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北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明明早就习惯了寒冷，纪无言却在这个特殊的冬天觉得雪花异常冰冷。与其说是这个冬天特殊，不如说是那个释怀的晚秋让他心有触动。明明是这么一个冰冷的人，明明是一个从小到大被灌输厌恶南国思想的人，如今却在南国找到一个心动的起点。

他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就这么短短几天，他就喜欢上了那个南国的百变、感性、漂亮的聪明女人。

北御王一直告诉他，他爹是被南国人害死的，是南国人制造假象导致先皇帝以为他爹通敌叛国，然后将其满门抄斩，纪家大院里除了纪无言一个活人都没留，还是北御王苦苦哀求才将他留了下来。至于那个丫鬟......

“纪将军。”

纪无言没转身。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下雪的缘故，大地被覆盖之后闪耀着刺眼的白光，衬的他的脸在闪光中柔和地存在。

“你究竟是谁啊？”纪无言冷冷地问着，转身瞥了她一眼。

她立马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辩解，“奴婢是万万不敢撒谎的。先前所说，皆是曾经真实过往。”

“怎么证明呢？”纪无言嘲讽一笑，“那年，纪家被满门抄斩，除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你怎么会活下来了呢？”

“当年，正是叛乱刚刚停息之时，纪老将军刚回到家没多久，皇上那边来了消息，说边境那边又有些不太平，派将军过去看看，将军没两天就回来了，说是几个强盗土匪，芝麻绿豆的小事，但当时将军就觉得不对劲，找了个理由将我送去南国的离城，说是寻找生父生母，奴婢这才得以存活。”

纪无言盯着她，想寻找一丝破绽，但，并没有得偿所愿。

这一切本该有迹可循。他天生不喜欢北国境内寒冷刺骨又极其干燥的环境，不喜欢这里的食物，不喜欢这里喜欢打打杀杀的氛围，不喜欢他们骨子里想要通过战争统一天下的野心。他原本以为，他生性如此但毕竟将军后代，必须顺着皇帝的意思征战南国，可现在，他突然恍然大悟，自己不断推翻这十几二十年来的认知。

十几二十年，说长不长，但那些认知足已根深蒂固。

“你为何现如今才告诉我？”纪无言抿了抿唇。

丫鬟闭上眼，抬头笑着。

“纪将军，奴婢曾经好恨南国人，奴婢以为南国人都是那样的恶毒，像我的亲身父母一样狠心地将我抛弃，可是这几年来，奴婢从未听闻南国主动挑起战争，从未对北国有侵犯之意，奴婢就想，当年，记老将军的死，是否也有蹊跷...若真是如此...”她突然惊恐地瞪大双眼，“若真是如此，纪将军您，该好好想想...”

此时雪花飘落庭院，寒风吹响旧年。北御王充满野心的双眸，说要争霸天下时的凶残浮现在纪无言的脑海，然后一双清澈的双眸，问他是否真想开战时的悲伤又掠过他的眼帘。

“我该走了。”他缓缓道。再没有看一眼身后的人。

当年纪老将军的死和姜将军的往事，如今姜棠的身份和他怀疑与纠结的内心，还有...当年那战，那场让陈忠陈将军失去一只眼睛的战役，这些事情好像都没有个结局，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太多的谜团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了。

他握紧手里不够完善但又十分完整的地势图，一步一步朝着皇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