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十四年前。

清吴市里最声名显赫,乃至在全国数一数二的名家旺族,有着深厚底蕴传承,现今的财阀巨鳄许氏集团背后的根基——许家老宅,就座落在清吴城边,与天养寺遥遥相望的湖心岛上。

湖心岛风光秀美,岛名为湖心,其实在岛的背后绵延一片,已经与藏名山相连。

岛上面积很大,花树成荫,溪流遍布,四季花开不断。尤其冬天的梅花和春天的桃花,开得更是清清泠泠、灼灼夭夭。每到花开之季,便有许多游人隔水观赏。

当然,只能隔水观赏。

因为那个湖,包括那个岛,属私产,均不许民众踏足。别看岛上除却丘陵,光平地面积就有一千多亩,却只住了许家一家。

那个岛,是独属许氏家族的。

这一年的冬末,天气还冷,岛上的梅花开得正盛,香气几乎能随了风飘过岛来。

岛上的许家却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惊动了省市所有公安力量的案子——许家老宅里最最尊贵的、被许家老祖宗许老太太捧在心尖儿上的许家小少爷,六岁的许子安,在一天中午午睡时,失踪了!

许家老宅临湖靠山,山边有路能直接进岛。这条路是唯一一条许宅连接外界的路,因为这条进岛的路较长,许宅门槛又太高,能受邀上岛的一个巴掌都数不到。所以,这条路,平日里只有许家私车出入。

就算有外客到来,也是到了湖边会提前知会宅中管家。许宅再派了车子去接。那岛是不允许外人踏足的。

所以岛上断不会有陌生人出现。

更别说,再无声无息潜入宅子里,再跨过去几重院子,再进入有三四十号人侍候着的,那位小少爷的院子了。

可是,那位六岁的小少爷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当时把宅子里的人,从上到老太太,下到负责守着他的奶妈,佣人,管家,看大门的,都吓得魂也不在了的到处乱找。

从中午一点发现小少爷不见了开始,到下午三点,整个许宅烧开了锅一般的到处找,也一直找不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养在许家深宅里的小少爷。

全老宅都慌了!

后来,大伙实在害怕,得了老太太的令,他们通知了许家的掌权人,小少爷的大伯,许长河。

许家老宅住着的,是许家老太太和她的大儿子许长河。

二儿子许长风,也就是小少爷的父亲,一直住在市区。而小少爷则一直养在老太太这里。

按理说,凭一个小孩子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跑不出那片地方的。所以,许长河迅疾的联系了省厅市厅的警察厅长。

省厅高度重视,立刻将省市全部警力放在这个案子上,成立专案组。同时设定了七八个应急方案,主要是应对绑票,还有拐卖,再加上恶意报复。

必竟,许宅这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太招风。

省厅市厅派出了几乎全部警力,机场、火车站、码头、高速路口,调集各处监控,全力搜查可疑线索。所有其它事务全部暂停,就为了寻找许家那位尊贵的小少爷。

半小时后,派出的警力最薄弱,最没有寄予希望的,在市区马路上扫街的,第三大队刘队长带领的几个干警,就在市区熙攘的人群中,看了到那位,正独自一人在宽阔大街上溜跶着,悠哉游哉往他父亲的画廊走着的,那位六岁的小少爷。

一众干警心头一松的同时,又深深觉着自己紧张到像马上要绷断的弦儿的模样,与人家这位小少爷闲闲在在溜溜跶跶的模样,真成了鲜明的对比。自己真他妈,有点儿像个笑话!

笑不笑话的吧!人找到了,谢天谢地,可以交差了!

被大堆警察叔叔“呼啦”一下围起来的小少爷一点也不慌张,开口先软糯娇奢的问了一句:“你们这么围着我作什么,我是自己走出来的,你们有什么可紧张的?”

嚯!您真能!

紧接着小少爷咳了两声,又骄矜的问向张口结舌的警察叔叔们:“我难道没有人身自由吗?我难道不能去找我的父亲吗?”

有!您自由着呢!

好在找到他的地方已经离他父亲的画廊很近了。许长风先生也听闻了自己儿子从老宅丢失的事情,正急匆匆跑出来要去寻找。

正好,就看到了自己儿子。

许长风上前一步问:“子安。你看到你母亲了吗?”

粉雕玉琢的小子安在父亲面前收起了矫奢,恭谨地摇摇头,“咳咳,父亲,我想喝水。”

许长风忽然有些慌乱的对旁边的警察说:“麻烦你们帮我找一下我太太魏香枝女士!”

旁边警察全蒙圈:到底丢的是孩子还是大人!

小子安瘦瘦小小,虽然六岁了,可看上去也就四岁多点。他皮肤白得反光,听了他父亲的话,黑玉葡萄一样的眼睛忽闪两下,就低垂下眼帘。那么无助又无害的站在一群大人中间,白玉一样的小手里还纂着几张钞票,红艳艳的暴露在他小手包裹不住的边缘。

他刚被找到,就被忽视。

“我担心我太太听说子安不见了,会很着急。”许长风先生很是着急。

小子安听见自己的父亲再次说起自己的母亲,就扇了扇眼睫,轻声细气嘟囔道:“我今早问了大舅,大舅说母亲今天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所以,我不能去……因为她晚上要很晚才能回去。”

然后,小小的小少爷再次哑着声音对着他的父亲说:“父亲,我渴。”

许长风先生正在对警察解释:“我太太,她脾气比较急躁,她……”

警察:我们也很急躁啊,您都不关心一下您儿子么?

必竟出动了大批警力,又是最大旺族许家最最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警察是一定要仔细问一下原因,做个笔录的。

看着那位漂亮得简直无法形容的小少爷,警察们都在想,倒底是谁胆大到包了天,居然敢动许家的人。

结果,询问下来,这位小少爷说,是他自己趁佣人以为他睡着,转身去了外间的空当,溜出了屋子。

据小少爷说是他想散散步,于是走到大门口,于是又走到岛边路口,由于好奇又顺着路走到一处大草堆。蹲在那里时,正巧碰到一个送菜的老伯。

小少爷说自己不过一时兴起,求老伯说,他想去市区找父亲。他告诉老伯,是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带他到这里玩捉迷藏,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可是现在他想回市区,想找他的父亲。

那老实巴交的老伯当时就万分警惕的想到,自己遇到的定然是被人贩子偷偷藏起来的孩子了!他大义凛然二话不说,把孩子带上自己的三轮车,迅速回到了市区。

一进市区,小子安信誓旦旦指着前面说,自己父亲就在那个画廊里面,自己常在这里玩儿,还说已经看到了父亲的身影,他的父亲一定会“好好的、郑重的、丰厚的感谢老伯!”要老伯一定一定不要离开。

为了自己英雄气节,为了让人相信自己只是见义勇为而不是为了那“郑重而丰厚的”感谢,老伯急急忙忙,放心的,不图回报的离开了。

于是,小子安便自由自在,从那条街逛到了这条街。

小少爷不紧不慢,说完情况,又冷静极了的看一眼刘队长:“你不要找那位老伯的麻烦,是我利用了他。”

刘队长听着这话,差点儿就要敬礼回“是!”。

很快,队里的干警找到了那位送菜老伯,核实了情况。

只是,那老伯一口咬定,当时那孩子满身的稻草,背着的小手边还当啷着一条细绳,看上去就像被反绑住了双手藏在草堆里,后来他自己挣扎着挣脱开了那条绳子的模样。

所以,他才对那孩子的话深信不疑。

那个老实巴交的送菜老伯每次给许宅送菜,也只不过走到角门前,卸了车就回去。他连许宅角门的门槛都不曾跨过,亦不被允许多有逗留,当然更不曾见过那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所以,他哪里能想到,当时那个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漂亮得出奇的孩子竟会是自己东家少爷!而且还会说着这样的谎话。

他当然当下就信了那孩子所有的话,竟以为自己从人贩子手中救了人,深以为自己成了英雄人物。

虽然,老伯的说辞有小少爷的笔录为佐证,可他终归没有小少爷那么好的待遇,被留在警局进行详细调查他到底是救人的英雄还是偷小孩儿的人贩子。

警察工作效率极高,毕竟是顶级旺族许家的案子。从找到小少爷到再找到菜农老伯再到核实情况,也就不到两个小时。其间,为了安抚许长风先生焦急的心情,还帮他联系到了她的妻子——全国最知名的女企业家魏香枝女士。

然而魏女士一直在开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曾经丢失现又找回,这么一件事。

所以,魏女士也就从来不曾焦急过。

警察毕恭毕敬的往外送许家父子时,门口一阵骚动,警察局长陪着许家的掌权人,许氏集团总裁许长河快步走了进来。

许长河虽然与许长风是兄弟,但两人气质完全不同。

许长风潇洒俊逸,带着艺术家天生的风流与放旷,又有着良好的修养和温和的脾气。而许长河却沉稳内敛,不怒自威,一派生人勿近的肃然模样。

可能许长河惯居高位,一举一动间不免带着威严。

他阴沉着脸,一边往警局里大步走着,一边听着局里的干事给他汇报事情经过,一抬眼便看到迎面走过来的父子俩人。

许长风大大咧咧,叫了一声“大哥,”快步走过去,有些歉意的道:“怎么把大哥惊动了,你那边那么忙……”

许长河拍拍弟弟许长风,眼神犀利的向他身后望去:“子安还好吗?怎么不先安排他休息,把他带到这里干什么?”

他话中带上了微微恼怒,吓得警局负责这个案子的刘队长赶紧小跑到他跟前解释:“许先生,是,是这么回事,一来,小少爷不愿跟他父亲分开,二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低弱的喑哑童声:“父亲……我……我……”刘队长就看到面前威严板正的许先生已经一步跨到他的背后。

刘队长同时也快速转过身,那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正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得像是要晕过去,被他的大伯一把抱在怀里。

许长河二话不说,抱着小子安就往外走。许长风跟在一边问:“子安,你怎么了?”

许长河:“子安身子弱,跑出来大半天了,喝水了没有?吃东西了没有?他穿这么少,也没给他加件衣服?”

警察:……

许长风:……

小子安小小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只是他闭着眼,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许长河将小子安放到自己车上,安慰许长风:“我带子安回老宅,老太太在那边肯定急着要见到他呢。”

“那就麻烦大哥带他回去吧”,许长风对自己大哥一百二十个放心:“我……我要在这边等阿枝回来。”

车里,小子安闭着眼,蜷在大大座椅的角落。

许长河正与警厅领导告别,忽然,小子安弹坐起来,扒着车窗,却不看他的父亲和大伯,黑玉葡萄的眼睛里闪闪烁烁着光华望向刘队长,他向他摆摆白玉一样的小手:

“刘警官您的笔录记全了么?我可要走了。”

他的眼睛映着门厅的灯光太过璀璨,仿佛里面盛着一千句一万句让人听不懂的语言,百啭千回欲诉还休,耀得刘队长脑中都发了晕,只能反应出一句话:“他可真漂亮啊!”

于是,刘队长只是一个劲儿对着那位漂亮得出奇的小少爷点头。

车子快速行驶在路上。

从市里到老宅,最近的路程应是穿市而过,只不过这个时候是下班高峰,市里的道路拥堵,许长河就让司机绕路从市边快速路走。

那里正好经过天养寺。

眼前闪现远远的碧瓦灰墙时,小子安突然哑着嗓子叫起来:“我要去那里,停车!”

许长河皱起眉头,温声道:“子安,你又要闹什么 !”

可是,小子安瑟缩在坐椅另一头,雪白的小手紧紧扒着车门缝隙,呼噜呼噜的喘气。他一天没喝到水,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咳了好几次,小脸泛着灰白。

许长河转念一想,车上只有瓶装水,他可不敢给子安喝冷水,看他现在这状况,怕是要病一场,去寺里要点热水先让他喝上也好。

已经日暮西山,天养寺香客也渐渐散去。老住持披着普通僧人的灰袍子,撞一下钟,再捡起扫帚扫一下地。

抬头,就见有人抱着一个孩子踏着钟声余韵暮色夕阳进了寺。

住持迎过去,刚抬手行了一礼,那孩子就从那人身上跳下来,走到他身前,雪白的小手抓着他的袍角,嘟囔一声:“我就在这里,我不要回去……”就晕倒在住持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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