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垂,宫墙血气未散。
商榷久逼无果,心头怒火翻腾。他披甲踞于龙阶之上,目光森冷,一掌拍碎阶前玉案,
他俯瞰下方,被押至殿前的简王后,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语气似嘲似怒:
“简王后,本王念你曾为国母,敬你几分。既然那个没用的顽抗不交信玺——”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勾,立时有甲士踏前,刀锋贴上简王后素白的脖颈,刀光一寸寸逼近,寒意刺骨。
“你说,一刀划下去,他能不能松口?”
殿中气氛紧绷至极,空气仿佛也被这刀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简王后站立如松,青丝散落,衣袂微乱,却只是缓缓抬眸,望着高台上的商榷,声音不疾不徐,不卑不亢,
“商榷”
“你虽为前朝之人,但余知你天资聪颖,本必将有一方天地。可天命无常,你现也只能站在这龙阶之下,拿妇人胁迫,博个笑话。”
她语气极轻,却似一柄暗藏锋芒的剑,直刺商榷心脏。
商榷眸色陡然一寒,咬牙冷笑,手中重重一挥:
“好、好一张利嘴!既然如此——”
他一摆手,又唤道:
“来人!把程夫人带上来!”
殿门轰然开启,一众甲士押着程夫人踉跄入殿。她一身浅色宫装,鬓发散乱,神情惶急,步履虚浮。
程夫人一见这满殿肃杀之势,脸色唰地白了,
“臣妇……忠君爱国,死而无憾——”
尚未等商榷开口逼问,便眼珠一翻,身子一软,直接“扑通”一声直挺挺倒地,晕得干脆利落。
跌得那叫一个标准,甲士们一愣,呆立原地,谁也没料到她演得这么快,连戏本都没跟上。
场面一度陷入奇异的寂静。
有甲士迟疑着跪倒,高声禀道:“禀陛下……她、她自己晕了!”
殿上众人一愣,连商榷也微微眯眼,但随即冷笑,眸光如冰,语声骤冷,宛如寒刃斩喉:
“周王,若再不交出信玺,今日这龙殿之上,便叫你亲眼看着你的宗亲,一个个血溅殿阶,死绝殆尽!”
周王身形一震,几欲跌倒在席,颤巍巍地扶住案几,面色苍白,唇色泛青,额角冷汗淋漓。他的手指紧扣着案角,仿佛借此才能勉强站稳。他咽下一口涌到喉头的胆汁,干笑两声,竭力维持着一副虚伪的宽厚模样,声音沙哑而虚浮:
“太子……你我毕竟同出一宗,何苦动刀动剑?万事好商量……若是本王有错,大可议法而治,何至于牵连宗室亲眷?如此大动干戈,于名声也无益……”
他目光游移,不敢直视商榷,却句句试图打感情牌,似在说理,实则步步退让。他想留脸面,却早已无骨,甚至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乞求与隐隐试探:
“若你要兵权,要名分,本王……本王皆可与商议,只求手下留情,莫要生灵涂炭。”
殿中气氛如死水凝滞。谁都看得出,这位昔日的天子早已是纸糊的龙座,一身空壳,只求苟延残喘。
简王后一直静立在他身侧,听着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辞,眉目微动,眸中却泛起一层讥讽与寒意。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得仿佛风过青瓦,字字却如刀刃挑破伪饰:
“陛下真是宽仁,肯为宗亲求情,肯与逆臣言和。”
“只是苦了这天下百姓。”
她语声微顿,眼神却未有一丝动摇,字字落地无声,却刀刀入骨:
“只是这份宽仁,若能早些落在百姓身上,不知又能少死多少人。”
她轻轻一叹,嗓音如旧瓦风雨,似怜又似讽:
“如今再讲仁德,怕是连天都听不下去了。”
殿中血气弥漫,风声呜咽,唯余肃杀一片,死寂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此时,殿门外,忽有一阵如万骑奔腾的铁蹄声,夹杂着厮杀与怒吼,仿佛山峦撕裂,骤然打破宫中紧绷的寂静。那是卫军铁骑已与宫前守军短兵相接,将商榷余部斩杀殆尽,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紧随其后,是一阵沉沉却有力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震得宫砖碎裂、地面微颤。尘土翻涌中,一队持戟盾之军横列宫前,戟锋如林,肃杀如霜。
宫门轰然炸裂,碎木飞溅。守门甲士仓皇溃逃。而站在殿门中央的,赫然是那本应卧床不起的身影——北宣王卫榛。
他一身玄甲,肩头血迹未干,唇角犹挂血丝,却目光如刃,气息沉稳如山。他背后,是昌义王麾下的一万精骑,铁戟森列,旌旗遮天,将王宫外围封锁得水泄不通。
殿中商榷面色剧变,骤然拔剑,目光震怒交杂,低吼一声:
“你……你怎会在关中?!”
那日击溃北戎后,于帐中,潜伏的贴身侍女将毒药掺于汤中,彼时他一度命悬一线,谁知竟在此刻归来。
卫榛一步步踏上丹阶,脚步沉稳,他望来的眼神不动声色,冷意自血与铁中浸透而来,仿佛真踏着尸山血海而行。那眼神本就是一柄未入鞘的利刃,直刺人心,令在场众人背脊发寒,不敢对视半分。他只吐出一句:
“商榷,谋逆当诛。”
剑光未至,杀意先行。一剑破空而出,直逼龙阶之上。
商榷仓皇迎战,二人交手不过数合。卫榛招招杀意直取要害,不留余地。商榷心神俱乱、招架不住,脚步连退。
卫榛未作片言废语,骤然翻腕,一剑横斩喉颈。
血溅御阶,红流沿着玉石阶梯蜿蜒而下,一路铺洒至龙纹石爪,仿佛将这王座脚下,彻底洗净污秽。商榷捂喉而跪,目光惊骇欲裂,唇齿微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含恨的喉音,便已身形一倾,重重倒地。大殿之中,刀光敛去,杀意散尽,唯有寂静如铁,压住众人胸口。
风从破开的宫门处卷入,残旗无声飘舞。至此,逆臣已诛,王宫肃清。那一刻,天光初破,曦日洒落金阶,照亮残血与龙纹。卫榛缓步收剑,站于丹墀之下,拱手低声道:
“陛下,臣救驾来迟。”
一声低沉,千钧重压,震得殿中朝臣尽皆低首,瑟瑟不敢出声。
而就在这肃杀至极的气氛中——
一旁地上,本应昏厥的程夫人忽然地吸了好大一口气,睁眼而醒。
她环顾四周,看见血泊横流、杀气未散,先是茫然眨了眨眼,下一刻,仿佛想起什么,忙不迭地扯着裙摆,跌跌撞撞地扑向主座。
“陛下——陛下还在,臣妇……臣妇感激涕零啊!”
说着,她一把娇滴滴地攀上周王的膝头,梨花带雨,哭得撕心裂肺,宛如一场闹剧。
周王原本就吓得魂飞魄散,见程夫人扑来,只觉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当场张开双腿瘫坐在地,眼珠乱转,嗓子里连“别过来啊”都没喊出来,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哆嗦。
一时间,偌大的龙殿,血泊尚温,尸身犹新,却被这一幕荒诞的场景生生压出几分尴尬的沉默。
王统归正,社稷重稳。天下,重归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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