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一路往前,很快就到了城里。
贺宣同姜延初下了牛车,再将车送到车行看管,便带着姜延初踏进城内最大的酒楼。
酒楼足有五层,装修得极为富丽,一楼专门有人说书,二楼可以听曲,三楼更是能够请戏班子唱戏,至于四楼和五楼,消费太贵,原身没有去过,所以贺宣也不知道有什么。
贺宣领着姜延初上到二楼,先照贺永源记忆,点了招牌的鱼脍,再要了几样小菜,就将食单递给姜延初,让姜延初看着挑些喜欢的。
姜延初捏着食单,看着上面故作高雅其实根本不知所云的奇怪菜名,全然不知该点什么,最后只胡乱划了几样,而在姜延初胡乱挑选的时候,贺宣则拿过桌上的茶壶,闲闲倒出两杯茶水,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姜延初。
夏日天热,两人从贺家出来时又没顾上带水,到现在确实有些渴了,姜延初望着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水,不自觉端起茶杯轻缀一口,甜的!
姜延初眼眸微亮,从里泛出喜意,直把整杯茶都喝完才放下茶杯,贺宣观察着他表情,知道他不讨厌,提壶替他把茶水续满,“这是云山茶泡的,还加了玫瑰花瓣,你喜欢可以多喝一些。”
姜延初不言,只捧着贺宣给他续的茶水,小口小口的饮,食单收走,没多会,两人的菜就都被上了上来,鲈鱼作为招牌摆在正中,上面还淋了层莹润剔透的芡,看着好看极了。
一日夜没有好好吃饭,姜延初口水微咽,放下茶杯,径直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然后再次瞬间将鱼肉吐出来,这次倒不是难吃,而是,有刺!
姜延初苦着脸,吐出这两个字,其实鲈鱼的刺已经很少了,但他在家时,所有的菜都是要剃掉骨刺才能端到他面前的,因而现在即便这少少的刺也让他难以忍受。
贺宣微愣,继而抬手,从鲈鱼最肥美的腹部分出块肉,缓慢将里面刺挑得净了,送到姜延初碗里,“刺没了,吃吧。”
至此,姜延初总算开始吃饭,贺宣安静坐在旁边,细细的给他挑鱼刺、剔骨头,忽而,旁边传来一道微显惊疑的声音,“贺,贺永源?”
贺宣抬头,发现是原身在书院的同学,叫王子进,现在手里正拿着个打包好的食盒,不知道买了什么,王子进家也是青山村的,只是在村子东面,和贺家离得远,平日里与原身并没有什么交集。
同原身的混账不同,王子进很是勤勉上进,每天上课都认认真真,一心想要考取功名为家里减免赋税,成绩极好,不管在书院还是村里,名声都很不错,贺宣默默算了一下原身和对方的年纪,开口,“子进兄。”
看贺宣这样叫他,王子进心中疑惑更重,这真的是贺永源?因为他和贺永源都是青山村的,又家境相仿,夫子们每次骂贺永源时都会提一嘴他,所以贺永源对他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色,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和气的称他子进兄?
而他刚才也是看对方长相是贺永源,气质却全不相同才惊疑上前的,王子进看着贺宣脸貌,心头奇异,半响,好心提醒道:“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不去书院吗?”
“上课?”贺宣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对了,贺家有供贺永源读书,贺永源是要上课的,他和姜延初午饭时分从贺家出来,一路坐牛车,送车到车行,再到现在点菜吃饭,看看时间,确实该上下午的课了。
贺永源已经两天没有上课,再加他错过的今天早上就是两天半,若下午再不去,便是三天,书院有规定,连续三天不上课,便要请家中长辈到书院说明情况,贺宣可不想劳烦贺家两老,但他早上就说过送这小姑娘走,怎么能食言?
贺宣看一眼娴静吃饭的姜延初,想了想,用筷子再给人剔出小半碟没有骨刺的鱼肉放在旁边,温声,“我先去一趟书院,找夫子请今天的假,你慢慢在这吃饭,等我请完假就回来。”
说罢,便起身找小二把账结了,跟着王子进一起下楼。
两人身后,姜延初缓缓停下吃饭动作,抬头,看着贺宣同王子进一点点走下楼梯,直到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在楼下,就于心中轻轻的默数十声,然后站起身,也跟着下了楼。
他要走,在那个强买他的人回来之前走远,姜延初控制着表情,状若自然的走下楼梯走出酒楼,先看一眼贺宣同王子进走的方向,确认人不会突然回头,就转过身,快速往两人反方向而跑。
姜延初心如擂鼓,什么都顾不得,就这样憋着劲的一路急跑,直到远远跑出酒楼所在的街道,方才气喘吁吁停下,然后望向四周,满满茫然,这个地方是在哪里?离他家有多远?要走多久才能回去?
旁边都是不认识的建筑,来往的人流也全然陌生,姜延初站在街市中央,视线扫过四周,实在认不出路,只能在旁边寻了个相貌和蔼的摊主询问:“大叔,您知道永安巷怎么走吗?”
“永安巷?”大叔翻着锅上的烙饼,“这里没有叫永安巷的地方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说罢,大叔抬头,看着姜延初长相穿着(姜延初还穿着昨日的嫁衣),以为是哪家的女儿被父母逼着嫁人,想要逃婚,不由叹声劝道:“小姑娘,外面不安稳,你家里便是逼着你嫁给不喜欢的人,好歹也算明媒正娶,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再不喜欢,忍一忍也就过了,何必往外跑呢?”
“不,不是……”姜延初连连摇头,想要说事情不是对方想的那样,大叔却并不听他解释,只连连催他回家,姜延初无法,只得转身跑了,寻另外的人问。
但他接连问了十几个人,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永安巷在哪,姜延初心续不断下坠,满满惶然,怎么会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永安巷在哪呢?
“大娘,您知道……”告别先前的路人,姜延初抬步,走向街角买豆腐的大娘,欲要再次询问,却还未问出口,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油油腻腻的声音:“小娘子,你要去永安巷是不是?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可以带你过去。”
“嗯?”姜延初回头,是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姜延初性格单纯,并未察出不妥,只觉对方气质有些讨厌,开口:“你知道永安巷在哪?”他问了那么多人都不知道,这主动迎上来的男人竟然知道吗?
“当然,我家就是那里的,对那可熟了,不信你问这位大娘。”这男的跟了姜延初一路,看着姜延初一路询问,确认姜延初身边没什么人守着,就大胆走上前来,男人看着姜延初脸面,心中不断感叹,这小娘们可真好看啊,自己今天有福了……
姜延初询问的望向旁边大娘,看大娘点头,虽仍有些不喜男人气质,也还是跟在了男人身后。
另一边,贺宣到书院同夫子请完假,重新回到酒楼,却发现姜延初不见了,不由抓过小二询问,小二却说客人太多,并未注意到姜延初是什么时候走的。
青云县并不安定,看看姜延初能够被原身强买来成亲就知道了,县里一直都有各种混混、拐子、流氓,姜延初是自己走的还好,若是被人骗走,贺宣心中一沉,当即跑出去询问有没有人看到过姜延初。
“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啊,她一直在问有个什么安的巷怎么走,但她说的那个地方我们大家都不知道,最后好像被王癞子骗走了。”
王癞子,原名王天梦,是青云县有名的混混,因为和城内富户张大户家有些沾亲带故,在县里很是猖狂,而他头顶上生得有黄癣,又喜欢祸害人,所以大家都叫他王癞子。
“对,就是王癞子。”受王癞子威胁只能帮着一起骗姜延初的卖豆腐大妈也站出来,好心的替贺宣指路,“他带着那个小姑娘往东面走了,应该是要去那边的巷子,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东面,贺宣急急朝卖豆腐的大娘道声谢,就快步向东面跑去。
这边,姜延初缓步跟在王癞子身后,丝毫不知自己正步入危险之中,还在出于礼貌的和对方道谢:“多谢你给我带路,等我回家,就让我爹娘好好谢你。”
“不用等你回家,”王癞子引着姜延初一路往最偏僻的小巷走,语气淫邪,“你马上就可以谢我了。”
“什么?”姜延初不解抬头,就发现面前的男人停下了步子,而两人,现在正处在一个残败的小巷中,姜延初隐隐觉出不对,疑声问道:“这是哪里?你不是说带我去永安巷吗?
“这就是永安巷啊。”王癞子回头,再不隐藏,邪邪笑着:“我刚取的名。”说着,王癞子就转身扑向姜延初,“你说让我带你到永安巷,永安巷已经到了,我该收谢礼了。”
“骗子!”姜延初惊觉自己受骗,躲开扑来的王癞子,转身欲逃,却是看到后面也走出来几个男人。
“王哥今天带来的货色不错啊。”走在最前的男人直直拦住姜延初,嬉笑捏上人脸颊,“瞧瞧,这皮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然后手掌往下,摸向姜延初胸口。
“滚开——”姜延初难以忍受的用力推向对方,对方骤然受此一推,竟是被推得往后连退两步,当即大感失了面子的沉下脸色,“呦,小娘子脾气还挺大。”
“我倒要看看你待会被我干到哭的时候还有没有这么大脾气。”说罢,便恶狠狠的再次冲了上来,其他的人也全围上去,这个抓手那个抱腰,全都下流的在姜延初身上占着便宜。
“滚开,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啊!!!”姜延初暴怒的挣扎着,却怎么也挣扎不开,本就是胡乱套在身上的衣服被哗啦一声撕开,裂出红艳的惨色,却在下一瞬,就有一道身影迅冲过来,猛力撞开众人,快速将姜延初拉出人堆。
“什么人?敢管爷爷我的事,活腻了……”王癞子从被冲撞的大力中稳住身形,欲要好好教训来人,却是才骂到一半就发现巷口涌来浩浩荡荡的人群,当即熄声,带着其他混子快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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