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误假意罗网难逃

融于结界的谢予恩将此刻的僵局尽收眼底,重历过往的黎苗比他淡定太多。

谢予恩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样天大的冤屈,你既然能登上天宫,为何不敲鼓鸣冤?逞凶斗狠,只能让这样的冤情,含混成下界的私仇!”

他的话不无道理,牵扯了多方势力的素霓惨案,如果公之于众会得到无限趋近于公平的处置,而非变成如今个人恩怨的纠缠不休。

事已至此,本可以支持公道的天宫也只能在不知情的境况中冷眼旁观素霓山的困境,至于这样的血海深仇,也只能靠着黎苗一人异想天开地追溯剿杀。

可黎苗却不冷不热的开口驳斥,“不知道你是天真太甚,还是愚蠢太过,我难道会用这满山的性命去赌天宫之上澄澈清明?万一官官相护,你叫我冲着哪个方向哭,才能哭一个公道出来?”

早就输红了眼的赌徒,自然要将筛盅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中,不然老千稍稍出手,本就倾家荡产的她才真的是被一把推进无底深渊。

山精野怪的认知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谢予恩的“可是……”被黎苗不假思索地截停,“这些大道理,我跪在蒲团之上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以德报怨我是决然做不到的,就算是一命抵一命,我也得追着杀他们八百轮回都填不上账,既然如此,所有牵扯此事的,都要偿命!好好看看我素霓山是怎么被杀到仅存两条性命的吧!”

音量不大,却字字斩钉截铁,容不得别人半点质疑。

“三个?”谢予恩心中陡然一惊,口中竟不自知地喃喃出声,既然自己同黎苗与小老虎都交过手,那便说明,今夜的环境中,连带着那位满心欢喜成婚的花宁也同样没能保住性命。

听出谢予恩语气里的震惊,黎苗还不忘冷嘲热讽一句,“谢仙君,您老还是想想为何你不过是抽离神魂这么一时半刻,自己的肉身便风化得像是沙漠里刨出来足有几百年的干/尸吧!”

即便黎苗不提醒,谢予恩也知道没了神魂滋养,肉身登时便干皱枯涸,颇有些自嘲地想,只怕黎苗口中的干/尸都比他的肉身要水灵些。

只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此时黎苗即便被困死在结界之中,似乎照旧对素霓山上下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绝不仅仅局限于兰木扶疏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心中有了计较,可见黎苗的态度,硬生生将那句,“你是不是将最后一块录山集的碎片,融进了素霓山的命脉之中?”深深地咽进了肚子里。

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各自守着死理,谁也劝不动谁。

只能不约而同,却又默默无言地盯着结界中的僵局。

绯依的蛇尾紧紧绞住尚无反击之力的花宁与小老虎,锋利坚硬的尾稍就那样明晃晃地抵在花宁血污的心口,也抵在小老虎渗血的额头。

暗绿色的竖瞳目不转睛地盯着黎苗,仿佛只要她稍有动作,那两条比匕首还要锋利上千百倍的匕首就会同时穿透小妖精们单薄的血肉之躯。

落在黎苗手里的宋峦,不同于花宁的失魂落魄,也不同于小老虎的怒火中烧,周身阴郁恍若刚从地府中爬出来的厉鬼。

毕竟他千辛万苦方才得到的录山集,此时竟被黎苗轻而易举地物归原主,显得他的汲汲营营活像个苍白无力的笑话。

场面一度难堪起来。

绯依不是个工于心计的,此刻宋峦落在黎苗手中,她早就心急如焚,方寸大乱。不过是宋峦眼神中的笃定,才能堪堪稳住她的心神,故作镇定地挟持小妖精们以作威胁。

事实上,宋峦确实胸有成竹,“黎苗,你这样同我对着干,不会得到半点好处。”

不等黎苗想明白这绣花枕头一草包的宋峦所言何意,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便就着黎苗尖锐的指甲往前递了脖子,立时脖子的青筋之上便是数个紫暗的血窟窿。

被这一出整了个猝不及防,黎苗尚且来不及思考他此举是为了激怒绯依事半功倍,还是别有深意之际,变数陡生。

先是绯依关心则乱,见宋峦受了伤,竟顾不得录山集会不会被破坏,就硬生生将蛇尾刺破小妖精的血肉之躯。

再是天雷滚滚,齐聚于黎苗头上,黑云翻滚,狂风呼号,纵有谢予恩在的结界,也照样抵挡不住天雷压顶。

这并非是天道变幻下的滚滚天雷,其间闪烁隐匿的黄色符纸昭示着这阵雷更像是为护佑性命,在危急关头才会出现的杀手锏。

雷声轰鸣中,黎苗勾着嘴仿佛自嘲道:“为了召唤这样的杀手锏,竟是拿性命做赌注召唤天雷!”

可谢予恩却是一阵见血地点出来,“什么做赌注都不要紧,要紧的事天雷这样天道所有的东西,会被拿来为一人所用!”

天雷几乎能毁天灭地的威压之下,绯依与黎苗几乎算得上是招招致命的交手都显得像是过家家的小儿科。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银白的闪电猝至,却巧妙地避开了宋峦,直愣愣地劈下,斩断黎苗披肩青丝无数,血肉之躯硬抗天雷,保住一臂已然是侥天之幸,皮肉却压着霜色的布料外翻,血顺着肩头淌下,顷刻间便是尽染衣衫。

黎苗咬着牙扣紧了宋峦的脖颈,却照旧无济于事。

天雷接二连三的劈落,尽数落在黎苗的身上,咬着牙硬抗,却满是难掩颓势。

大量的失血,让黎苗难以招架,甚至站立不稳,却还是咬牙将手扣着宋峦的脖子,她不敢放,她怕自己放了,花宁和小老虎就会彻底沦为绯依掌中随意拨弄的玩应儿。

天雷闪烁着的光线,频繁且刺眼,映得黎苗的脸不见一丝血色。

本就不在黎苗手里掌控的局面,此刻,彻底失控。

扣在宋峦命脉上的威胁,此刻倒成了黎苗她堪堪站稳的倚靠。

没什么术法修为的宋峦轻轻一抬手,便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黎苗掀翻。

顺着台阶叽里咕噜地滚落,天雷依旧乐此不疲地砸下,仿佛只有黎苗这个威胁宋峦安全的存在彻底消失,它才能功成身退。

努力数次,黎苗却连抬起身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绯依狞笑着看黎苗不自量力般一意孤行,蛇尾探进小老虎的前额,剥离录山集,只是她不愿意给花宁一个痛快,谁叫花宁那些甜蜜美好的瞬间,她都化身宋峦冠上的双龙亲眼见证,她无法接受宋峦对另一个人的与给与求。

自己心中尚且疙疙瘩瘩不得畅快,她又怎么会给胡宁一个干净利落的结局。

满覆坚硬鳞片的蛇尾探进温热的胸膛,汩汩的血流顺着干燥的鳞片滴滴答答地滴落,砸在破损的红绸上。

如鱼投水,转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被灭顶的疼痛折磨得几近晕厥,可花宁本来涣散的眼睛,还是被黎苗身上大片洇出的鲜血,强行凝成了焦点,铺天盖地几近没顶的悲愤中,她咬破了早就因失血过多而粗糙起皮的口唇而不自知,此刻被拿捏在绯依手中,她除了摇着头让黎苗放弃再无别的方法。

她何尝不知道,若是没有自己真心错付,也不会引狼入室,给素霓山带来这样一场前所未有之浩劫,不会让师父远在千里之外仍身陷囹圄难以自保,更不会让黎苗如今勉励支撑,几乎搭上一条性命。

可她、她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的,这样的结界难以突破,那是因为大量山精野怪的血肉加持,同类相斥,可是黎苗如今是仙体,结界内外当行动自如。

绊住黎苗脚步,让她在此处硬抗天雷也不过是因为她这样不争气的友人泥足深陷。

可花宁又怎么能忍心让黎苗为了自己,受尽折磨。

带着哭腔开口,“黎苗,我求求你,你当我求求你,我知道的,凭着你的本事,走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是我对不起素霓山,也对不起师父,更对不起你,带着小老虎好好活下去。”

声声哀求,字字泣血,与其自己苟活于世,花宁情愿能用自己的性命换黎苗与小老虎活下去。

之后的事情大抵俗套且惨烈,花宁那样怕疼的娇气女孩,在限制山精野怪灵力的结界中,竟会顺着蛇尾扎穿的血窟窿,徒手探取自己的心头血,不为其他,只为能为黎苗与小老虎留一条生路。

便是胜券在握的绯依都在花宁毅然决然的举动中,束手无策,她不敢赌花宁是不是要毁了录山集,就为了让她与宋峦功亏一篑。

是以,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中,粗大坚硬的蛇尾在模糊的感知到花宁的手后,竟然破天荒地小心翼翼起来。

而看出花宁意图的小老虎,即便伤势深重,也学着黎苗的手段,趁着绯依走神的片刻,攒足了最后一点力气,一爪子呼在了绯依一眨不眨的瞳神上。

剧烈的疼痛让绯依松开了蛇尾,甩出了满身伤痕的花宁和小老虎,可是从小老虎身上玻璃出来的录山集,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没有出半点差错。

黎苗也一样看穿了花宁的意图,纵使天雷道道,依旧哑着嗓子喊:“不~~”

只可惜,花宁听到了,却也最后任性了一次。

就在绯依与宋峦自以为大获全胜之际,花宁真身显露,一株几近凋零的蔷薇。

不同于他俩执意取录山集而不得不投鼠忌器,花宁另辟蹊径,将自己的修为同录山集一道融进骨血,从此三卷集再不能糅合一体。

这对宋峦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三卷录山集合在一处,是能帮他青云平步的法宝,如今花宁的更改,这卷录山集不过是有些特别的法宝,却再不是能直接提名天宫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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