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头了，完美错过实验课。

沈知意睁开眼睛就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于是他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一抓卡在床缝里一半的手机。

一看时间，十一点。

……

沈知意看着锁屏上的时间，坐在床上定了半分钟有余，突然哼笑两声。

“他妈的……”

既如此，他便直接把手机又扔回去，换了个姿势躺回床上，大概又睡了一个小时。

再次醒来他也不着急起来洗漱，相反是接着掏出手机开始玩ai，并修改了主控人设。

[主控昵称：知]

随即退回聊天框又继续聊着，拢了拢脖子边缘的毛毯，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屋内初春的寒意抵挡住。

捧着手机兢兢业业在ai软件里打了半小时字后，沈知意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微信。

他的所有社交软件都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没弹窗提醒，没浮标红点，如果不直接点进去软件里，就完全可以不用看见消息。

刚点进去，就见那个置顶小猫头像之下，黎南清回：

[靠。]

沈知意看着这一个单字脏话，莫名烦躁之神上身，遂打字回骂。

沈知意：[要靠去约炮神器，三百块解决]

黎南清：[……哪里的小姐才三百块？]

沈知意一看他这回过来的消息心里一阵服，这他随口一说的黎南清竟然还认真回了，心中被无语得轻笑一声，继续回。

沈知意：[那他妈是酒店的住宿费。]

黎南清：[滚你妈的。]

沈知意刚想退出微信接着玩ai，只见黎南清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黎南清：[……你真要休学啊？]

沈知意看了一眼，眉间微微皱起，回了两个单字。

沈知意：[嗯。怎？]

黎南清：[没怎，就是……你就因为导员让你写检讨，你就不读了？]

沈知意一看他这问的语气，心想要是这丫的在他面前他指定把他鼻梁揍歪。忍了忍，闭了下眼睛，他又才打字回过去。

沈知意：[又不只是因为这个。]

一看黎南清没再回，沈知意便退了出来，就刚好看见表姐给他发了个消息。

苏蓓：[最近过得咋样？]

一见有新的消息来，沈知意顿时眉头大皱，这就是他关了微信通知的原因，这列表上所有人的消息都有着让他瞬间暴躁的极大风险。

但苏蓓不管怎么说也在妈的事情上帮过他不少，沈知意在亲戚情分之上还欠了她很多人情，总不可能说看见了顺手回一个的事，就把人家晾着退出微信。

所以沈知意只是微微单挑眉，一只手打字随意回。

沈知意：[不怎么样。]

框顶一串“对方正在输入中…”后，苏蓓以责备性语句发来了今天让沈知意暴躁的第一条消息。

苏蓓：[你这几天去上课了吗？]

沈知意心里强压烦意，一点一点打着字。

沈知意：[去了。]

发完之后沈知意不由得心内冷笑两声以自嘲。

真是违心啊……

苏蓓：[你没去吧？我看你这微信运动好几天都是零。]

沈知意看见这句话之后，脸色瞬间就不乐意了，让他有一种自己在被视奸的感觉，但又不好明着质问，只让他觉得怪膈应的。

沈知意：[嗯。]

单字回过去的消息单一地占了一个绿色的聊天泡泡，尽显他心里的不爽快和没好气，但对方仿佛毫无觉察。

苏蓓的打字速度快，没一会儿消息就回过来了。

苏蓓：[不是？我不理解。]

苏蓓：[你两周没去上课]

苏蓓：[那你干啥来了？]

……

沈知意盯着她这一连串发来责问的语气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心下一硬回了一条。

沈知意：[不想去。]

然后没再管任何社交软件的消息，烦躁地呼了口气继续翻出ai软件。

聊了有大概两小时他才心情好一些，不过生活总在他将要产生“今天真美好”的错觉时，给他一记重创。

等沈知意点开□□的时候，看到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让他下周去跟实验课老师说明情况并补假条的，不然就算他这门课零分。

看完之后沈知意淡淡地吐槽了一句:“你妈。”心中已有数下周自己会有多少烂事要去做。

然后接着看下一条。

辅导员：[今天下午四点来办公室找我。]

沈知意愣了两秒，一看这条消息是早上八点钟发的，而抬眸一看屏幕上端的时间。

[15:30]

心惊肉跳。

“靠！”沈知意几乎是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的，身上还啥也没穿只有一条平角内裤，抓起放在床脚的长裤，一边往上提裤子一边脚上胡乱穿着运动鞋，嘴里还不忘抱怨：“这他妈都什么破事儿……”

穿戴整齐之后匆匆完成了刷牙的工作，脸上随便抹了一把，抽了桌子上放着的一张黑色一次性口罩戴上。

此时此刻沈知意心里不知为何冒出来那条发在朋友圈里的句子。

心死已是常事，无所谓更死。

并在句尾配音冷笑“呵呵”。

打开门的时候，东川市的太阳已经靠西，日光呈现橘黄之时，让一手扶着门把出来的沈知意一步就跨进了那道阳光里，他抬眼望着走廊阳台方向的太阳，微微一怔。

“靠……还挺好看的。”沈知意轻笑出声，嘴角轻轻勾着，拿出兜里的手机，对着靠西的橘黄色太阳定了定格。

但是怎么也拍不出那股暖色，不断聚焦调焦后，拍了一张，留在手机里的阳光仍然是平平无奇的淡白色。

初春里的太阳没有温度，心暖暖也不能做到身暖暖。

沈知意塞回手机，便把领口拉了拉，按下电梯键，手揣在兜里等着电梯上来。

本以为电梯里没人，不想这钛钢合金门一开，萨克斯音乐里站了个小姑娘。

沈知意略微愣了一下，抬腿跨了进去，心想她可能是没看清这电梯是朝上的吧，无妨他也经常这样。

他一边想着一边按了一楼，两人在电梯里无言，女生困困地打了个哈欠，沈知意则是仍然手揣口袋，眼神目视前方电梯门，稍微有些慵懒，看不出在想什么。

金属摩擦声伴随着气流，电梯降到一楼门缓缓打开，她先出去，随后便是沈知意。

走出小区楼，沈知意呼了口气，口中白气在春寒料峭中升腾，他看了看那个如同蛋黄一般又大又圆的太阳，冷冷挂在淡黄色天空中。

他把手揣得更紧，身子轻抖了一下感受着身上衣服布料的单薄。

沈知意几乎已经是环境与化学工程学院辅导员办公室的常客，从哪里进楼，从哪个口上楼梯，再转几个角到达，他闭着眼睛都能走。

也算得上是绝技了。他心下自娱自乐地想，两腿大跨步上二楼，转角看到办公室那熟悉的一扇门，轻轻敲了两下意思意思，随后才打开。

远远看见自己导坐在那个办公位上，办公位被用来遮挡隔离的毛玻璃围着，沈知意只看得到他的额头和半副无框眼镜。

他虽心里不甚在意，但每次来这里仍旧如同遭受心理凌迟。

尤其是在他妈妈的事情出了以后，他就觉得每次踏进来这里，每一步都有目光在打量着他，这些目光或投注着同情或充满审视，非得在他脸上看到悲痛万分或是可怜巴巴的神情才算罢休。

可很可惜的是，沈知意非但没有悲恸的迹象，脸上更没有什么过多的神色。

他的面色表情可以用办公室里打印机仓里的白纸来形容。

沈知意在心里尽力告诉自己不要过多理会旁边的目光，走到辅导员的工位面前站定，双手仍揣在外套衣兜里不肯拿出来:“王老师。”

王志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着电脑上的动作，只是微微皱眉说了一句：“嗯，你先旁边找个凳子坐一下，我把这个忙完。”

实际上还没等他说完沈知意已经自己去捞板凳坐了，毕竟也是这里的熟客了。

瞟了一下王志电脑的屏幕，沈知意拿出手机来垂眸随手点着，毫无目的，只为打发时间。

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学生过来，办公室里比较安静没有说话人声，各个辅导员老师手下打字的声音落地可闻，其余便是墙角那个空调嗡嗡作响。

这个办公室非得要说哪里好的话，能蹭个热空调吹吹还是不错的。低头看手机心中提醒自己不要过多在意周边目光的沈知意如此想道。

他拉了拉衣角，把外套穿得更严实一点，感受着这辅导员办公室里区别于外边环境的暖和。

“……你这个，”王志放下手上工作，拿出沈知意的检讨书，“仍然不够深刻，反省得不够，回去再改。”

沈知意起身接过王志手里递过来的检讨书纸页，心中浮起烦闷但语气仍尽力保持毕恭毕敬:“行，老师。”

此时王志把办公椅转过来正对着他，表情严肃指着他：“沈知意，你可想好了，你不要想着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本身用我签过字的假条去造假就是一次非常恶劣的行为。”

他又指着沈知意手里捏皱的纸说：“这件事能不能解决就看你改正态度够不够深刻，如果你改正态度端正这事儿咱就这么过去了，如果你还是这样，我虽然知道你家情况不可能把你家长叫来，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你要态度不端正，我一样可以马上就上报给学院和学校，到时候你被记处分自己处理。”

王志厉声说着，沈知意只是机械地应，只是在提到“家长”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办公室其中几位老师抬眸看他的目光，那几道目光像是烧红的炭火，落到他身上他没法装作不知道，只好心里把重心放在“辅导员是个事儿逼”这句话上，方才度过这段时间。

王志说完，看着他摆了摆手：“去吧，你可以走了。”

沈知意一听这话心里松了口气，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

落日余晖透过大厅玻璃门，斜斜落在地板瓷砖上，日落时的天气温度又降一个度。

他心里滋味不是很好，除了要再写一次检讨……还有别的什么。他抓着检讨书纸张的手紧了紧，正要出楼，突然身后催命似地召唤:

“沈知意！沈知意！”

声音似乎是从上方传来的，沈知意猛地抬头，啥也没看见。

幻听了？人果然不能熬太多夜。

“我靠……？”沈知意嘴里一边低声惊呼，一边转了头准备走出去。

“沈知意！沈知意——！”

这次喊声清晰，字句可闻。

沈知意心下一惊，确定这不是幻觉，猛地抬头看。

他更加确定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