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男儿宿昔秉良弓,提刀不辍待来日

裴妍确实累极了躺在床上,却因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她睁开眼看着黑黢黢的香皮帐顶。

“所见皆锦绣。”

张茂白日里的话又窜了出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自己打出生至今,除了东郊那次祸事,确乎没体验过人间疾苦。以往她常常觉得自己不幸——阿耶早逝,阿兄愚顽,阿母又是庶出,和堂妹裴妡的身世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在见识过那些被劫匪虐杀的仆婢、流离失所的难民、被强卖为奴的胡女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又很幸运。

张茂所言不虚,大多数的女子过得都是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像自己这样衣食无忧坐享荣华富贵的“少数”,真可谓是得天独厚,幸运至极!

裴妍一会觉得自己不幸,一会又觉得自己幸极,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心里有事,自然难以入眠。

夜里门窗紧闭,屋角的炭盆丝丝往外冒着热气,她觉得有些闷,就把手伸出来些,突然听见母亲的斥责:

“别乱动,夜里凉!”

她这才知道,母亲竟一直坐在帐外陪着自己。

“阿母何时来的?”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小郭氏索性让定春重新燃起灯火,又回身从案上端来一碗温温的燕窝粥递给女儿:“就刚才,把你吵醒了?”

裴妍摇头,粥的口感刚刚好,温热适中,绵软香甜,一碗下肚,身上的疲乏都散了很多。

“你看你,出去玩一会就把自己弄恹了。早同你说过,天寒莫出门,待暖和些再出去吧!”

可是那会哥哥和张茂就回京了啊!裴妍没有理会母亲的建议。

初春的晴夜月光皎白,窗上投映来刚抽芽的桃枝,随风摇荡。

“阿母,你觉得,我们过得好不好?”她心内惶惑,斟酌再三,想听听母亲的意见。

“傻孩子,自是好的!”小郭氏揽过女儿,案上的烛火明灭不定,映照在小郭氏眼里,仿佛一道闸门,一些尘封的旧事,也缓缓释放出来。

“你知道的,柳媪是我生母的族妹,也是我生母那边唯一能找到的亲戚。我生母过世的时候,我还小,柳媪常和我说起她们小时候的日子,原来乡下饿死人是常有的事,为了点口粮卖儿鬻女更是寻常。她们就是这样被卖到郭家的。幸而我阿母长得漂亮,被你阿公看中收为妾室,并很快有了我,这才在偌大的郭家有了一处容身的小院,阿母和柳媪也才算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所以啊,尽管你阿公让我嫁来裴家冲喜,尽管我嫁到裴家没几年就守寡,可我从来没怨过如今的日子,更没有怨过你阿公。毕竟,他给了我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又给了我裴家妇的身份,让我这个出身低微的庶女,有了可以与人对坐谈笑的资格。”

裴妍头一次听母亲说起自己嫡亲的外家,毕竟,她母亲是庶出,名义上,她的外家当是荀氏。

“那外祖母家还有人吗?”裴妍的嫡外祖母是颍川荀氏,不过与她们母女并不亲厚。每次去郭家,荀夫人都只是留她们略谈两句,就找借口打发了。如今听母亲谈起自己的亲外祖母家,这份血缘相连的悸动使她对这位素昧平生的亲人产生了孺慕之思。

“没了。她本是庄户人家的女儿,遇了灾年,阖家逃荒出来的,最后走投无路,和柳媪一起,自卖为奴。她的那些家人,我出嫁后,你阿耶特意派人去祖籍和逃难之地寻过,可惜并无结果,许是没能熬过灾年。就连她唯一的亲人柳媪,我都未能护得住。”

想起柳媪以及在东郊惨死的那些人,裴妍心里也是一痛。

小郭氏若有所感,她握紧女儿的手:“这些故去的人,除了你给的银钱,我每年对他们的家人亦有补贴。”她顿了顿,眼里露出一丝无奈的悲伤,“虽不能让他们起死回生,但至少可以让他们的家人温饱不愁。”

裴妍点头。小郭氏这话既是说给女儿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寒夜里,母女二人相拥而眠。小郭氏精力不济,很快睡着了。裴妍拽起母亲冰凉的手,放进自己怀里捂着,很快也睡了过去。

另一厢,裴憬回房时,路过张茂房前,发现他的屋里烛火未灭。自打开的窗扉看去,只见他枯坐案前,正蹙眉沉思,笔尖凝墨良久,悬而未落。

“茂弟有心事?身上可好些了?”裴憬抱着手炉,头探进窗里,笑盈盈地问。

“喝了药,已然好很多。”外面天寒地冻,张茂打开门,放裴憬进来。

书案旁燃着炭盆,丝丝缕缕往外冒着热气。

裴憬抖抖身上的大氅,放下手炉,绕到书案前,探头瞧了瞧,见一个卷轴压在一张帛书上,仅露出一角,上书“父亲大人台起”字样,笑道:“原是躲在房里写家书。”想起张茂为了陪他,连元日都没能回家,有些愧疚:“世叔近来安好?安逊兄(张寔)怕又怪我绑着你了。”

张茂摇头,重新坐回书案前,不避裴憬,接着写信。

裴憬也没有回避的自觉,就在旁边看着他写,皱眉道:“凉州,真有你说的这么乱?”

“一叶知秋。”张茂将信糊好,握着信思索片刻,旋而拉开烛灯的罩头,任火舌将信舔了,丢于洗墨缸中。

“这是作甚?”写了又烧,不寄了?

“信里难免提到赵王,如今路上不太平,若不巧落入他人手里,岂非横生枝节?左右下旬便回京,到时再与阿耶面议吧!”

裴憬搔了搔脑门,直言:“凉州是你老家,赵王若管不好,不如给你和世叔管。”

这口吻,不像亭侯,倒像天子。

张茂笑了笑,没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随着春日渐深,气候回暖,小郭氏的身子也一天好过一天。裴妍一面为母亲身体转好而开心,一面为即将与兄长分别而失意。

这半个月里,裴憬和张茂得了小郭氏的令,不敢带裴妍出去玩,只好陪她在庄子上消遣。

幸而庄子后面有一片菜地,裴妍突然对种菜起了兴致,成天拉着裴憬和张茂陪她在地里忙活。有时柳蕙来,还硬拉着柳蕙一起。

明明是消磨时间的差事,她却拔高到“为人者不可不知稼穑之艰”的地步。

然而几个人里,只有张茂有种地的经验。他自小在边境长大,边军除了打仗,另一项任务就是屯田,闲时为农,战时为兵,种菜,自不在话下。

至于其余的几个,什么时候跟土地打过交道?只好笨拙地跟着他学。

不过与裴憬、柳蕙的敷衍比起来,裴妍显然是真上了心的。往往裴憬和柳蕙象征性地到菜地浇点水,就找借口钻小树林幽会去了。而裴妍却一丝不苟地跟在张茂后面,锄草、犁地、浇水、沤肥……

她既不嫌脏也不嫌臭,勤勤恳恳、有模有样地跟着做,倒把张茂惊到了。

他原以为裴妍只是闲来无事闹着玩的,谁想人家是真当一门本事在学呢?

“阿茂哥,喝水!”中间歇息时,裴妍给张茂递来一壶泡好的蜜水。

张茂摘下头上的斗笠,坐到田垄边的一张胡床上,拭了把脑门上的汗,将壶里的水一饮而尽。

“怎么想起学这个?我记得你以前只是种种花。”

裴妍坐到另一张胡床上,她头上还戴着幂离,张茂看不清她的神情,就见她沉默了会,才缓缓道:“你不是说我这样的才是少数吗?我只是想体验一把大部分人都会做的事。”

张茂微怔,旋而无奈地摇头,他那天随口品评的一句话,这孩子,竟是记了这么久?

“你是裴家女,出身即云端,自不会泯然众人。”张茂解释道,“我那天并非在说你不知人间疾苦,只是面对那些流离失所的胡女,有感而发罢了。”

“我知道!”裴妍撩开幂离,露出一张未施粉黛却清丽绝伦的脸,笑道,“我本来就对种花感兴趣,种菜和种花又是相通的,我只是单纯地想多学门手艺罢了。”

张茂点头,视线不自觉落在裴妍薄汗浸湿的脸上,午间的日光落在女郎细腻的面皮上,柔嫩的皮肤,黛色的眉眼,水润的粉唇。春风荡漾起春色,空气里弥漫着少女的体香,张茂赶紧挪开了眼。

“你喜欢就好。”他听见自己如是说。

冬雪消融,柳条抽枝,飞燕徘徊,小郭氏熬过了寒冬,终于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止住了撕心裂肺的百日咳。

裴憬和张茂亦踏上回京的路。

裴妍、柳蕙还有来凑热闹的裴娴,在郊外的十里亭为他们送行。

裴娴有些得意的抚了抚头上的钗鬟。今日这个送别名额来之不易,闻喜的士族听说钜鹿郡公府的郎君近日要回还,都争着要来送行,皆被张茂以裴憬的名义婉拒了——小郭氏大病初愈不能外出,裴憬不擅交际,与这些地方豪强只是点头之交,裴妍还小,钜鹿郡公长房实在没一个可以主事的人。他们来了反而让大家为难。况且,于裴憬而言,只要柳蕙来送他,便是最好。

至于裴娴,那也是沾了表姊柳蕙的光,毕竟,你让一个女郎专程来送郎君,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啊!她是裴家的族妹,表姊陪她来串门,顺路送送亲戚,也算是一个体面的借口了。

路口有数十个部曲牵着骏马,百无聊赖地候在亭外。

裴憬与柳蕙执手相看泪眼,似有说不完的话。二人如今名分已定,临别自是依依不舍。

张茂本是远远看着,见一旁的裴妍伤感垂泪,忍不住递给她一方巾帕,“想来不久夫人和元娘也能回去了。”

裴妍心头一暖,也柔声回应他:“借阿茂哥吉言!你也千万珍重,勿要劳累!”

张茂浅笑:“敢不从命!”

躲在后面的裴娴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一副探究的**。

张茂却没给她机会,启程的吉时不可耽误,他走到裴憬身边说了几句,裴憬无奈地和柳蕙分别,又转身冲自家妹妹招招手,算是告别,继而钻进了身后的劭车。

裴妍跟着往前小跑了几步,含泪冲他的劭车挥舞帕子。

裴娴冲着车屁股翻了个白眼,天下竟有这般见色忘妹的兄长?

风吹黄沙,扬起漫天烟尘,车队连主带仆浩浩荡荡百十人,终于在一片人马喧腾中疾驰而去,隐于山道的尽头。

裴娴不耐烦地拽着痴痴地望着官道的裴妍和柳蕙:“再看下去,就成望夫石了!趁男人走了,咱们吃酒去!”

裴妍和柳蕙都没有心情。

裴妍借口道:“我阿母不许我出去!”

“那就去你家庄子,你娘只说不许你出去,可没说不许我们进来!”裴娴是伶俐人,没几句话就把两个女伴的失落症给治好了。

到底是少女,悲喜转换好比天书,不到一刻的功夫,三个女郎一扫方才的颓唐,重又叽叽喳喳起来,好不快活。

裴妍原以为自家至多一年半载就能回京。可闻喜的气候实在不算好,春季乍暖还寒,夏季酷暑难耐,秋季阴冷湿寒,冬季冰雪封路,小郭氏的身体许是水土不服,竟是一个季候一个病症,愣是没一个好时候。来闻喜的头两年,竟是卧床的时候多,康健的时候少。

幸有神医在身边调理,才终于在第三年堪堪恢复了点元气。

钜鹿郡公府长房母女离京一别就是三年,这却是诸人始料未及的。

因着小郭氏身体不好,裴妍常年在山上陪母亲养病,等闲不参与士族间的交游,闹得闻喜的士绅都暗传钜鹿郡公长房母女皆体弱,那些原先窥探裴妍想打探她做儿媳的人家,也渐渐歇了心思——裴家是高门不错,可儿媳是娶来生孩子的,娶个病秧子,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万一这病秧子还是个善妒的,自己不能生还不让丈夫纳妾,那岂不是连累家中儿孙?

是以原先行情高涨的钜鹿郡公长房渐渐门前冷落下来,而这正合了小郭氏的心意——谁耐烦跟这些乡下人打交道?她家阿妍迟早是要回京的!

因着常年住在山上,下山采买药材不便,皇甫严勘察地形后,在庄子北面开了一片药田。

裴妍侍疾闲暇时,常跟在神医后面学习侍弄、炮制药材。

小郭氏还特地从裴族长家请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夫子教授裴妍功课。除非裴娴和柳蕙等小姊妹来寻她,大部分时候裴妍上午读书,下午去地里侍弄药草菜田,晚上到小郭氏床前侍疾。

在这三年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里,裴妍原先跳脱的性子竟也渐渐沉了下来。

三年后,闻喜,秋水别庄。

今年上巳的春日宴便设在此处。

绮罗高挂的花厅里,几个婢子有条不紊地穿行其间——或给匾额梁柱披红挂绿,或换上新制的珠帘屏风,或给座席铺上柔软的锦垫压好席镇,或将新剪的桃枝插进绘彩的琉璃瓶……

这里的管事娘子名唤符媪,她也没闲着,一路在花厅内外穿梭监工。

裴氏作为河东最大的望族,一年一度的春日宴乃全郡盛事。

往年,这样的事皆由族长夫人柳氏亲自操持。今年她却发话,让幼女裴娴与从女裴妍一道,代为操办。

内室里,裴娴皱着眉头,又谨慎地比对了一遍菜单子。

管庖厨的仆妇开解她道:“女郎宽心,且不说寻常菜式,就是天子宫里才有的五位脯并醒酒鲭鲊,都是庖屋里做老了的,绝不会在宴上出漏子。”

裴妍正剪着折鹤兰的叶子,听罢也附和道:“阿姊别劳神了,往年伯母怎么办的,咱们循着来就是!”

裴娴瞥了一眼裴妍,摇头道:“若非那王赤龙闲的没事非要跟来闻喜,我至于费这么大心思?为了谁?何苦来?”

裴妍知她的暴脾气,赶紧服软:“为了我为了我,辛苦阿姊了!”

王导这两年一直在东海王府任幕僚。这些年小郭氏和裴妃多有书信。

裴妃在听说小郭氏身体有所好转、预备今年春深回京城后,便托回家省亲的王导绕道河东,随裴憬一行送些东海的土仪给族长,顺道和裴憬一起护送长房母女回京。

王导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他要来,对于闻喜这样小地方的士绅而言,可谓荣幸之至!就连族长一家,也得抓着机会好好招待。

本来王导是钜鹿郡公二房的亲戚,与长房并无多少瓜葛,可谁让他现在是东海王府的幕僚呢!

东海王妃想要裴妍做儿媳的心思裴家人几乎都知道。说白了,王导是为了裴妍母女而来,却让族长一家好一番忙活。

这样说来,裴妍确实对裴娴多有愧疚。

裴娴只比裴妍大一岁,同族姊妹里,就她俩年龄最相近,加上她的表姊柳蕙是裴妍的准嫂子,是以三个女郎经常玩在一处。

“听说太夫人又来信催你们回京了?”柳蕙小声问。

裴妍脸色一暗,沉默点头。

年前,郭太夫人又来信催问长房的回京事宜。

裴妍十三了,不日便要议婚,长房一家是时候重回京城。

裴娴却舍不得裴妍走,用她的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别看我阿耶只有三品散职,可在这河东地界,就是府君来了也要低头唤他一声从父!你在京里,尚且有一堆命妇公主需得奉承,又有其他著姓与你分庭抗礼。可是在河东,哪个不以咱家为首?即便豪强如汾阴薛、解县柳,都得看咱们的脸色!春日宴你也参加过两次,可有哪个外姓女郎敢拂逆你?回洛阳,呵,哪有在老家爽快!”

裴妍不得不承认裴娴说的确是事实。相比头一年的想家,在闻喜混熟了后,裴妍渐渐品到了乡下的好处,这宁**头不做凤尾的日子确实挺舒爽的!

然而想起京城还有大母、兄长、堂妹等亲人,她又止不住的想回去。

唉,真是左右两难!

这时,容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盆长势喜人的莲瓣兰进了屋。

裴妍不好与裴娴争辩,便借此转移话题。

她小心翼翼地将兰花接过来,惊喜道:“原还担心着,怕今年太冷它长不好,没想今日就开了!”

容秋笑道:“今朝晨起才开的,不枉女郎倾心栽培!”

一旁的裴娴亦看直了眼,莲瓣兰是兰花里的名种,一株需得万钱。且这种兰草娇弱,对土地、肥料、气候、水源都有严苛地要求,多少匠人都未必能伺候出来,没想到裴妍居然自己把它种出来了。

裴娴新奇地伸出指头,轻轻点了点粉嫩细长的花瓣。

裴妍立刻嫌弃地抱着花盆移开两步,免得她的兰草惨遭毒手。

裴娴不满,偏追着伸手去够:“至于么,再名贵不还是一盆草!”

“这是我亲手栽的,跟别个不一样,有本事,你也养一株来?”裴妍边躲边怼。

裴娴悻悻地收回手去。她可没工夫养花,有这时间,还不如帮阿母多看两页账本。

她对郭夫人也是佩服,养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却宁愿看着她成天把自己关在花圃里种花种菜,也不让她去亲戚间走动交际。真是,把人都养傻了!

柳蕙边饮茶边笑着摇头,她是三个女郎里最大的,为人也最沉稳。茶香沁鼻,她看着杯中的人影,思绪却飘到了城外。

这次来接长房母女的,正是她的未来夫君裴憬,说来他们也有小两年未见了呢!不知他如今是何模样?

驿馆中,张茂将裴妍新送来的信收好。无他,裴妍问他们何时能到,又嘱咐他们早晚添衣。

今年是闰二月,河东的春日来得比洛阳晚些,熬过数九寒冬,还有料峭的倒春寒。

洛阳在花朝之后便已春深日暖,男男女女皆脱下厚重的裘袄,换上轻薄的春衫。然而在河东,人们未吃过端午粽,是不敢除冬装的。

这三年来,裴妍与裴憬、裴妡时常书信往来。

裴妡还好,裴憬却是最怵动笔的人,常是张茂于中间回复。

此番裴憬与张茂、王导来闻喜接小郭氏母女回京,裴妍依然絮絮叨叨写了很多叮嘱的信与他们。

门外传来听雨的拍门声:“郎君,该启程了。”

张茂闻言,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袖囊里。这才拿起手边的佩剑,起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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