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茂林过了生日没两天, 就出了伏。jiuzuowen
伏天一过, 天终于不再热的人日夜难熬, 特别是早晚的时候,穿一件单衣,只要不干活,再也不会汗流浃背。
天一凉快,黄茂林每日就会做更多的豆腐。不像三伏天的时候, 早上做的豆腐,到了下午就不新鲜了, 里面的水也都出来了。
秋老虎虽然仍旧厉害,只要不在晌午时刻出门,屋里倒没那么热。慧哥儿睡觉时,梅香还要在他的肚子上盖一条薄薄的小褥子。
天凉快了之后, 众人也愿意出门了。慧哥儿更是如鱼得水, 天天想往外面跑。
他已经一周四个月了,跑起来咚咚咚的。头先他特别喜欢弟弟,但弟弟成日家不是吃就是睡, 也不能陪他玩,渐渐的他的兴趣就降低了很多。比起弟弟,还是外头更好玩。
小柱每天带着慧哥儿把几条街少说得转悠两回,比张发财还要负责。走到人家店门口,慧哥儿就站在那里朝里张望。
如今街面上的人都知道这是掌柜家的儿子,又见他玉雪可爱,时常逗他玩, 还会给他一些吃的。
给他吃的马上就接着,但谁若是想抱他,慧哥儿扭头就跑。有时候看到年纪差不多的小孩,总是跟在人家屁股后头。
豆腐坊里的活增加,小柱也跟着忙活起来,好在慧哥儿自己能走能跑,不用梅香再抱着他,一边操持家务一边也能看好他。
小柱到家里快半年了,学会了不少东西。
黄茂林从最基本的开始教他,第一样就是挑豆子。黄豆的品质有好有坏,好豆子才能磨出好豆腐,那些次一等的豆子,磨出来的豆腐口感也差一些。
小柱得学会一眼分辨出豆子的好坏,有些豆子表面看着还可以,内里已经坏掉了。那些表面看起来不行的,自然更是不能用。
黄家豆腐坊从黄炎夏创办第一天开始,豆腐的口感始终是第一要务。最开始的时候,黄炎夏把豆腐分两种,一种是好豆子磨出来的,一种是次一等的豆子磨出来的,做出来的豆腐也分两种价。
黄炎夏原以为这样会让豆腐卖得更好,结果大失所望。所有人都想用次一等的价格买好一点的豆腐,你给他次一等的豆腐,他觉得口感不好,你让他买好一点的豆腐,他觉得价钱太贵。
黄炎夏只得作罢,开始只卖好豆腐。别人送来的豆子他也要精心挑选,坏的烂的一概不要。
因黄家豆腐坊口感好,这么多年以来,渐渐在平安镇扎稳脚跟,并逐渐做大。另外一家被逼的没办法,只做次一等的豆腐,价钱自然也便宜一些。
平安镇虽然日益繁华,仍旧有许多吃不饱饭的人家。这些人家买豆腐,从不到黄家来买,黄家人也不在意。
如今黄茂林到了镇上,更加注重豆腐的品质。他想在平安镇一家独大,甚至把生意做到旁边的镇子或是县城,豆腐一定得好。豆腐越好,越能卖上价格。
小柱光学挑豆子就学了好长一段时间,几个月之后,小柱挑出来的豆子再没有一个坏的和烂的。
挑豆子学好了之后,开始磨豆子。往磨眼里一点一点加黄豆,再把磨出来的大颗粒重新加进去,还要加水。
黄茂林先让他看了许多天,再让他亲自动手。刚开始的时候,小柱手忙脚乱。不是豆子加多了,就是忘了把没磨好的大颗粒再加进去。
黄茂林也不急,慢慢教他,四年的时间还长着呢。
小柱学得最好的就是滤豆腐,然后就是烧火。
为了让灶下的火随时达到要求,小柱天天给梅香打下手做饭。就算是三伏天,他也抢着坐在灶下烧火。
小柱学得认真,黄茂林教的仔细。黄茂林耐性足,小柱学不好时他也不恼,谁还不是慢慢熟练的呢。
黄茂林每隔几日往县城里送一趟货,他只送香豆腐和白豆腐干这两种。整个荣定县目前只有他一家会做这两种豆腐,特别是香豆腐,因为加了调料,可以直接生吃,更受欢迎。
单县城里的买卖,一个月能给黄茂林带来七八两的净收益。
这买卖一火,就有人眼红。
县城里最大的豆腐坊坊主骆掌柜多次找到黄茂林,也是想学黄家手艺。这骆掌柜与现任县太爷贺大人有一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在县城里颇是吃得开。
按理说,人家贺大人好歹是朝廷七品命官,堂堂两榜进士出身,怎么会和你一个卖豆腐的扯上关系。
但这贺大人下面有一个弟弟贺二爷,兄弟二人年纪差了许多。贺二爷自小得父母宠爱,性子有些骄纵。家里本已给他娶妻,贺大人到荣定县赴任后,一家老小都跟着过来。
这骆掌柜有个女儿,长得花容月貌,被贺二爷一眼看中,抬回去做了小妾。
有了这层关系,骆掌柜也在县城抖了起来。原来骆掌柜并不把黄家香豆腐放在眼里,觉得这不过是小道,各家各户吃豆腐还是要以水豆腐和千豆腐为主。
黄茂林住在乡下的时候,从没想过去县城。自从去年开始往县城送货,他渐渐开了眼界。想挣钱,还是得往人多的地方去。县城里有钱人多,香豆腐和豆腐干卖的更贵,不论是他还是那几家代卖的,都有赚头。
骆掌柜盯上了黄家香豆腐和白豆腐干。
有一回黄茂林去县城送货,正好被他堵上了。黄茂林听说过骆掌柜,原是一家不起眼的豆腐坊坊主,从前年他女儿给贺二爷做了小妾开始,贺家豆腐坊越做越大,渐渐有了荣定县城第一家的势头。
黄茂林原来没有找骆家,一来是怕人家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二来也担心骆家巧取豪夺。
果不其然,这还不到一年的功夫,骆家就开始来打主意了。
骆掌柜要请黄茂林吃酒,黄茂林推说家中琐事烦扰,稚子年幼,不能在外久留,拒绝了骆掌柜相邀。
骆掌柜也打听过黄茂林,知道这是韩书吏家的侄女婿。但书吏算个什么呢,上头有县尉、县丞,再上头才是县太爷,就连贺大人身边的两个师爷,在骆掌柜眼里也比书吏金贵。
黄茂林不吃软,骆掌柜就来硬的。下一次黄茂林去送货时,他直接带人拦住了黄茂林,要出十两银子买黄家香豆腐和白豆腐干的方子。
黄茂林一听他说十两银子,就知道骆掌柜想白占便宜。
黄茂林自然不肯做软柿子,也没有明着拒绝,只说要一百两银子。
骆掌柜冷笑了一声,“黄掌柜,我诚心与你做生意,你却这般戏弄于我。那隔壁县的人买你的方子只需五十两,如何到我这里就要翻倍?敢是黄掌柜瞧不起我骆某人?”
黄茂林笑着回答他,“骆掌柜言重了,陈掌柜是外县人,他学了手艺,碍不着我做生意。骆掌柜可不一样,您如今是荣定县最大的豆腐坊坊主,您学会了,在县城里我是一文钱也挣不着了。”
骆掌柜又哼了一声,“也罢,黄掌柜既然瞧不起我,某告辞!”
黄茂林心里清楚,骆掌柜表面这样说,依照他在县城里的行事手段,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黄茂林不能服软,他想走出大黄湾,走出平安镇,就要面对更多的风雨!
黄茂林回去后刚开始他只字未提,后仔细斟酌,还是告诉了梅香。
梅香一听骆掌柜靠着女儿给人做小妾就想巧取豪夺,冷笑了一声,“茂林哥,你不用被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吓着了。这些做小婆的,看着厉害,到了正房面前也得伏低做小。姓骆的若是愿意花银子来买方子也就罢了,若是只想占便宜,明儿咱们托敬博家四婶,往贺二奶奶面前告一状,再送些礼,保管这妖精闹不起来!”
黄茂林顿时笑了,“我光想着外头男人的事情,倒把内宅给忘了。”
梅香抿嘴一笑,“回头你再去送货,先去四叔家送一份厚礼。再问一问四叔,那骆姨娘可有生孩子。”
黄茂林点头,“好,我就照你说的办!这几个月事事顺利,我就想着有人会来闹事,没成想来的这么快!”
梅香把手里的活计一放,斩钉截铁,“不怕他,他不也是个卖豆腐的!大不了咱们就在平安镇干,又不是养不活一家子!”
黄茂林见梅香这气势,顿时又笑了,“我还想一年给你买根金簪子呢!”
梅香斜眼看他,“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又打趣我!”
黄茂林直笑,“我也说正经的,我挣钱不是为了给你花,难道是为了放在家里养败家子不成。”
两口子说笑间,把骆掌柜带来的不快暂时去了。
过了几日,黄茂林再次去县城。
走之前,两口子一起去拜访了韩文富夫妇。听说了这中间的事情后,韩文富给儿子写了封手书,让他在中间斡旋,尽量不动干戈而退兵。
黄茂林带着厚礼去了韩敬博家,韩敬博亲自接待了他。
黄茂林给韩敬博鞠躬,“因着我这点小事情,劳动四叔和四婶,是我的不是!”
韩敬博笑着让他坐下,“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到县里不到一年,办差事不说样样妥帖,至少没出过差错,也没给贺大人丢过脸。贺二爷我也认识,虽说性子有些骄纵,并不是那等杀人放火的恶人!”
黄茂林高兴得直念佛,“那敢情好,骆掌柜不足为惧,我只担心贺家相帮,那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韩敬博家的李氏在一边插话,“你不用担心,骆家闺女不过是个妾,又没生下一男半女。贺二奶奶有两子一女,何曾把这个姨娘放在眼里。你看姓骆的在外头招摇撞骗,骆姨娘在贺二奶奶面前,老实的跟个鹌鹑似的。家常见了我,她也要行个礼呢!如今倒打起我们的脸来了!”
李氏自从跟了韩敬博,身份大涨,虽然黄茂林的大伯如今和她娘家有些生意上的争端,但那是内里的事情。且李氏深知,自己的脸面全靠韩敬博挣来的。如今贺二爷的假丈人要打韩敬博的脸,她自然不能任由骆家得逞。
韩敬博对李氏说道,“明儿你去拜访贺二奶奶,找个什么由头都行,多带些礼去,稍微提两句。”
黄茂林见机行事,立刻拿出了二十两银子,“四叔四婶为我操心,岂能还让你们破费。这是二十两银子,我也不知够不够,还请四叔四婶教我。”
韩敬博笑了,“哪里要得了那么多,你先拿一半回去。你辛辛苦苦往县城跑,一年能挣多少银子,这点子钱,也就骆家还惦记着,贺家人何曾放在眼里。”
从韩敬博家出来后,黄茂林照常去那几家送货。
果不其然,他再次遇到了骆掌柜。姓骆的这回二话不说,找几个人直接把黄茂林拖到了没人的地方,自己写了一份契约书,强行让黄茂林按下了手印。
这回他更无耻,直接五两银子买下黄家的秘方,上头还写着严禁黄茂林再来荣定县卖豆腐。
签完了霸王条款,骆掌柜丢下五两银子,并说过两天让人去平安镇学做豆腐,然后扬长而去。
黄茂林立刻又去找韩敬博和李氏。
韩敬博见骆掌柜居然干这种不体面的事情,气的笑了,“你先回去,把你当初和陈家签的契约书拿过来。有了这个,也能证明你这方子不只五两银子。”
黄茂林立刻掏出了当初和陈掌柜签的契约书,“都在这儿呢,请四叔过目。”
韩敬博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个带来了,暗自赞叹,是个机灵的。
黄茂林在韩敬博家住了下来。
李氏第二天上午就去拜访了贺二奶奶,送了一份厚礼。两位妇人先说了一阵子闲话,李氏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并把两份契约书都给贺二奶奶看了。
贺二奶奶大怒,“这贱人,我娘家还不敢做这种事情呢,她倒比我还威风了!大哥明年任期就满了,如今一大家子哪个不是谨小慎微,谁还敢在外头找事!若是被上官知道了,还不晓得明年要被发配到什么地方去!多谢弟妹及时来告诉我,若不然我们都蒙在鼓里,倘若被知府大人知道了,今年的考评打个中下,我活剥了她的皮!”
贺二奶奶当着李氏的面,让丫鬟叫了骆姨娘过来,把两张契约书甩到她脸上,“好个面甜心毒的贱人,我平日纵容你,你倒得脸了!如今敢去抢人家的方子,明儿是不是就敢一包耗子药药死了我!”
骆姨娘吓得立刻跪了下来,把那两张契约书一看,立刻就明白了,忙跪着爬了过来,“二奶奶息怒,我再也不敢的!必定是有人挑唆了我阿爹,我这就回去让我阿爹毁了契约书,以后黄家卖黄家的,我家卖我家的,井水不犯河水!”
贺二奶奶哼了一声,“你可别做这个样子,一会儿你们二爷回来了,又说我伤了他的心肝肉!”
骆姨娘忙赔笑,“看奶奶说的,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也配称爷的心肝肉,奶奶才是这屋里第一人!”
骆姨娘虽然得宠,但她一向懂规矩,并不在贺二奶奶面前耀武扬威,贺二奶奶这才容得下她。
李氏见贺二奶奶教导姨娘,忙自己先回去了。
贺二爷听说后,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一向不操心家里事,觉得不过是一年百八十两银子的事情。
奈何贺二奶奶认真,“我的爷,你成日家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别说普通老百姓家,就算咱们家,百八十两银子也不是小事。这衙门里成天告状的,哪一件不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别说上百两银子,三五个铜钱都能要人命。若是被大哥知道了,爷就等着吃挂落吧!我把话带到了,剩下的就不关我的事了!”
贺二爷听的头皮发麻,忙让人去告诉骆掌柜,赶紧把契约书退给人家,再去赔礼道歉。
贺二爷怕被他大哥教训,又把骆姨娘叫过来训斥了一番,让她好生约束家人,莫要再生事!
贺二奶奶查看了李氏送来的礼,里面有一包茶叶,一匹绸缎,还有一根金钗。
贺二奶奶把东西都收下了,虽然骆姨娘懂规矩,但贺二奶奶也看得出她的野心,正蠢蠢欲动想生个儿子来跟自己打擂台。
借着这个由头,贺二奶奶狠狠辖制了骆姨娘一回。
韩敬博当时让黄茂林收回一半银子,黄茂林并没有收回去。果然,后来骆掌柜用强,李氏只能把礼备的更厚一些。
就这几样东西,黄茂林的二十两银子花了个精光。再加上来的时候给韩敬博夫妇备的礼,这一反一复,去了不少银子,但好歹把县里的生意保住了。
只要骆家不来闹,别的几家也不敢找事。
还没等黄茂林回平安镇,骆掌柜差人送来了那张契书,又奉上了五两银子作为赔礼。
黄茂林办完了事情就回家去了,等事情了结之后黄炎夏和叶氏等人才知道。
明朗听完之后心里很失落,县太爷一个拐弯抹角的亲戚,就能压着四叔的头去给贺二奶奶送礼。好在县太爷贺大人并不是那一味盘剥百姓的昏官,姐夫这才讨得一线生机。
明朗立刻警觉起来,四叔在县里任书吏,他在镇上做先生,叔侄二人看似一里一外互相拱卫,但实则力量非常薄弱。
如自己,只能在平安镇多得一份百姓的敬重。如四叔,在县里仍旧是如履薄冰,头上压着几座大山。
想要破这个局,叔侄二人必须再往前进一步。
明朗默默的喝着茶水,秋闱太难了,先生考了三次才考上,自己如今才十六岁,怕是还要再蛰伏一段时间。
荣定县城里,韩敬博一样坐在书房里沉默。他这样不入流的小吏,随便一个九品官都能碾死自己。一是因为自己不入流,二是因为韩家底蕴太薄。
像县里的几个大族,虽然后辈子弟并无几个有功名,历任县太爷都会亲自过去拜访。
可家族底蕴非一朝一夕能成,需要无数的子弟去拼杀。自己如今只是个秀才,勉强做了个书吏,除了个砖窑,并未为族人做什么实事,只是说出去好听一些罢了。
韩家子弟读书不多,明朗兄弟年纪又小,韩家在荣定县想出头,怕是任重而道远。
叶氏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后吓得心惊肉跳,“老天爷,这想多挣几个钱真是不容易。好在那姓骆的只是让茂林按了个手印,若是再心狠一些,把他打一顿也是白打!”
梅香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劝叶氏,“阿娘,家业都来得不容易,好在这次平安度过,以后也就好了。”
叶氏吐了一口气,“是啊,茂林能干,总不能因为前头可能有不顺利,就把他困死在平安镇不让他出去。”
黄炎夏知道后也十分后怕,并一再要求,以后黄茂林去县里送货一定要带着人一起。自己也可以,茂源也行,不拘是谁,实在不行花钱从族里雇个人也行。
为了安大家的心,黄茂林让梅香做了一桌酒席,把黄炎夏一家子和叶氏一家子都请了来,一起吃顿饭。
契约风波才过了没多久,方孝俊又要去参加院试了。
黄茂林原说陪他一起去,方孝俊坚决不从,“大哥成日家忙得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我还去过一回省城。这回有我大哥陪着我,您不必担忧。”
黄茂林一听说方家老大陪着妹夫一起去,遂放下了心。但他想到去省城花销高,塞给方孝俊一些银子,“你考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几个钱你拿着路上买几杯茶水喝。”
方孝俊并没有拒绝,他知道去省城花销高,之所以让亲大哥陪着他去,就是因为亲兄弟俩不用讲什么排场,尽量可以省一些花销。
黄茂林给了之后,黄茂源也塞了一些银子给方孝俊。论起来,方孝俊比黄茂源年纪还大一岁,但这是自己的妹夫,黄茂源还是以二舅兄的身份叮嘱了他几句。
淑娴给方孝俊做了两身像样的外衫,又给他绣了个喜登科的荷包,这花样子还是梅香给她的。
方孝俊临行前,明朗在书房里和方孝俊说话,“你此去,只要不出意外,必定是能中的!”
方孝俊点头,“多谢你吉言。”
明朗接管了学堂之后,当初许多年纪大的师兄弟们有好几个都退学了。方孝俊一直坚持在这里,待在明朗身边,会让他越发想要进步。
送走了方孝俊,各家的日子仍旧平静的往前走。
一阵秋风一阵凉,早晚的时候已经要穿外褂了。梅香给一家人都准备了充足的衣裳鞋袜,连小柱都做了一身新衣裳。
自从听了黄炎夏的建议后,黄茂林每次去县城都要带个人。黄炎夏要留下照看家里豆腐坊,黄茂源要跑车,黄茂林最后从族里找了个兄弟。
此人叫黄茂坚,今年二十出头,是黄知事的侄孙子。
黄茂林每次往县里要送不少货,有了黄茂坚的帮忙,他一路上轻松了许多。去县里各家豆腐坊,人家见他带了个跟班,也更加敬重他。
黄炎夏刚开始想让黄茂源驾车送黄茂林去县里,黄茂林想过之后还是拒绝了。
他平时去县里是和别人拼车一起去,回来的时候也是一群人坐一辆车回来。若是单独送他去,他要如何给黄茂源车钱?给多了不划算,给少了黄茂源吃亏。一回两回也就罢了,长年累月的,到时候反而伤了兄弟情分。
黄炎夏见他坚持,也不再强求。
慧哥儿已经一岁半了,越发机灵。他已经能听懂很多大人说的话,还能照着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梅香问他耳朵在哪里,他就用小手来摸梅香的耳朵。再问他眼睛在哪里,他又伸出食指来戳梅香的眼睛。
秋天一到,梅香的喜馍铺子又忙活了起来。每逢做喜馍的时候,慧哥儿就特别高兴,一定要跑过去帮忙。
梅香无奈,只能给他一小团面,让他自己揉着玩。慧哥儿不满意,时常去摸做好了的喜馍。不是把小兔子的耳朵揪掉了,就是把猪鼻子捏歪了。
梅香气得打他屁股,他就蹬蹬的跑去找阿爹哭鼻子告状。
黄茂林一边忙着生意,一边也没忘了扩大家业。过了中秋节没两天,他忽然与梅香商议买田地的事情。
梅香诧异的看着他,“如今还能买到田地?”
黄茂林点头,“多用些心,总是能买到的。我这回只打听到八亩中等田,一亩田三两银子。”
梅香摆摆手,“你觉得合适,只管去买。买过了之后带我去看看,我虽不是掌柜的,但总得知道家里的地在什么地方。”
黄茂林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是掌柜的掌柜的,家里一切都是你的!”
梅香被他逗笑了,踢了他一下,“没个正经!”
因黄茂林是户主,田地自然就落在了他名下,梅香也不在意这些,只管把喜馍铺子和家务事操持好。
买过田地后没几天,方孝俊回来了。这一回他不负众望,顺利过了院试。
两家人都异常高兴,方家父母觉得终于熬出了头,虽然只是个小小秀才,对于别人家来说不算个什么,在乡下,却是顶顶了不起的身份。
十七岁的方孝俊算是比较年轻的秀才了,因为有明朗在前头比着,他才觉得自己不过是一般。
且不说方家如何,黄炎夏和杨氏高兴坏了。黄炎夏出了钱,让杨氏给淑娴扯了一些新布,让女儿做两身好看的新衣裳。
女婿回头过来,见到女儿穿的得体,脸上也更有光。
方孝俊中了秀才,以后就不用再到学堂来读书。对方孝俊而言,当前最要紧的事情,是赶紧找份事情做,不能总是指望父母和岳父家养着自己。至于考举人的事情,他觉得离自己太远了。
他回来之后,方家父母想给儿子办酒席,方孝俊拒绝了,只是请了亲近的人吃了顿饭。
过了些日子,韩敬博在县里替方孝俊找了份事情做,给一家土财主的儿子做先生。
这土财主家里有大几百亩田地,有个大作坊,城里还有几个铺面。家里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哥俩捣蛋的很,已经气走了两个先生。一个是老秀才,一个是中年童生。
那土财主答应,不说能不能考的上功名,只要能让他两个儿子认认真真读几本书就行。先过来试一个月,若是能坚持下去,一年给二十两银子,包一日三餐,一季两套衣衫鞋袜,逢年过节还有孝敬。若是有家眷带过去,也管吃住。
明朗把话传给方孝俊时,方孝俊当场就答应了,他急需要找一份事情来养活自己。
方孝俊性子温和,最不怕这种毛孩子歪缠。兄弟俩捣蛋的花样百出,方孝俊并不生气,慢慢的,小哥俩见撵不走他,这先生年纪轻,不是那种老古板,也从不会喋喋不休,偶尔还会说和他们说一些趣事,兄弟二人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先生。
方孝俊的第一份差事,总算是坐稳了。
他本来只想安安静静的教两个学生,哪知却被麻烦事缠上了。
这土财主有个堂妹,今年十五岁了。因自己长相一般,总想找一个体面郎君。
她在堂兄家里意外发现这个小先生,长相虽不说绝好,却斯斯文文,一股子书卷气,说话温声细气。最重要的是,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
土财主的堂妹一下子就被方孝俊吸引了,她缠着土财主帮她说亲。
土财主去问方孝俊,方孝俊一口回绝,并声称家里已有未婚妻,只待明年未婚妻及笄之后就要完婚。
土财主的堂妹心有不甘,跑去问方孝俊,可是嫌弃自己长得丑。
方孝俊用温和的笑容看着她,“姑娘不丑,以后定能说个如意郎君。我不过是个穷秀才,未婚妻对我好,当日读书还花了岳父家不少银钱。姑娘看我身上的衣裳如何?”
土财主的堂妹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手艺倒是不错,就是料子一般。”
方孝俊笑了,“这是未婚妻亲手所做,料子虽差,情意却重。姑娘说喜欢我,是希望我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土财主的堂妹当场就哭了,“这么好的人,为甚早早定亲了?”
方孝俊安慰她,“姑娘有姑娘的缘分,缘分未到不用强求,等缘分到了,姑娘也会愿意给他做衣裳的。”
土财主的堂妹听他这样说,又心酸又高兴,心酸的是自己好不容易看上个人,却已经订了亲。高兴的是自己果然眼光不差,这个人是个好人。
可惜了了,他已经定亲了。
土财主的堂妹并没有死缠烂打,第二天还送给方孝俊一些料子,都是姑娘家穿的,说是送给方孝俊的未婚妻。
土财主的两个儿子趴在窗外偷看先生和姑妈说话,哥哥一边看一边笑,“先生可真是有福气,家有贤妻,出来还被姑妈看上了!”
弟弟撇撇嘴,“我估摸着先生是嫌弃姑妈长得难看!”
说完,小哥俩一起哈哈大笑。
方孝俊不想收料子,那姑娘扔下东西就跑了。小哥俩见先生这样为难,也从家里拿了一些料子送给方孝俊,说是孝敬师母的,方孝俊这才收下。
重阳节的时候,方孝俊回了一趟家。土财主提前把半年的束脩给了方孝俊,还有节礼,方孝俊全部带回家交给了父母。
方家父母立刻到黄茂源家里,和黄炎夏夫妇商议婚期,并把土财主家给的那些好料子全部送给淑娴做衣裳。
两家议定,明年中秋之后,八月二十五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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