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人归家

庭院内不似院外吵闹,安静的有些诡异。

清厌手里拿着剑,循着玉笺的方向走,倏地,走过的廊道一变,成了万丈深渊的悬崖。

他蓦然停下了脚步,望向崖边站着的男子,心口忽而发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子手里拿着一把红纸伞,手上缠满了傀线,脸上戴着人人熟悉的穷奇鬼面,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时,他缓缓转身望向来人,一双眼似鲜血般红。

他开口轻唤:“清厌。”

“楼……砚霄!”清厌死死盯着对方,似是隔着十五年的思念,又似对这些年毫无音信的怨念。

听到眼前人唤自己的姓名,楼砚霄动了动手里的傀线,缠上清厌的四肢,使其不得动弹。

又轻轻一扯,将人拉至身前,手指扶上对方的脸,轻笑道:“妄虚峰峰主,十五年不见,还是如此俊俏。”

说着,手顺着脸往下,一一抚过脖颈,衣襟,腰饰。

他继续道:“峰主好生挺拔,不知道是大陆上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不过峰主踏进这黑气中,怕是没有机会出去了。”

他又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近到两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清厌没说话,依旧死死盯着他。

“峰主这般看我,是早已心悦于我——”

楼砚霄还未言尽,他的手蓦然被抓住,握着纸伞的手失了力道,落在了地上。

他看向清厌,问道:“你这是作何?”

清厌不说话。

楼砚霄心道奇怪,白日里还找自己算命,怎的夜里就哑了声。清厌自视清高,最是受不了被人挑逗,怎么自己都如此放肆还是一句话不说?

“你若是再不说话这辈子别说了——”

骤然,他的面具被轻轻往上提,唇上覆上一片温热。

似乎觉得不够般,又用力吻深了些。

面具遮住了他的眼,叫他看不清清厌的脸,手也被攥的极紧,动弹不得。

纠缠间,他的手上缠上了些许傀线,似乎是捆着清厌的。

他寻思两人动作不对,便向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一只手扶上他的后腰,又将他拉了回去,贴的比先前还近。

不多时,清厌将他放开,问道:“还跑吗?”

楼砚霄喘了口气,“跑什么?”

“这十五年间,你到底去了哪里?”

言罢,他挤开楼砚霄的指缝,强行与人十指相扣。

楼砚霄:“……”

这还是那个清风不染明月的妄虚峰主吗?

楼砚霄摆正面具,重新看向他,刚想出声询问他是不是被黑气影响了,然,弗一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楼琢!”清厌立即用衣袖为他擦去唇角的血迹。

楼砚霄推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将血迹擦去,笑道:“喊这么大声,听着像是我命不久矣了。”

他将人往后推了一步,拾起那把红纸伞,“回去罢。”

走时还不忘道:“今日这一吻,我日后是要讨回来的。”

“楼砚霄,柳家事我能替你解决。”

“我知你能做到,但牵涉过多,稍一不注意,小镇百人顷刻亡命。”楼砚霄慢慢走进黑气中,所过之处,黑气渐渐退散,待他离开之后又重新聚拢,遮住了他的身影,“照顾好我徒儿。”

清厌神情一怔,再抬眼时,黑气已然散去,头上的牌匾赫然写着柳府二字。

此时,身后传来声音:“师父!”

清厌转身,先看楼潇,再看秦启,心口又疼了起来。

将剑放回剑鞘中,提起两人向远处飞去。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察觉到清厌神情不对,楼潇急忙问道。

而另一只手的秦启却挣扎起来,“放开我!我师父还在里面!我不走!”

清厌冷冷看了他一眼,对方瞧见这个眼神立刻安分了下来,却将头转向另一边,望着黑气缠绕的柳府出神。

行了一里地,清厌将两人放下,冷声道:“你们二人起阵,待在此地不要走动,瞧见何物也不要出声,我的气运可保你们到天明。”

楼潇疑道:“师父,今夜可是有大事发生?”

清厌颔首,“春堂镇,怕是出事了。”

“怎会?我白日还瞧见好好的。”

“此事说不清楚。”清厌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秦启,道,“我对你师父不是见死不救,要想彻底解决此事还得你师父亲自出手,你若不信,待到你师父出来之后你再询问。”

秦启抬头望向他,此时他的身后还背着那个大包袱,眼里也闪着泪光,“诡变我师父如何能一人应对?”

闻言,清厌便知楼砚霄并未将自己是百木傀师的事告知少年。

清厌沉声道:“你师父乃是当今大陆上第一傀师,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那今夜春堂镇百人,算上柳家百人,只怕是沉寂无声地死去。”

秦启怔怔地听着,蓦然想起白日里师父说的小镇人印堂发黑,唯恐命不久矣……没想到变数来的这么快。

俄顷,他低声道了声好。

-

楼潇和秦启合力起阵,阵成后,清厌将气运覆于其上。

安置好两人,他便运剑向春堂镇飞去。

还未靠近,远远便瞧见平日里的安宁祥和的春堂镇已然成了黑气的天地。

他运剑停于屋上,垂眸看向底下混乱不堪的场面——百人站在长街上竞相嘶吼,他们的脸,手……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有明显带血的牙印,再往下瞧,便是倒在街旁的妇孺,双目瞪圆,喉咙被人咬断,一副没了生气样。

似是察觉到活人的气息,他们纷纷转头看向站在屋顶上的清厌,更有疯狂者开始借力向清厌攀爬去。

清厌皱眉,捏了个诀祭出长剑,强大的剑气将他们震飞,倒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向远方,黑暗中很快出现一抹刺眼的白。

来人运剑来到他跟前,道:“峰主。”

清厌颔首。

来人看了眼长街之景,惊道:“峰主,这是何故?”

清厌道:“戏门诡变,一旦遭遇诡变,这一处的百姓都会变成血傀。”

“戏门?”来人疑道,不可置信地看向长街,屋下的血傀被清厌的剑气所忌惮,只敢嘶吼,不敢有所动作,他又看向清厌,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峰主,可是傀师的人在作怪?”

他又自顾自道:“若是傀师,百木傀师的人在十五年前已然灭族,如今血傀现世,莫非当年还有人活着?”

清厌没说话,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后者瞧见他这个眼神,立即住了嘴。

半响,才听到清厌用平淡的语调道:“并非只有百木傀师的人能唤出血傀,这血傀本是千年前关押在上阳仙宫下万恶崖的魔物,后来修真界气运消散,仙宫崩塌,最后一位散仙才造出戏门,将其封印。若要论血傀,这位散仙的后人同样可开戏门。”

“我唤你们来,便是要你们将这些魔物送回戏门。”

“可是峰主,就算是集齐我们所有人的修为,戏门未必会开。”来人担忧道。

清厌道:“戏门自会有人开,你们要做的便是起封禅阵。”

“封、封禅阵?”

清厌冷声道:“封禅阵如何?”

来人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急忙道:“峰主,这封禅阵可是上古诡阵,我们乃是正道门派,正道人如何能用诡道!甚者,封禅阵威力巨大,不是我们能开启的——”

话还未尽,一柄长剑架在颈间,只要稍一用力,便可见血。

“宋铭乘,这大陆上没人比你们宋家更懂得如何开启封禅阵,你若是不肯,冷眼旁观春堂诡变,明日你们宋家的下场便如这春堂镇一般——化为血傀,吃人肉,喝人血,生生不宁!”清厌冷冷地看着他。

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从巷子里跑出来,哭着大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救救我——啊!”

他的腿轻而易举被血傀抓住,血傀将他举起来,张大了嘴,刹那间,长剑飞来,斩断了血傀抓着男孩的手。

男孩得了救,忙不迭爬起来,继续向前跑,然而抬头望去,春堂镇长长的街道上站满了数不尽的血傀,闻到活人的气息,纷纷转头看向他。

男孩吓的跌坐在地,向后爬了几步,蓦地,他后背撞上一物,他急忙回头望去,先前抓着他的血傀站在他的身后,唇角扬起诡异骇人的笑,原先被砍去的手也恢复了原样。

“啊——”

清厌将人从血傀口中救下来,放在一旁,看向宋铭乘,道:“宋家主。”

宋铭乘也知此事兹大,他闭上了眼睛,须臾才睁开眼,缓缓吐了口气,道:“列,封禅阵,送故人归家!”

他身后的人应了声,去往了春堂镇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到了地方便打坐,运起气运,口中念诀。俄顷,春堂镇上方便出现一道亮光。

见状,宋铭乘拱手对清厌道:“封禅阵还需一个阵眼,不知峰主意下如何?”

清厌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看了眼柳家的方向,而后祭出长剑,走向春堂镇的中心处坐下。

宋铭乘同样打坐,运起气运,高声道:“七重见客,八荒逢意,九州同别,封禅阵起!”

至此,阵成。

-

柳宅里,楼砚霄撑着红纸伞一步一步走过廊道,每走一步身后便会布下数根傀线,嗅到活人气息,跟在他身后的血傀一碰到那些傀线便化作血傀,甚至来不及尖叫。

似是心有所感,他停下脚步,微抬伞,望向春堂镇,不多时,一道亮光出现。

收回目光,他又向前走去,来到柳老太的面前,蹲下身子瞧她的脸。

须臾,他淡声道:“可惜了。”

“柳家人行事光明磊落,偏生了你这么个借族人之力恢复气运的伥鬼。”他站起身,越过她往前走,迈出几步后,傀线缠住柳老太,拖着她往前走,“你既自成阵眼,那这戏门,也只能借你来开了。”

“久别生,三春同,故人归,戏门开。”他往廊道深处走去,边走边道,“百木傀师第一百零八代弟子楼琢楼砚霄,今借清平柳家妪妇开戏门,送故人归家!”

言罢,廊道尽头出现一道门,门上写着戏门二字。

楼砚霄轻笑了声,拖着柳老太,一步一步走向戏门,还未靠近,便听到了比柳宅内还大的嘶吼声。

他神态自若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进去后,柳宅里的黑气消散,又恢复了当初那副安静祥和的模样,好似血傀在府中横行从未发生。

只是与先前不同的一点是,府中空无一人,一片死寂。

-

戏门开后,春堂镇里的血傀神情呆滞,纷纷往柳宅走。

在封禅阵下,他们一路无恙走到柳宅,走到廊道深处,走进了那扇门。

见此情景,宋铭乘看向清厌,想出声询问百木傀师是否还有人存活。可抬头望去,后者一言不发,只是望着柳宅。

他往下瞧了清厌的衣裳,才蓦然发觉对方衣袖上沾了不少血,清厌武功高强,自是不会让人伤及半分,那么这血……极有可能是那位能开戏门的人。

可这世间能让如此亲密对待的人会是谁?

清厌不知宋铭乘心中所想,自从戏门开后,他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与楼琢下次再见不知何时。

戏门一开,经年已过。

他望向柳宅,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笑出声:“……楼琢,你的心比妄虚峰的雪还难化。”

戏门中的楼砚霄看了眼四周的黑气,心口忽然疼起来,他摸向腰间的酒壶,弗一打开,便想起来壶中无酒。

他将酒壶塞了回去,继续往前走。

走了许久,黑气已然消散,眼前的景象取而代之是一片白皑皑的雪山。

他撑着伞一步一步走上雪山,瞧见山巅处写着“妄虚”二字的亭子,走进亭中坐下。

须臾,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久不见你上妄虚峰,我还以为你忘了老朽!”

我是故意的,望周知[抱拳]

我就是要断在这里,我就是不告诉你是谁[摸头]

嘻嘻[得逞的笑.jpg]

看文的冷静点[问号]你有点热情似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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