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孩子醒了，喝了鹿奶又尿又拉，方丈亲力亲为换洗干净。

方丈刚坐下歇会儿，孩子哇哇大哭。

重新检查一遍，好好的，哭什么？

无论怎么哄，姿势换了百来个，孩子就是不停的哭，方丈的脑袋一抽一抽，比至明、至信小时候还难带。

孩子搁腿上，方丈闭目诵经，希望以此方式哄孩子入睡。

小家伙哭着哭着，声音由大变小，就是不停，经都念完了还没睡。

方丈顷刻间体会到，岳施主甩包袱的心境。

折腾的早课都去晚了，方丈干脆学岳施主也丢开手，越管越哭越没完。

孩子闹了一个晚上，早上哭累了，睡得雷打不动。

至明、至信负责照顾小不点，看孩子之余还得做功课。

月灼华一早出了门，整个城内逛了一遍，到了午后经过一家点心铺子，被香气勾了进去。

各式各样的点心琳琅满目，刚做出来冒着热乎气。

“公子买点什么？”小二介绍糕点种类，大致分甜、咸口。

“一样来一些。”月灼华不好吃独食，“素点心可有？”

“有，二十款素点心您要哪个？”店小二一一指出。

“都包一份，和之前的分开。”月灼华掏银子结账。

小二麻利的打包好，店外又进来一人。

再见买鹿奶的年轻人，不见对方手上的孩子，周怀礼想到自己的儿子心中郁郁。

月灼华一扭头，熟人相见。

“买了这么多？”周怀礼见对方拎了一堆纸包，好奇道，“孩子找到父母？”

“没有，在寺院挂单。”月灼华要走，对方突然来了一句。

“鹿奶若不够，家里还有。”周怀礼以己度人，对方一个人带孩子，又住寺里怪不容易的。

经对方一提，月灼华才记起鹿奶估计不够孩子今日口粮。

“正准备寻问哪里能买到。”挑嘴的孩子愁死人。

“哪家寺院，一会我派人给你送去，怎么称呼？”周怀礼没忘来此的目的，称了几样夫人喜欢的点心。

“我姓岳，居于隐龙寺。”月灼华把奶钱给了。

“最好还是买一头省事。”周怀礼收了银子。

“小孩子嘴刁，万一明日就对鹿奶不感兴趣了。”月灼华希望方丈能把孩子坏毛病改过来，吃些容易弄到的东西。

两人出了店门分道扬镳。

大包小包自正门入，又被来往的香客瞧了回稀奇。

一路来到方丈院中，两个大头娃娃在院子里石桌上练字。

月灼华随意捡了一份素点心搁桌上，不请自入进了禅房。

至明、至信闻到透过纸包散出来的点心香气，你看我我看你。

至明拿起点心跑进禅房，至信跟在后面。

禅房内，方丈看似在闭目打坐，实际上累的睡着了。孩子让师弟抱下去喂米汤。

东西太多桌上搁不下，素点心堆塌上，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个……”两小只站一起，一人举着点心包，一人说，“不能要，吃不了。”

“素点心，这里还有一些。”月灼华指了指桌上，“单给你二人，辛苦照看孩子。”

“应该的，我们也没干什么。”有点不好意思。

月灼华指着另一堆，“不忙的话，这些拿去分给别的僧人，吃的好以后都有。”

两小依旧去看师父，素点心寺中不常做，费时费力又不管饱，手中纸包上的点心铺子，城中最是有名，卖的也贵。

“去吧。”方丈醒了神，睁开眼睛。

两小兴高采烈拎着一包包点心出去了，一路走一路说，掰着手指头算人数。

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苦着一张脸的僧人抱着哭包进了禅房，“师兄。”赶紧将麻烦精交出去。

“这孩子真能哭，刚刚喂过米糊，吃的不多。”

方丈接过孩子摸了摸小肚子，“这是无一师弟，这位是岳施主，日后常住竹林小院。”

月灼华双手合十一礼：“多谢照顾。”

无一还礼：“孩子从抱出去用粥，到现在一直在哭，最好看看大夫。”一般孩子有时有可，哪像这么个小祖宗，肺活量惊人。

方丈抱着哄着拍着还嘤嘤，起身将孩子递给干看着不干活的闲人。

孩子一抱过去，不哭了，眼珠子就盯着月灼华不动。

“行了。”可算消停了，方丈、无一大松一口气。

月灼华有种将小鬼丢出去的冲动，太坑人了！

无一道：“许是见不到岳施主之过。”

方丈也这么认为：“以后哄孩子你来。”其他杂事可以包办。

“罢了。”月灼华退一步，凡人过劳会死，方丈年纪不小了，再被熊孩子折腾掉半条命，打哪找这样的老好人去。

“一会有人送鹿奶来，姓周。”月灼华懒得跑一趟。

无一听明白了：“贫僧这便去迎一迎。”

人一走，月灼华将孩子搁方丈手里，“快尿了。”

方丈不疑有他，赶紧到外面把尿。

孩子一看不到某人就哭，哭的撕心裂肺。

“你就不能学学？”方丈心累，孩子递过去。

月灼华接过来：“瞧，这小滑头，扯着嗓子干嚎，眼泪不见一滴。”

“第一眼看见的是谁，认准了。”方丈净了手坐下来拆点心吃。

月灼华嗤之以鼻：“刚捡回来，我抱他也哭，没完没了。”

“没有安全感，小孩子最是敏锐。”方丈指着点心挑了挑眉。

“见天买不合适，请个厨子单做，省银子还能吃新鲜的。”月灼华一向说话算话。

“这家的点心师父请不来。”不是小瞧对方，方丈听闻有几家大户威逼利诱都没成。

月灼华财大气粗：“方子有的是，人还不好找？”

方丈心里转了好几道弯：“寺里有会做点心的僧人。”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用谁不是用。

“卖点心？”生意经不错啊！月灼华捏了块点心渣渣，往孩子嘴里一抹。

孩子尝到不同于鹿奶的甜味，笑出一口牙花子，挥舞着小手还要。

方丈没一点揭破心思后的尴尬，“自给自足开源节流。”

“你随意。”月灼华无所谓。

无一拿了鹿奶回来，方丈将刚到手，热乎的点心方子递过去。

“这些是……”接过来大致翻了翻，无一不明其意。

方丈解释：“沾岳施主的光，寺中也能有些进项。”

“试试吧，未必有外面买的好吃。”无一不抱太大希望。

月灼华给出去的是宫廷秘方，材料市面上都有卖，全是挑出来的素点心。

无一找了从前做点心的僧人，做了五六样出来，工序简单不费事，最重要的是外表精致口感好。

拿出去给其他僧人试吃，都说不错。

这事妥了，无一单从大厨房挑出六个仔细的僧人做点心，另辟一处小厨房使用，打明儿起做一批出来试卖，看情况再加量。

“加什么量。”月灼华正好也在方丈禅房。

方丈不明所以，看向对方以待后续。

“寺中僧人吃不上本末倒置，对外限量。”月灼华指出一点，“少而精价格贵点无妨，本寺特色。”

方丈一点就透：“做多了紧着寺里分一分，剩下的往外卖，即打出名气又内外兼顾。”

“指着点心赚大钱，不如把斋菜的口味提上去，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点心再好也不过是闲时消遣，不能当饭吃。”

成精的果然不一样，方丈十分赞成，交待给师弟无一。

点心做出来，酒香也怕巷子深，无一特意在门口支了个摊子，凡是入寺进香的人都有一份，量不大一口一个控制成本。

香客拿回去吃着不错，派人问能否买一些，这事便成了。

前来隐龙寺的人渐增，专为限量点心而来，价格实惠还好吃，渐渐出了名。

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一周过去，胎毛渐长指甲也是，抓的人一道子一道子。

月灼华无意中瞧见至明手上有血痕，问了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小孩子不能惯着。”找了把剪刀，月灼华一剪子下去修平指甲，胎毛剪成板寸。

“做胎毛笔能用。”至信小心翼翼将碎发收起来。

月灼华觉得光头最可爱，要不是孩子太小，头盖骨未完全闭合，拿把剃刀整个光头省事。

孩子依旧是白天谁抱都可以，一旦看不到月灼华，扯着嗓子干嚎，给吃的也哄不住。

搞得月灼华束手束脚，连寺门都迈不出去。

“不行，臭毛病得改。”月灼华狠心晾着，自己该干嘛干嘛。

方丈嘴上认同，心里不落忍，人又留不住，孩子哄不好，头大如斗。

折腾了两天两夜，小家伙终于意识到哭不顶用，越哭越不顶用，越没人搭理，受了教训打从第三天起，除了拉尿饿了哼唧几声，再也没哭过。

照顾熊孩子，照顾到接近崩溃的僧人直念佛。

月灼华也不是不管孩子，每次出门买鹿奶，带回来好多小孩子的玩具，让至明、至信闲时一起逗孩子。

偶尔月灼华也会抱着孩子在寺里转转，看看不同的风景，多见见人养养胆气。

这日，路过大雄宝殿，殿内传来一大一小哭声。

停留了一瞬，迈步离开的当口，撞见一熟人，周怀礼。

“岳公子。”周怀礼上前施礼，看到对方怀中长大不少的孩子，愁容满面去扶殿内出来的妻儿。

月灼华还礼，见是一家人，打量一眼。

妇人面容憔悴，怀里抱着的孩子脸色不正常的泛青，气若游丝已现命不久矣之兆。

女人见到年轻男子臂腕中的孩子，再看自己的儿子病恹恹的，顿时止不住泪如雨下。

周怀礼歉意道：“岳公子勿怪，为了孩子的事忍不住，失礼了。”

“无妨。”月灼华并不在意，“孩子看过大夫了？”

“唉，不见起色。”周怀礼愁肠百结，“正要去见见方丈，求一道平安福。”

平安福？那玩意要是管用，还用拜这诸殿佛像？

大雄宝殿内佛光跳动，似气愤又似无奈。

“请便。”月灼华带孩子去前面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