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南渡·读档(三)

寻北费了很大劲才说服岑玉山带她出来。

此时两人一起站在城郊一处人家的茅草屋子的茅草顶子上,沉默的看着远处的瓜田。

“……那里?”

寻北慎重的点点头:“师兄,走吧。”

这样的小地主都有雇人守瓜田。那个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椅子边上放着一柄叉子,是专门用来赶走一种专门偷瓜的生物的;嘴里还在念着梦话:“等到四月份我就可以回家了,嘿嘿……”

在这个时代,这种生物还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它偷瓜贼。不过如果寻北去过后世的现代社会就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周姓伟大作家叫做鲁迅,他伟大就伟大在,他给这种不是人的偷瓜贼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猹。

不过如今寻北还没见过写成这样的古怪的字,但是她见到了这种神奇的物种。

此刻她和岑玉山就站在瓜田里面,和猹大眼瞪小眼。

这三种生物,在这一刻,奇妙的,统称为,偷瓜贼。

“师兄!我见过这个东西!它也是来偷瓜的!”寻北先发制人,“我们速战速决。”

岑玉山:?

寻北说完,就蹲下身,看着那些圆滚滚的西瓜,拍了拍这个,又拍拍那个,一边问:“师兄,我们偷几个好呢?”

岑玉山震惊道:“偷一个够你吃不就行了吗?”

寻北撇撇嘴,没应声,但是拿着他给的储物袋一口气薅了三个放进去。

她正待继续,却听到岑玉山阻止道:“人家种瓜也不容易……我们还是别太过分了吧。”

寻北无奈道:“行吧。”回过头看向一边吃得满嘴是红汁的猹,转身往回走。

说时迟那时快,蹲在门口打瞌睡的少年提着一盏小油灯小跑进田里,一边大喊:“站住!不许走!你又来偷瓜!”

两人一猹同时大惊失色,那猹跑得飞快,却还是没有小少年的钢叉快:“我让你偷瓜!让你偷瓜!”

而另一边,聪明的人类已经跳上了远处的树枝上袖手旁观这人与猹之间的纠缠。

看了一会儿,岑玉山突然道:“北北,要不……我们还是别偷了吧。”

眼看到手的瓜就要飞了,寻北保住储物袋,道:“师兄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做都做了现在你说这个干什么?”

岑玉山不答,却道:“可是你看,为何那孩子一边打一边哭?”

寻北默了默,问:“……师兄,你是不是很久没下过山?”

岑玉山一愣,道:“倒也不是,只是我下山很少看见这些事情。”

寻北说:“我以前也给人看过瓜。你想问他为什么哭,那也很简单。他自己看瓜的时候打了盹儿,看跑了瓜,明日那地主知道了就要责骂他,甚至要打一顿才解气。所以……”寻北耸耸肩,“吓哭了呗。”

岑玉山问:“那你也被地主打过?”

寻北说:“我那是干着玩的。他打了我一次,我就不干了。”

岑玉山摸摸她的脑袋,说:“……却不想今晚做了错事。”

寻北叹气道:“就算要说错,也是我们和那孩子各自一半儿责任。他若是没有打瞌睡,我们又怎么能得手?”

岑玉山不无担忧的看向那个孩子,敲了一下她的头:“下不为例。”

寻北坐在树枝上吃瓜,伸个懒腰,说:“看孩子怪可怜的,帮帮他吧师兄。”

“怎么帮?”

“我哪知道?”寻北漫不经心道,“你想帮就去帮呀。”

于是第二天,寻北颇为后悔的被岑玉山拉着跟人家地主登门致歉去了。

他们去的很早,就怕那孩子已经被骂完了。去的时候孩子还在瓜田边边上徘徊,像是刀殂上的鱼肉,等着地主过来宰割。

“小弟弟,你在干什么呀。”寻北心里有愧,看孩子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走过去问。

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脸上还挂着泪痕,显然是刚又哭了一次,瘪着嘴也不说话。

寻北叹口气,问:“是不是瓜田又……又遭偷瓜贼了?”

小孩儿闻言立刻抬起头,却更加委屈,眼里的泪水都要包不住了,抱着寻北的衣袍就哭了起来:“呜呜呜……瓜被贼偷了,瓜被贼偷了!呜呜呜呜呜……”

寻北觉得自己才是刀殂上的鱼肉,正在被屠夫的孩子骂。

她蹲下身,管不了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蹭在她身上,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没关系的。我跟你打赌,今天你家老爷不会说你。”

小孩子无端觉得眼前这人很可信,仰起脸道:“真的吗?”

“真的,你信我。”

小孩子狠狠点头:“嗯!”

经过一阵尬聊,寻北得知孩子名字叫闰水,十二岁,替这里的地主刘旭日看瓜田。

日上三竿,这个地主刘旭日才慢悠悠晃过来,拽着闰水的后领问:“闰水啊,瓜田怎么样啊?”

闰水对刘旭日是很害怕的,闻言抖了一下,小声道:“……昨天晚上,有个偷瓜贼……”

刘旭日是典型的富贵身材。脸上长满横肉,两眼一斜,吓得闰水赶紧看向身后的寻北和岑玉山二人。

刘旭日这才看见后面还有两个人。

瞧这两人仙风道骨的样子,长得也都不错,想着是哪里的道姑道长云游来了,一下子客气起来,也不问闰水了,走上前正要招呼;岑玉山却上前一步,客客气气、规规矩矩作揖,道:“您好,您便是刘老爷罢?”

“正是正是,道长您有何事找我,我们里边说,里边说!”

岑玉山斜睨了寻北一眼,拒绝道:“不必客气,我同师妹是来跟您登门致歉的。”

“哦?”

“昨日师妹伤病在身,却突然说想吃些甜的。无奈外边都收了摊儿,我们见这处有个瓜田,以为无主,这便……唉!”说罢他长叹一声,“便做了这等糊涂事!”

他又作一揖:“在下同刘老爷道歉!”

刘旭日听他这样说,便知两人定是大有来头,连忙客气道:“哪里话呀您这是,您和师妹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光临小人这瓜田,那是小人的荣幸哪!”

他说罢比岑玉山那一揖作得更深,于是也没有看到岑玉山身后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得寻北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道长,道姑,咱们要不再摘些瓜?——闰水!你看你这孩子,怎得这般没眼力,快带着道长并他师妹一块儿再挑些好的瓜带走!”

闰水见自家老爷得神色突然得意起来,便知道那位姐姐没有骗他,今儿个不必挨罚了,蹦蹦跳跳到两人身边,恭恭敬敬道:“两位道长道姑,这边走。”

刘旭日这话没给岑玉山留拒绝的余地。

倒是寻北,看这刘旭日大腹便便,两面三刀的样子,便心生厌恶,硬是薅了人家许多瓜走;告别的时候刘旭日脸都绿了几分,却还是笑着跟他们道别,说下次再来。

岑玉山想了想,最终还是道:“今日是我们打搅了刘老爷,来日若是有事,可到元沈客栈寻我二人,我们必定鼎力相助。”

.

二人离开后,寻北厌恶道:“虚伪小人,欺善怕恶。”

岑玉山无奈道:“北北,若不是你昨儿吵着要吃瓜……”

寻北此刻也很后悔,打断道:“你说了下不为例的。”

“好吧。”岑玉山果真不再说这件事,转而说,“我只叹那孩子,小小年纪,就怕那地主怕成这样。”

寻北道:“那日章书语跟我说,这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你说可不是嘛,你瞧,不止闰水,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老的少的,他们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师兄,你说,道祖在《道德经》里说的天地不仁,对在哪里?”

岑玉山叹口气,却引了一道雷在头顶。

寻北耸肩:“那我就提前恭贺师兄又升一境。”

寻北百无聊赖坐着,开了结界替岑玉山护法。

却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朝她过来了。

正是章书语,和追着她的万俟间。

章书语拿着一柄剑,那架势像是见到谁砍谁。

寻北护在岑玉山面前:“站住。你又想干什么?”

章书语恨毒一笑:“当然是杀了你!”

寻北有意拖延时间:“不换命了?”

她此话暗带嘲讽,章书语脸色一白,梗着脖子道:“你的命格,我不稀罕!我现在只想要你的命!”

万俟间在她身后不无担忧的看着:“书语,你伤还没好……”

寻北:……

“闭嘴!你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杀!”

寻北知道她是真的会这样做,连忙拿出不闻伞:“别,师姐,咱们一码归一码。你想要我的命,就跟我堂堂正正打一架好了。”

章书语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战似乎实力悬殊,拔出剑,二话不说,招招要害朝寻北攻去。

从境界上,寻北当然要胜了章书语一筹。但是高手过招最忌分心,然而此时岑玉山正在受雷劫,一旦被人打断,不仅连境界也升不上,可能还要走火入魔。

寻北只能在心里期望着岑玉山能快些,一边吃力的格挡章书语的攻击。

章书语不要命的打法很快成功的让寻北挂了彩。

她却还在继续猛烈的攻势。

寻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为什么从始至终,下这么狠的手,却没有分毫透支体力的倾向?

寻北心急如焚,知道这样下去她没法打得过章书语。

转攻为守。

寻北将不闻伞一开一合,无数飞镖朝着章书语袭去。

寻北特意避开的要害,章书语躲闪不及,便被那些飞镖一个个击中,巨大的后坐力逼得她后退许多。她内伤未好全,此时又开始七窍流血。

万俟间连忙扑上去:“书语!章书语!”

章书语好像不知疼一样,将飞镖一个个拔|出来,也不顾脑门直流的血,朝着寻北再上。

“章书语!你疯了吗!再打下去你会先没命的!”

万俟间拼了命的拦着她,章书语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剑锋一转,挽出好看的剑花,紧接着那柄剑便沾满了血——

万俟间的血。

一箭穿心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万俟间此刻一定可以回答。

一切都发生在火石电光,寻北来不及反应,章书语便眼也不眨的将长剑拔|出来。

万俟间瞪大眼睛,嘴角也流出鲜血,在剑拔|出来那一刻一声闷哼,不敢置信的看着章书语冷漠的侧脸,却因为伤口的剧痛说不出一句话来。

“殿下!”

岑玉山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的,此时也立刻站起来察看万俟间的伤势。

可惜,剑修的剑,例来不虚发。

一箭穿心是一个剑修最漂亮的技法,章书语更是其中佼佼者。

也便意味着,一箭穿心,万俟间再一次死在章书语手里。

寻北几乎可以想见上一个时间线,在她没看见的那一次,万俟间大约也是同样的震惊和伤心罢。

岑玉山一来,寻北便放开了手脚;然而回过头,却发现章书语再一次昏迷了。

岑玉山皱着眉头回到客栈,将章书语看得严严实实,并带回了万俟间的尸首。

.

是夜,一行人准备启程,回到金陵——一如上一次。

“师兄,我录下来了。”

寻北对着坐在她床上的岑玉山晃了晃手里的留影石。

岑玉山的眉头皱了一整天,此时终于缓了缓,勉强笑了笑,道:“真巧,北北,我也录下来了。”

寻北知道,万俟间再一次死掉了,就意味着她这一次失败了。可以得到的唯一的信息也就是凶手是章书语。

系统难得在线:“宿主,还读档吗?”

寻北:“读。”

“但这一次,顶罪的不会是你了。”

“……这事有古怪。她不该死。”

系统默了默,问:“现在?”

寻北:“你这个系统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系统:……

寻北知道,现在读档是不错的节点。

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看一看,如果大家都知道凶手不是她了,后面会怎么发展。

寻北打开桌上精雕细琢的木盒子,看着里面金光闪闪的首饰,突然笑起来,从袖子里掏出那朵大红色的牡丹簪花,犹豫半晌,也一并装进了那盒子里。

“……且留下你罢。”

.

寻北的预感一向准确。

在回金陵的路上,章书语失踪了。

其他的事情都和之前**不离十,不同的是,他们在回金陵的时候,将留影石交给了朝廷。

皇帝看过后震怒,要求找出杀人凶手,替太子雪恨。

这个重任自然托付给了这一次的带队者,岑玉山。

所谓戴罪立功。

但期限只有半月。

“若逾期还未归,便由你来偿朕的太子这条命罢!”

寻北咬着笔杆,一边写罚抄一边骂:“你说这是一个人能说出的话吗?”

乔半莲连忙朝她嘴里塞个包子:“阿寻,怎可胡言乱语。”

岑玉山却似在出神。

“师兄,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你在想什么?”

岑玉山回过神,将碗筷收拾好,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北北,不用担心。”

也不是很想夹带私货,但是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555

只是普通的对刺猹有执念,顺便稍微放松一下,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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