。”

“越王勾践的越，栩栩如生的栩。”

“越王勾践？”傅谨安挑了挑眉，眼中的莫名之色越发炽盛。

不过在越栩转头看向他时，他眸中的神色又尽数消失，只剩下淡漠的声音还在空气中留存，“我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可以，”越栩点点头，“不过，”她朝着傅谨安笑了笑，“你要怎么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越栩将傅谨安的衣服一颗颗扣好，白皙的手指似是无意地落在对方的皮肤上。

在感受到有温热的体温，通过指尖传来，越栩又将手指缩回，朝傅谨安温和笑道：“请我吃顿饭就行。”

“就这样？”傅谨安问了一句。

“就这样，”越栩点点头，“不过不能在克兹街。”

傅谨安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

越栩为傅谨安盖上被子，低头解释道：“你在这里受伤，无论是因为什么事，都代表着你不能再出现在这条街上。”

“不然不仅你会再次受伤，我也会被牵连。”

“如果可以，”越栩抬手抓住那道打进地下室的阳光，面上也泛起一抹鲜活艳丽的笑容，道：“等你康复，你可以约我去塞纳河看风景。”

“我还没有看过，午后阳光落在塞纳河上的模样。”

“当然，”越栩收回手，转过视线看向傅谨安，“你也可以向我支付费用。”

“比起午后阳光，或许印着十二颗星的欧元，更适合我。”

傅谨安将视线从阳光散落处，移到越栩身上，在看着身前人不加掩饰的**后，他始终紧绷着的心，也好像真的放松下来，“我记住了。”

“那，”越栩伸出手握住傅谨安冰凉的手，笑道：“合作愉快，傅先生。”

“合作愉快，蝴蝶小姐。”傅谨安微微低眸，哑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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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